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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老王终于注意到房里还有另外的人,颇为诧异的看了肖肃一眼,见他面露满意之色,咧嘴一笑,放下了餐盘。
肖肃完全忽视了满屋子的血腥之气,和丢了一地的破烂碎裂的肢体,也无视了袁茂林吐了一地的酸臭气味,起身举步走到桌边,拿起筷子,一一尝试着几道香气四溢的菜肴,满意的点头道:“不错,老王,久不动手,你的手艺,没有退步。”
然后,他又转向袁茂林,客气的邀请道:“袁大人,午时将至,你怕是也饿了吧!不如,一起尝尝老王的手艺。”
“不,不用了!”袁茂林强制压住胃里的再次翻涌,忙不迭的摆手推辞,“我还不饿,不想吃。肖大人你慢用,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去了。”说着,也不等肖肃发话,便手脚并用的爬了出去。
一回到房中,便忍不住再次狂吐了起来。
这一吐,就是两天过去了。
这两天里,船上一改往日清淡的伙食,每一顿都是红烧五花肉、酸菜炖血旺,白玉脑花儿羹这三个菜。骁骑营的兵丁以及船上的水手们倒是吃得满嘴流油,十分满意。只可怜了袁茂林亲眼见过肖肃在那恐怖的房中,吃着这几道形象无比的菜肴时的情景,根本连看都不看多看几眼,更逞论是吃了。
此时此刻,他已经是饿的头昏眼花,浑身无力了。
肖肃却仿佛跟他有仇一般,他到了如此境地,却还是不肯放过他,亲自吩咐了老王下厨,做了这三个菜。还叫了这个一根经的傻根儿送到他房里,伺候他吃饭。
在同一条船上相处了快一个月了,他又不是聋子瞎子,岂会不知道,傻根儿是骁骑营中,不但是唯肖肃之命而是从的忠心属下,更是出了名儿的断袖之人。肖肃这是不相信他会替他保守他虐杀了属下的事情,要将他往死里整呢!
果不其然,傻根儿对他的拒绝完全不以为意,一边柔声的劝解着他,一边却十分粗鲁的将他压制在床上,掰开了他的嘴,将或鲜红的血旺,或白嫩的脑花儿,一股脑儿的往他嘴里塞,也不管他是否来得及吞咽。
“咳咳……”很显然,傻根儿是第一次喂人吃饭,菜肴的汁水呛得袁茂林猛地咳嗽起来,嘴里的食物,喷溅了他一身。
傻根儿见状,垂下头看着自己衣服上喷溅的残渣,方才表露出来的所有柔情都顿时散去,满脸不悦的说道:“老王说了,这几道菜的食材,还是两天前都统大人亲自弄来的,只给你一个人吃,你怎么能这样糟蹋大人的心血?”
袁茂林闻言,咳嗽的声音一僵。
两天前、都统大人亲手弄来的?
鲜血横流的房间、骨肉分离的肢体、缓慢跳动的脑子……
一幕一幕的场景不停的在袁茂林脑海中转动,须臾,他突然捂住胸口,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爬起来,却只抬起脖子,就忍不住张开了嘴,“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四散的溅落在傻根儿本来就弄脏了的衣衫上。
然后,脑袋重重的落回到枕头上,艰难的张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可是,整个房间中,好像突然之间被人将空气全部抽走,他用尽了力气,都无法寻到一星半点的空气。整个人都憋着,喉咙里发出一种“咕噜噜”的响动声,双手使劲儿的拽掖着床上的褥子,好似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是无果。
慢慢的,他苍白无色的脸上渐渐浮起一片红晕,眼皮重逾千斤,终于忍不住缓缓闭上,脑袋一斜,晕了过去
☆、第034章
袁茂林晕过去这当头;肖肃好似早就料到了会出现如此场景,施施然的背着手,领着船上的大夫缓缓的走了进来,示意为其看诊。
那外号“傻根儿”的壮汉沙艮一见肖肃进来,面上的神色随即一凌,立起身毕恭毕敬的走上去;隐晦的点了点头,站到了他身后;将床边的位置,让给了大夫。
大夫约莫六十来岁的样子;长着长长的胡须,若是不注意他微微鼓起小包的太阳穴,和精光敛目的眼神;看上去倒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他一手闲适的轻捋胡须,一手搭在袁茂林的脉搏之上,眉头却渐渐的皱了起来,良久之后,才颇有些讶异的望向肖肃,道:“昨儿诊脉之时,不过是肝火有些旺盛,内里稍郁结了些,倒是没有大碍。如今却是急火攻心,又吐了心头之血,损了心神,怕是于寿数有碍了。”
肖肃点了点头,淡漠的扔下一句:“给他开些调养的药。”,没有露出任何神色,便转身离开了,沙艮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眸光里满是崇敬之色。
“头儿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却要我在他面前明显的露出垂涎的样子,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样会把他气得吐血?”说这话的时候,沙艮倒是完全没有一根筋通到底的样子,眸光中,甚至露出几分精明之色来。
很明显,寻常那种傻乎乎的“傻根儿”样,是他的保护色。
肖肃眼睛微微眯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难得耐心的解释道:“重点不在你的表现,而是你喂到他嘴里的几道菜。”
“难不成他真以为咱们会把来旭进的血肉脑子煮给他吃?”沙艮震惊了一下,情绪却又突然低落了下去,语气中满含了不可置信的道,“那日白大人提醒头儿的时候,我还骂了他,没想到他却真的料准了,老来果然是早就投靠了别人,背叛了头儿,居然想在水里下毒,要大家一起死。”
“我也没想到!”提及此事,肖肃的心情也不是很好。来旭进是他手底下赫赫有名的八大校尉之一,犹记得那一年,他告别悉心教导他武艺的师傅,孤身投军,从一名小小的兵丁做起,一步一步靠着卓越的军功,爬到了统帅边军的位置。这期间,他经历了上百场艰苦的战争,几乎每一次,都是拿命去拼的。他手底下的那八大校尉,无一不是当年与蛮夷的边城之战中出生入死的兄弟。来旭进曾为他挡过刀,他也曾从死人堆里,将他背了回来,生生的从阎罗王手里面,将他抢了回来。
