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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卸责任加上威逼利诱,可以说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苏梅冷冷一笑,讽刺的接口道:“所以我这个妻子,就成了所谓守了寡回娘家依附兄长过活的妹子?他倒是不介意诅咒他自己,也不怕上苍有眼,真叫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寡妇么?”
要她假装是他守寡的妹子,还要求她想法子封住知道他们关系的乡亲们的嘴,他倒是想得出来,做得出来!他们夫妻在南浔虽名声不显,可认识他们、知道他们关系的人,没有一千,也至少有八百,她拿什么去封别人的口?他又凭什么吩咐她去做这样的事情,还一副理所当然,为了你好的口气?
怪只怪,当初她对他太好,将家中所有的重担全部一力扛起,从未让他分过半点心。他现在,可是将她当成无所不能的“女超人”了?
“少奶奶……”浮生呐呐的开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没看过信,少爷除了教他说上面那一番话,也没告诉他别的。可在他看来,这个点子实在是太……损人不利己了!
明明最好的办法不就是哄住白小姐么?只要她坚持,便是少爷在老家有十个八个妻妾,又有何忧呢?何必如此胡编乱造,如何能够堵得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看着少奶奶面沉如水的脸色,和她眸子里泛起的丝丝红光,浮生心中着实忐忑。
看着小书童忐忑不安的样子,苏梅心中暗自郁结。即便她猜到了丈夫心中暗藏的真实意图,可为了自己和儿子的性命,她也只能按照他的话去做,心中憋气不已,口气自然就有些冲。“我已经不是你少奶奶了,你赶紧走吧!”
“那这事?”怎么办?我回去怎么跟少爷交代?
“我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操心。回去告诉他,他欠了我这一笔一笔的,我迟早会一一向她讨回来的。”说完,也不等浮生小书童反应过来,随即转身进屋,“嘭”一声,关上了门。
他们主仆二人口中谈论的主角袁茂林,此刻正晕晕乎乎的躺在快速前进着的大船船舱里的小床上,时不时的趴在床边上,朝着地上的木盆,一阵阵的干呕。他的胃里已是吐得干干净净,嘴巴里酸臭苦涩,好似连胆汁都全部吐了出来,却依然忍不住的感到恶心。
这样的折磨之下,他一张本就面白无须的脸,已然没了丝毫的血色,苍白的好似宣纸一张,连眼窝和脸颊,都有些陷了进去。很明显,他陷入这种状态之中,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副使大人,晚餐来了!”他再一次吐完,刚挪动自己沉重的身躯躺倒在床上,舱门外就传来一个粗犷的嗓音。那话音还未落地,便见一个光着膀子、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壮汉端着饭菜,走了进来。语气中满是羡慕之色的说道,“都统大人说了,副使大人您受了惊吓,这几日吃不好睡不香,专门叫厨房给你做了些好吃的补补。瞧,红烧肉、酸菜炖血旺,还有白玉脑花羹,可都是老王的拿手菜。”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桌子拖到床边,将托盘里的菜肴一一端出来,摆到袁茂林面前。
袁茂林抬眼一瞧,只见碗碟中红红白白、一团一团的卷在一起,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两日前的恐怖场景,胃里不由自主的,又翻滚了起来,呕个不停。这一次,连眼泪也被憋了出来,垂挂在颧骨处,映着窗外的晚霞,熠熠发光。
