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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肯定活不久了,幸好在死之前,还可以见到你。”
“乌司藏啊,想开一些,我相信这样的小事是打不垮你的,忘记了曾经给你的占卜吗?你能活到一百四十八岁。”
“是啊,可以活一百四十八岁,只不过是白天与黑夜分开算的。”乌司藏笑道:“我七十四岁了,拆开我的白天和黑夜,不是正好一百四十八岁吗?”
晋普阿旺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安慰的话是没法再说了,对于乌司藏来说,就好像一个一辈子给人治病的医生患病卧床,他能不能活下去,自己心里最清楚。
“还有什么我可以帮你们的,说吧,我的手和脚都不管用了,眼睛也昏花了,但是很多东西都装在这里。”乌司藏指指自己的脑袋,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没人能夺走这些。”
“乌司藏,你来看看这些。”
晋普阿旺拿出了大鲁特法牌,还有在暗夜神庙中拍摄下来的那些古羌记事符的照片。乌司藏没有来得及翻看照片,只看到大鲁特牌,他的脸色就变了,有一种不可思议而且惊喜的表情,那种表情怎么形容,就像是一个一辈子吃斋念佛的虔诚教徒,突然间就看到了释迦摩尼的舍利一样。
乌司藏揉了几次眼睛,仿佛一下子充满了精神,他呼的从床上坐起来,噗通就跪在大鲁特牌前。
他的双手交叉放在自己胸前,双眼紧闭,接着,交叉的双手慢慢放开,叩拜下去,来回重复了几次,才算停下来。之后,他颤巍巍的捧起一块紫色的大鲁特牌,一直高举过头顶。
“没有想到,我竟然还能见到神圣的大鲁特信物!”
乌司藏所在的村子信奉苯教,但是这种苯教,和苯教教难之后经过改革后的苯教不一样,这是最古老纯正的苯教,最大原貌的保持古苯的特色,在这种古苯体系中,大鲁特的地位至高无上,他是神的化身。信奉纯正古苯的人已经很少了,现在的主体苯教教徒,估计都不知道大鲁特是什么。
“那是一场灾难,对大鲁特神与圣教的灾难。”
古苯的衰落,发生在六世纪,当时的大鲁特,身在以苯教为国教的象雄,在象雄,大鲁特拥有比象雄王更崇高的地位。之后,就是各种环境和背景之下孕育而生的宗教内乱,大鲁特主导的旧派,被一个新派所渐渐取代。
那场斗争是残酷的,相关的历史也被掌权之后的新派以及象雄王室毁灭或篡改,但是旧派的教徒并没有被完全剿灭,相当一部分人逃了出来,可能流传到后世的这段历史,都是从这些人传播下去的。
在这段历史中,有很多未解的秘密,按照当时大鲁特的地位和声望,几乎没有被推翻的可能,但是教敌抛出了一个很直接也很致命的杀手锏,他们说,大鲁特丢失了神明赐予他们的圣器,这不仅仅是对神明的亵渎,而且导致成千上万的信徒失去神明的庇护,迟早会有一场灭顶之灾。
这个说法动摇了一些信徒和支持者的心,而且在这个说法广为流传之后,新派竟然宣称,那件被大鲁特丢失的圣器,已经被他们找回。
当然,这只是一个征讨的借口,只不过这个借口相当强大且具有说服力,宗教的斗争背后,还有政治的因素,象雄王室支持新派夺权。在这种情况下,大鲁特的地位受到了动摇,他被驱逐出象雄。
在一些有偏差的史料中,大鲁特据说是得急病死去的,也有的说是被新派夺权后斩草除根,秘密处死的。但真正的真相是,最后一任大鲁特在迁徙的途中,被人暗杀而死。大鲁特是宗教中最高的领袖,他曾经掌握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虽然死了,但是一些秘密没有湮灭,通过类似伏藏的方式流传下来。
信奉大鲁特的人还有一些,他们坚定的认为,大鲁特只是因为时局的紧迫而暂时隐匿,一旦到时机成熟,他会再次出现,领导教徒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很多虔诚的教徒就在这种说法中不断的等待着,这一等就是十几个世纪。