他曾经以为,即便天下人都背叛了他,这八个人,尤其是他亲手救回来的来旭进,永远都不会背叛他。是以,白澈告诉他他得了“他手底下一个姓来或者姓赖的人会背叛他,暗地里谋害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根本不相信。
他手底下,唯有来旭进对的上白澈说出的信息,这个人却偏偏是他最为信任、最为倚重的人。他相信他对他的忠诚,甚至比他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可白澈的为人和言辞自来谨慎,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因而虽然对他的话持保守态度,他却依然心存了两分防备之心。
岂料到头来,也正是这两分防备之心,救了他,救了他一船的心腹之人。这个承载了他满腔信任的下属,终究还是背叛了他。若是他的计谋成功,船上的存水里真的被下了毒,这一船的人,恐怕都无一能得以幸存。
纵然心性坚定,亲眼看见他将毒药向水缸中撒去的那一瞬间,肖肃也一样气红了眼。所以最后,他用自己一贯最残忍的杀人方法,亲手解决了他。
当初,他曾三番两次的救过他的命,如今,他亲自收回来了。
可是心底,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恰好这个时候,袁茂林送上了门来。
因为白清的关系,他虽说原就没打算让他有好日子过,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没准备在差事圆满完成之前将他怎么样。可谁料到他却不识好歹,平日里随意指使他骁骑营的士兵,将他们当成伺候的下人也就罢了。偏偏听到点儿风吹草动,还一副明显表露出“我抓住了你的把柄,想要不让我说出去,就赶紧来讨好我。”意思的表情,闯将进来,他又岂能不好好的教训教训他呢?
瞧这,不过三两句话,加上特定的人露出一点儿特定的暗示,都不用他动手,便轻而易举、兵不刃血的将之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只是看着他一副奄奄一息,好似马上就要断气的样子,肖肃倒是打心眼儿里觉得,这个对手实在是有些太弱了,他不禁为自己之前腾腾冒起的熊熊战意,汗颜了一把。
沙艮却不知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见他此时明显比前两日心情要好许多,便开口替死去的同僚辩解道:“兴许,老来是有什么苦衷?”即便已成定局,耿直的他也还是不太愿意去相信,那个一向将头儿当成真正的‘军神’来崇拜的老来,竟然会做出背叛之事来。
“试问这些年来,我待你们可有半分不好之处?”肖肃苦笑道,“若是换做你,即便真的有什么苦衷,会放弃向我求助,直接做出这等事来?”他自问向来将这群同生共死的属下们当成了亲兄弟,为了他们,他殚精竭虑的绸缪规划,甚至于开口向他自来有些抗拒亲近的皇帝舅舅求了恩典和赏赐,只为了能让他们和他们的亲人过得好一些。
他从未奢望过回报,却也不能接受背叛。
沙艮说不出话来了,他本就是一根筋的人,虽然不像想象当中那么粗傻,却也实在算得上忠直了。他很清楚的明白,换做他自己,即便丢了一切,他也不会背叛头儿。由己及人,来旭进做出这种事情,他也同样无力接受。
“不过,这事也的确需要查一查,究竟是什么,让他连几年的兄弟之情都全然抛弃了。老沙,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不弄清楚背叛的原因,他的心,恐怕永远都不得安宁。
“头儿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个交代。”沙艮挺直身子,掷地有声的承诺道。语毕,便转身离去,想法子查探去了。
骁骑营身兼护卫京城和监守百官之职,自然有他们特殊的渠道,在肖肃看来,这件小事,根本用不了几日就会水落石出。
可偏偏任沙艮想尽了办法,十日过去了,连骁骑营的轮船都已经缓缓的驶进了南浔县的码头,也依然没有查出丝毫的不妥来。好似当日是他们眼花认错了人,投毒的根本不是来旭进一样。
觉出暗藏的异样之后,肖肃终于慎重起来,亲自接手了过来。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隐藏的那么深,连他身边的心腹都能够收买,手段还能如此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当然,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能着急。如今首要的,却是袁茂林之事。
随船大夫的医术甚是高明,好汤好药的将养了十日,袁茂林的身子总算是好了起来,只是心头之血的流失,到底是伤了根本,他看上去比之之前,更显文弱苍白了些。而轮船越靠近南浔,他的心就提得越高,思虑忧神之下,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整个人看上去,好似一阵风都能够刮走,单薄的厉害。
钦差驾临,金科状元兼钦差副使还要回乡省亲祭祖,南浔县的县令得了消息,又岂能不来相迎?然而,见到瘦弱苍白的状元郎袁茂林时,他打眼一看,竟是没有认出来,得官兵提醒之后,面上惊诧之色尽露。不过只一瞬间,他就收敛了表情,很是恭敬的行礼拜会了两位钦差,然后才冲袁茂林熟悉的寒暄道:“敬业,你还不知苏氏生了个儿子吧!高中状元,又喜得贵子,如今还得封钦差,简直就是三喜临门,你着实是好运道啊!”
他这几句话中,着实包含了深浓的讨好和巴结之意。两家人结了仇,他原本不以为意,哪想到当初那个名声丝毫不显的穷秀才,竟然有一日能高中状元!
大丈夫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