那光膀子的汉子见状,眼睛都看直了,一张憨实的面上顿时如同燃了一把熊熊的大火,忍不住飘起了一片红晕,好在他面黑皮厚,若非耳朵根儿的粉红暴露了些许,根本看不出来是否脸红。他看着袁茂林的神情,好似突然见到了绝世美人儿一样,震撼中带着几许倾慕觊觎,着实有些怪异。
飘散在鼻尖处浓浓的肉香味儿,和着房间里挥之不去的酸腐气息,已经被几日的呕吐不止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袁茂林觉得,兴许他根本熬不到南浔。也就用不着苏梅出面责难逼迫,恐怕他就得先被自己给恶心死了,哪里还注意得到大汉突变的神情。只不耐的喊道:“拿走,拿走,通通都拿出去!我不吃!”可惜他日日呕吐,又水米不进,哪里还有一丝的男子气概,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柔软,好似娇嗔。
大汉强健的身体一震,目光火热的看着他,语气却有些期期艾艾的柔声劝道:“副使大人,你已是两日水米未进了,喝了药也也吐,若是不吃些东西,恐怕熬不到江南的!你好歹顾着自己的身子骨儿,吃些东西下去,属下来喂你,好不好?”这言语,这语气,好似在哄孩子,温柔而耐心。
袁茂林却听得心底发毛,鸡皮疙瘩一串一串的冒起,整个人更是难受,眼前一片迷惘,好似突然之间,就灵魂离体了一般,飘飘荡荡的在半空中,怎么也无法落地。
可他的脑海中,却是清晰无比的重现着两日前的那一幕惨剧。
☆、第033章
犹记得那一天;骁骑营的轮船路经有“天下第一奇景”之称的巫山大峡谷。此地峡高谷阔,幽静深长,河道自高高伫立的两座山峰中间穿插而过,河中水色碧透澄澈。河流两岸,绿树葱茏青翠,奇峰怪石林立;跌宕多姿,风光旖旎。
特别是在正午时分的烈日蒸腾之下;氤氲出来一片朦胧迷幻的水光,将两岸全然笼罩其中;更显其绮丽,简直让人不舍眨眼,生怕少看了一心半点。
袁茂林自诩文人;素爱这等奇山异景,早就有了一观之心,无奈一直都没有这个机会。这一切,都只因此河道是由官府掌控,专供官家船只通过,旁的商户大船,除非能够拿到骁骑营特颁的通行证,否则都需绕道而行。若是绕道,因要避过整个的巫山,所用路程,比之从峡谷通行,至少要多用半月之久。
这便是白清为何要想法子,让苏梅搭了官府的顺风船走水路进京的缘由。
当然,此事暂且不提,只说那日得知即将经过众多文人墨客大肆书写赞扬的巫山大峡谷时,袁茂林很是高兴,兴致勃勃的命人搬了桌椅,跑到船头上去烹茶赏景。美景怡人,茶香悠远,他整个人都已是沉浸在这漫天的奇景之中,舒适而惬意。
之后还忍不住诗兴大发,朗声吟诵出一首充满了溢美之词的诗作来。
可惜,这一切的美好,却突然被船舱中发出的激烈打斗声,以及最后一声痛苦的惨叫打破。
他搜然而惊,心里闪过一丝算计,举步就要朝船舱里走去。谁知,刚推开门,里面就走出来一个身高八丈,体壮如熊的男人来,生生的挡住了他看向屋中的眼神。男人面无表情,紧抿的嘴唇和隐含锋锐之气的眼神,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他身着骁骑营校尉的服饰盔甲,腰佩长剑,只默不作声的立在那里,就有一股子虎虎生威的气势。袁茂林不由得心生畏惧,讪讪的后退了两步,才想起来自己如今的身份。顿时有些不悦,沉下声说道:“让开!”
可是,那个男人却好似根本没看到他,也没听到他的声音,什么动作都没有,完全当他不存在一般。
袁茂林怒气乍起,本来事关骁骑营和肖肃,他也是有些害怕的。若是他们清楚的跟他说明缘由,让他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退了回去倒也不是不可以。可这一个小小的校尉,就敢将他这个只屈居钦差肖肃之下的副使不放在眼里,他岂能善罢甘休。遂挺直了脊背,大声的斥责道:“本官乃是圣人御封钦差副使,你是什么人,竟敢拦我?”