大鲁特完全绝迹了,从公元六世纪最后一个大鲁特死去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然而从这里延伸出了很多传闻,一部分人始终坚信,大鲁特一直存在,只不过是以另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存在。
但是可以肯定,最后一个大鲁特死亡之后的伏藏,被人接受传承了,末世预言,就是从大鲁特的伏藏中发掘出来的。
接着,乌司藏就仔细的看那些古老的符文,传说中,一些古羌人迁徙定居,最终形成了象雄,而象雄又和古苯密不可分,作为古苯的信徒,乌司藏认识部分古羌符。
乌司藏所认识的古羌符再加上推论,就从这些来自暗夜神庙的符文中得到了一段话。
第六十八章第三个点
这段话是这样的:神说,我们可以到西方去,在那里,我们能够强大,神说,我们可以到北方去,在那里,我们能够安宁。当神不在时,我们该往何处,跟随大鲁特的脚步,不能停止。
其实这种破解的古符文很让人头疼,因为里面夹杂着许多自己的推测,导致信息有些不靠谱,万一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出现了问题,那么带来的后果可想而知。
“喇嘛,你告诉我。”乌司藏放下手中的照片,因为小胡子和晋普阿旺所拿出的东西,无不意味着他们正在接近触摸一些沉寂于时间中的神秘过去,这种接近可以带着强烈的危机:“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乌司藏。”晋普阿旺有一些为难,他告诉小胡子那些事,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目标,可以一路前行,其实他对乌司藏非常信任,但不愿意让他知道太多,那等于变相的把他也拖到了危险之中。
但是现在呢?乌司藏背后的那个人形已经越来越清晰,一旦等到人形和容嘉背后的人形一样时,那么他就必死无疑,没有任何人可以救他。对一个将要死去的人,还有什么必要再隐瞒他。
晋普阿旺回头看了看小胡子,小胡子静静喝了口茶,一个人拨弄炭火。接着,晋普阿旺就对乌司藏说了些事,他没有直接说起察那多,因为那要牵扯到很远而且牵扯很多,他简单明了的说他们在寻找最后一个大鲁特所留下的东西,其实就是末世预言。
在晋普阿旺和乌司藏交底的同时,小胡子一直沉默着,他明显感觉到了很重的压力,这种压力并不是来自错综复杂的线索和致人死命的朝圣者,而是来自格桑梅朵。乌司藏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格桑梅朵心里那颗深埋的种子可以发掘出秘密,但同样也可以让她承受不住而崩溃发疯。
他完全撒不开手了,这件事究竟是怎么转嫁到格桑梅朵身上的,其实谁也说不清楚,但小胡子默默的喝着茶,只有一个想法,在他死之前,绝不会让格桑梅朵发生意外。
熊熊的炭火让他的额头沁出一层汗水,他无声无息的叹了一口气,事情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几年前,回到了他刚刚找到卫天的时候,那种压力必须挺直自己的腰杆才能坚持下来,既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又要完全保证对方的安全。
这时候,晋普阿旺对乌司藏说完了,乌司藏苦笑了一下,说晋普阿旺他们是在做一件比海里捞针都不轻松的事。
“喇嘛,你可能不清楚,那段历史里有很多秘密,而且很乱,因为一直有人蓄意的朝那段历史里添油加醋。”
作为一个纯正古苯的信仰者,乌司藏曾经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搜集整理关于古苯的秘辛,其实他的本意是想挖掘那些几近失传的原始苯教巫蛊秘法,但是这个过程中就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了大量的史料。
