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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
感受到他的攀附和他全身心的依靠和信任,白清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闪现着他落水之后身体的冰冷。搂在怀中,怎么捂也捂不热。他灰白无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即便兄长数次伸手抹下,许多次重复着会为他报仇的话,也无法让他闭眼。最后,是她哭着说,让他安心去,她会等着他再来,再做她的侄儿,会一直等……他才终于闭眼。
此时,她等到了,他们实现了对对方的诺言。
白清心狠狠的揪了一下,脑中白光闪烁,那颗自来混沌的脑袋,好似就在这一刻,突然之间便开了窍一般,竟是出奇的聪敏了起来。
那本曾经让她深信不疑,引为准则的书籍,不再能够禁锢她的思想,只稍加联系,书中描写的一个个看似无意的场景或一句句好像戏说的言语,就自然而然的与她曾经经历过的一系列悲剧联系在了一起。
原来,所谓的太子谋反,竟然真的是被冤枉的。原来太子皇后包括两位公主以及皇后一脉所有人的死亡,全部都不是意外。
是冀王和淑妃,所有的一切,都出自于他们的谋划,还有苏梅根据未来农业科学家的记忆,与脑中那本神奇的《农业百科全书》相结合,研制出那些毒性千奇百怪,却让人查不出一丝端倪的神奇毒药。
她还记得,书中的苏梅在与其新婚的夫君谈论冀王之时曾经说过,淑妃计谋深远,冀王聪明过人,这二人强强联手,皇后和太子输得不冤枉。原来早在十几年前,冀王不过几岁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开始布局,太子身边有一小半的人都是受过她们母子的恩,前去投靠,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可太子却根本不知晓,爱其才情,竟真的将其中几个能力出众者当做了心腹之人。而通报给他假消息的人,便是其中的一个,中书舍人王平之。
王平之,字耀光,兴庆十五年的新科探花郎,出自燕京十大家族之一的王家。王家乃是当世大族,族中人才辈出,当代族长王赫敏已然官至内阁。朝堂内外,更是有两成的官员或是姓王,或是与王家关系亲近。作为王家当代子弟中最有前途的一位,他却一反族中长辈不牵扯皇位更替的惯例,得中探花获封翰林院学士开始,便投靠了太子连瑧。几年下来,他为太子殚精竭虑,屡次提出良好建议,让太子名声更胜以往。最重要的是,他曾经在一次刺杀中,毫不犹豫的为太子挡刀,为此,还留下了无法延续子嗣的后遗症。是以,太子对他的信任,有一度甚至于超越了与他一同长大,亲若兄弟的白澈。
他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人竟然会背叛他,旁人也不相信。而被定罪当日,他在金銮殿上自辩。当着圣人和文武百官的面,说出有人传递了消息给他,言明圣人皇后被淑妃协同冀王,软禁在皇宫里,他们还利用骁骑营中笼络的江湖之人,在宫中大肆杀戮,以雷霆手段,震慑和掌控了大内侍卫与龙禁卫。
因为事关重大,最开始他还不敢深信,可是连续递进大成宫中的求见折子都如沉大海,甚至于他给后宫中的皇后递信,也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这才让他确信了那传话之人的可信,因此,他根本听不进任何谋士的劝告,不肯等着他们去查明事实之后再动手,因为那时,指不定他的父皇和母后就已经不在了。
在他看来,为着父母的安全,便是假的,他也坚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信念,甘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亲自前往驻扎在宝兴城外五十里处的虎贲营,以手中的太子令,调动了三万虎贲,杀向皇宫。
岂料到,皇宫中根本太平无事,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虚构的假消息。而给他传递假消息,引得他冒险领军攻打皇宫的人,正是王平之。
此言一出,众人皆楞,王平之也连辩解一句都不曾,只默默无言的出列,撩起官袍跪在当地,亲手取下了头上官帽,脱去身上官服,整理齐全之后奉至台前,伏地叩首,好似他真的做过这事,坦然领罪一般。
然而,他如此的表现和姿态一出,上至圣人,下至文武百官,包括深信太子绝对不可能会谋反的白家父子在内,也俱都有些怀疑,太子才是真正的谋划者,只是事败之后,他为求洗脱自己罪名,推了王平之出来挡灾而已。
白清听闻此事的传言之后,也是如此认为。
可现在,她却明白了,苏梅当初随口提及的那一句【冀王在他被嫡母逼得活不下去的时候,给了他一条生路。】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他原本就是冀王的人,如此陷害太子,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怪只怪他平日里一心为太子,处处跟冀王对着干的意图表现的太过明显,甚至于,他还屡次让冀王一方吃亏受责,下手狠辣无比,毫不留情。如此一来,除了真正的知情者,又有谁会相信,他们竟然是一伙儿的呢?
这个人,她必须得让父兄好好查一查才行,早日弄清楚了他到底受过冀王怎样的恩情,竟是舍得下那般为他绸缪,连子嗣大计都能够毫不顾忌。做了那么多事,却只为了最后死命一击,彻底的将太子拉下只一步之遥的帝位。
想想,那人还真挺可怕的。
可冀王却能够如此轻松的驾驭,端得是手段了得了。也难怪苏梅对他十分推崇,一提及便滔滔不绝的夸赞。
而最让她称道的,似乎是他只用了一个小小的计谋,便轻松的掌控了自“杀人王”肖肃死后,旁人都无法摆平的骁骑营。
想到此,白清嗖然一惊。
苏梅先提冀王如何掌控在大成赫赫有名的骁骑营,后连续叹道【可惜了那杀人王】。莫非,“杀人王”肖肃之死,也与冀王脱不了关系?那为什么,当初圣人在得知肖肃死讯之后,会出奇的迁怒她呢?这其中,与她又有何关系?