这话一落,屋里传来肖肃冷冷的笑声,和他冰冷无波的讽刺声:“既然袁大人这般想进来,鲁宁,你也不必好心,让开吧!”那堵住门的男人,这才满含同情的瞟了袁茂林一眼,不言不语的侧身让出了通道。
敏感的察觉到他那锋锐的眸子里透露出的同情之色,袁茂林有些迟疑,脚步顿了顿。可强烈的权势掌控欲望,以及马上要抓住肖肃把柄的兴奋,叫他连明显感觉不妥的直觉都忽略了,挺起胸膛,跨步走了进去。
屋里只有两个人,或者说,只有一个活人,和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活人,自然是此次差事的主事者,掌控着大成整个的骁骑营,大名鼎鼎的“杀人王”肖肃。而尸体,却是骨肉翻飞,支离破碎,根本认不出是谁。只那尸体上与方才堵门的鲁宁相似的衣着盔甲,昭示着这人生前的身份。
袁茂林瞳孔一缩,闭眼将头转到了一边,胃里开始翻腾不已。脑子里,一副鲜明的画面,令人恐惧万分。遍地鲜血弥漫、肢体骨肉分离四散,还有被揭开了头盖骨的脑子里,一团白色的东西,一伸一缩的跳动着。
“袁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吧!”肖肃见状,满意的笑了,寒暄道,“人死了之后,其实脑子还会跳动的。还有心,也不会一瞬间停跳,仔细的听听,听得见‘砰砰’的跳动声么?”
袁茂林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直退到了墙边,才软软的依着舱壁站住,耳畔好似真的听见人的心脏和脑子里“噗通噗通”一直跳动着的声音,强健而有力。
他抬起手来,死死的捂住耳朵,闭着眼睛,浑身颤抖不已。
即便他已然吓成这个样子,可是肖肃还是不肯放过他,继续说道:“袁大人,你是状元郎、大才子,听圣人所言,你还博览群书、逸闻轶事无所不知。我杀了很多人,这个问题却一直有些想不通,你帮我想想,是不是因为人都舍不得死,希望能够多活哪怕一时半刻,所以才会出现这种身体被砍成了好几段,心脏和脑子还是不停跳动的境况呢?”
袁茂林闻言,顿觉背上隐隐发寒,心中更是惊恐万分。他面色苍白如纸,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角冒出,沿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急速的往下落去。浑身上下更是汗如雨下,很快就将他身上深蓝色的轻薄夏衫浸湿,黏黏的粘在肌肤上。明明方才还身处烈日炎炎的照射之下,此刻他却顿觉如坠冰窖,浑身上下,冰冷一片。
此时的他,哪里还顾得上自己闯进房来的目的,心中只余下浓浓的后悔之色。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明白,为什么旁人提及肖肃,便是一副惊恐的样子。也明白了“杀人王”这种心狠手辣,双手被鲜血浸染的人,根本不是他这等平凡之人能够招惹得起的?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妄想能够抓住他的把柄,然后借此将之掌控在手里,作为一把攻坚的利器,为己所用。
“肖大人!”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很是识时务的开口认错,道,“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见。”
“呵呵……”肖肃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开心的笑了起来,可他的笑声里,却充满了让人心惊胆寒的冷肃杀意,“没看见么?”
“是!”他膝下一软,慢慢的跪了下去,语气却斩钉截铁的回道,“我一直在外面赏景,从没有进过这间舱房,也什么都不知道。肖大人,看在你我同朝为官的份上,请高抬贵手。”
肖肃没有来得及回答,厨房负责整船人饮食的老王却突然闯了进来,大着嗓门说道:“头儿,菜做好了!是你每次杀过人之后都要吃的,红烧五花肉、酸菜炖血旺,白玉脑花儿羹。好久没做过这几个菜了,头儿快来尝尝,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哇……”一声,袁茂林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整个人软软的靠在舱壁上,满面惊恐之色。
“咦!”老王终于注意到房里还有另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