史料的来源五花八门,同一件事在史料里就有好几个不同的说法。事实上,在苯教的内部斗争之后,支持大鲁特的信徒们在对待历史上有着很强烈的主观意识,凡是对他们不利的史料,都被否认,凡是对他们有利的,就坚定的认为那是真的,这导致搜集整理重新传承下去的历史出现了很严重的误差。
“最后一个大鲁特确实死去,但是有的人说的有鼻子有眼,说在某某时间某某地区,亲眼看到过大鲁特的继承者,被一些坚定的信徒保护着,东躲西藏。”乌司藏无奈的靠在床头上,有些歉意的望着晋普阿旺:“我知道的很有限,帮不了你们太多。”
“这就足够了,足够了,乌司藏,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还有一个,在我们的历史中,如果某个时期,人世间这个古老组织很活跃的同时,一定会发生什么大事。”乌司藏再次从床上艰难的爬了起来,让晋普阿旺抽掉床板,他的身体确实不行了,弯腰在那些格子里找东西的时候都气喘吁吁,最后,他拿出一捆用油布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
这一捆东西都是各种纸张还有皮革,上面留有字迹或者图案,乌司藏把这捆东西递给了晋普阿旺:“拿去吧,我已经没有时间再研究这些。”
这些都是乌司藏历年来收集到的一些资料,全部跟那段历史有关,但真伪难辨,其中一些文字和图案也比较晦涩,他的事情很多,没能系统的挖掘整理,到了这个时候更不可能有那个精力,只能让小胡子和晋普阿旺自己去看。
小胡子和晋普阿旺被炭火熏烤的一身汗,从屋子走出来的时候,李能和格桑梅朵就站在院子的一角,面对面的抽烟,小胡子把格桑梅朵手里的烟卷拿过去,抽了一口,道:“这些东西都分开看看。”
乌司藏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完全看懂的资料,四个人在短时间内也不一定有收获,他们就打算暂时在这里滞留几天。但是他们分开翻看这些东西的时候,格桑梅朵捏着一张留在什么皮子上的图,看了半天,好像有点吃不准的意思,她拍拍小胡子,把这块皮子举到他面前。
“你看看。”
图不甚清晰了,小胡子看了一会儿,暂时没看出什么,因为图有点模糊,黑红蓝青的一片。但是格桑梅朵做了几年向导,对地图有一种特殊的敏感,她说这可能是一幅地图。
他们两个一起看着,渐渐的就从上面看出了东西,这样的发现让小胡子和格桑梅朵都感觉些许震惊。
这是一张广袤的地域图,他们最重要的发现,是图上的几个点。这几个点之间看似没有什么关系,而且非常的不清晰,有一条弯曲的若隐若现的黑线把它们连接到了一起。
乌司藏不知道什么时候得到这张图,不过他肯定看不懂,因为这张图只有小胡子和格桑梅朵能看的明白。那几个很模糊的点,是从格丹里为起点出现的,接着就是傩脱次。
“第三个点,离我们现在的位置不是太远。”格桑梅朵道。
“问问乌司藏,这张图是从哪里得到的。”
晋普阿旺拿着图跑回屋子,片刻后跑了回来,乌司藏说,皮子上的图的原型确定来自六世纪时的象雄故地,图是刻在一座被掩埋的建筑内部的,乌司藏没有拿到原物,但是他可以保证复制品和原件一丝不差。属于象雄王朝的一切几乎都湮灭了,无法寻找,这座被掩埋的建筑非常罕见,苯教曾经在象雄无比的繁荣昌盛过,乌司藏想从这张图上发现点什么,不过一直看的不明不白。
“这个地方,叫木剌措。”晋普阿旺指着图上的第三个点,说:“离这里一百五十公里左右,是尕耶河中游的流域。”
图上的几个点不会无缘无故的就被隐晦的标示出来,目前没有其它线索,格桑梅朵心里的种子也没有任何提示,那么第三个点,无疑是个值得注意的地方。
“在这之前,先到第二块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