白清的脑子,顿时有些大了。
这一刻,她真心承认,旁人说她傻,实在是准确无比的。
她可不就是傻么?
明明那本书中,女主角苏梅无时无刻不在关心朝堂大事,甚至于她还经常利用其独特的优势,为冀王出谋划策,言语中,每一次大事,她无不在与旁人言语时,淡淡的提及两句其中的重要人物。可她却偏偏以为书中没有大段详细的描写过朝政,反而以很大篇幅写她如何改良种植方法和粮种等农业方面的事情,便只以为苏梅提及那些,是因为事情涉及她的靠山冀王。而她对冀王的帮助,则是因为想要依靠,才会迫不得已之下,将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慷他人之慨的送了出去而已。
此时方知,原来真正不涉朝堂的,是她白清才对。
惊恐、惶然、伤心、自嘲……各种纷乱的情绪侵扰着她本就不平静的心,搂着连岷的手,也更为的用力。小家伙吃疼之下,却并不挣扎,只抬起小手,轻轻的拍在她背上,安抚道:“清儿姑姑乖,岷儿呼呼,不疼了。”原来,他以为她是因为疼,才会这般用力。
抬起头来,白清墨黑的眼睛中,终于不再懵懂纯粹,好似一瞬间,就填充进去了一种名叫“复杂”的东西。
也许这一刻的她,才是真正的重生了。
不单单是时光的倒流,生命的重来,乃是因为她想要护住她在乎的那些人,从里至外,让自己抛却原本的单纯善良,不再相信所谓的“人之初,性本善”,开始用恶意来揣度所有的敌人。
然后,用最锋利的刀,将敌人一一斩杀,绝不留情。
“好亮!”连岷突然叫起来,他的小手从白清的背后,移到了她脸上。软软的小手轻触着她的眼睑,嘟囔道,“清儿姑姑的眼睛,会发光。”
白清裂唇一笑,额头抵住他光洁嫩滑的额头,左右蹭动起来。连岷小小三岁孩童,姑姑与他玩起了最爱的游戏时,哪里还记得上一刻在说什么,当即“咯咯”的笑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抵挡白清的额头。
姑侄二人,玩的不亦乐乎,完全的忽视了一旁恨得眼睛都发出怒光的太子妃。
待他们安静下来,白清面对众人的时候,眼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懵懂,黯淡失色,哪有半点所谓的光芒?
然而筵席结束,白清出宫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通知了外院的父兄,她想要与他们详细一谈的决定。
☆、第039章
那一夜;月光如垠,水一般的缓缓流动在斑驳的树影间。
白清连清歌都未带上,手执宫灯,独自朝设在二门左近的内书房行去。书房里,得了信的白氏父子二人,早已屏退左右;静坐相待。
白清走进书房,熄了宫灯;没有如往常般一见面就往父兄面前凑,反而挑选了一个稍显昏暗的角落坐下;将自己掩藏在黑暗之中。
她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表露一丝多余的情绪,分外平淡的将自己经历过的一切;细细说出。包括她如何被袁茂林等人骗得团团转,如何从父兄圣人太子等处为那些欺骗她的人们谋求利益。也包括她最后是因为怎样的罪名,被圣人赐了毒酒,却死在嫂子涂氏的手中。甚至于,她连身死之后,进入那个奇怪的书楼,里面遇见了怎么样的人,看见了怎样的情景,以及那本书中所描述的一切,全部没有一丝隐瞒的告知了他们。
“我死了,圣人病了,冀王临朝监国,早投了他的涂家风光无限,当日就打上了咱家的门,爹被气得吐血而亡,尸骨未寒之际,涂氏就在娘家的支持下,哭闹撒泼的逼着哥哥写了和离书,转天就嫁了她那已经谋了外任的表兄,出京去了。”白清眸子里含了泪水,哽咽着继续说道,“族人们说,冀王处处针对打压白家,是因为爹宁愿让我找个停妻再娶的卑劣之人,也不肯将我嫁于他为妃。我,是白家覆亡的缘由,所以我们这一支,不配再埋葬于白氏家族的祖坟中。哥哥领着年幼的侄儿侄女,带着我与爹的尸骨回乡,不但未能如愿将我们葬入祖坟,反而带累的曾祖父、曾祖母、祖父、祖母和娘的尸骨,一并被族人强制迁了出来。”
“最后,哥哥只得将我们全部化为骨灰,然后带着侄儿侄女,离开了南浔,不知所踪。那本书的最后,我们白家覆亡一年之后,圣人驾崩,遗诏冀王登基为帝,并且在遗诏之中,厉斥早已亡故的皇后娘娘纵容亲子庶人连瑧谋朝篡位,不配为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勒令迁棺出皇陵,葬于妃陵园中,不设祭飨。另册立新皇之母淑妃为元后,命其百年之后合葬于皇陵,彻底的将皇后一脉打落尘埃。苏梅,被新皇封为大长公主,时任吏部侍郎的袁茂林被净了身,送到大长公主府,做了个小太监。”说到此处,白清不由得勾起了嘴角,露出个讽刺的笑意来。
苏梅重返京城,出示证据让她因“火烧赈灾粮”的罪名被圣人勒令禁足的时候,曾经来看过她。当时的她说,对于袁茂林,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不过是看他有前途,能为她报母仇兄仇,才委身下嫁的。可到最后,她弄死了自己这个抢走了他的女人,却又把他变相的留在了身边。
说是折磨侮辱,又何尝不是舍不下呢?
比起她这个蠢钝的毒妇,苏梅那般精明利索的女人,在感情上,不也是一样的糊涂么?
也许,这一点将来她可以好好的利用一番。
故事说完了,白氏父子二人都没有说话,整个书房里,陷入一片静谧之中。只那两张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