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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庆强倒也不怪他,只苦着脸掀开衣领给他看身上的伤,“我爸用皮带抽的,唉!还勒令我再也不准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唐民益早有所料,继续问道:“这说的是李波?他今天没来上课吗?昨晚上他也回家了?”
钱庆强也把声音压低,凑近他咬起耳朵,“回了,我爸一个电话,所有人都放了,本来就没什么事啊。不过李波是诗会主持人,被踢打了几下,估计要休养几天。他还跟我说,为了不连累我,咱们的友谊得转入地下。我有点怀疑,这次是郑灵犀举报我们的。”
唐民益眉头微皱,想了想才说:“不至于吧?郑家人会干这种无聊的事情?他们家教也挺严的。”
钱庆强把这话听进去了,挠着头生闷气,“那就不知道是谁了……李波也说,不会是郑灵犀,她是个好同学。你还别说,这人真挺仗义的,出事了自己扛大头,被打了也不纠缠,我还怕他让我找我爸给他出气呢。”
听到现在,唐青宏不得不承认,李波真是个工于心计的家伙。那种小诗会谁会举报啊?如果不是李波自己,那就是李波得罪的人其实很多,但他面对危险随机应变,顺便陷郑灵犀于不义,还友谊转入地下,把事情一个人扛了什么的……
那本来就是李波组织的聚会,如果不站出来承担责任,其他被抓的同学肯定会怪他。所以他挺身而出,演一场苦肉计获得大家的体谅和支持,还倒过来感谢他承担责任被打了?
等放学后十几个同学一起去宿舍看望李波,而唐民益也在其中,唐青宏就在心里暗暗想道:这个人今后一定要除。当然不是现在,他回想了一下那个时间,大概是八五年五月的一天,李波再次出事的那个点上,他必须抓住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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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宏的日子就那么安稳的过着,他知道虽然整个政坛暗流涌动,改革开放的大方向却是明确的,唐家所有人的日子在这场大变革中都只会越过越好。
这一年商业部宣布:棉布敞开供应。年轻人开始在着装和娱乐上接触许多新时髦,穿起西服、牛仔裤和喇叭裤,因为看了《大西洋底来的人》,还纷纷戴起蛤蟆镜,大学女生穿起彩色的裙子,唐家的几个姑姑都烫起了鸡窝头。
这一年最红的电视剧是《霍元甲》,就连唐民益也陪着老妈、抱着儿子每晚守在电视机前,把这部片子从头看到尾,还吐词不标准的跟着哼几句主题曲。
“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冲开血路挥手上吧,要致力国家中兴,岂让国土再遭践踏,个个负起使命。”
这是再一次打开国门之后,萦绕在无数年轻人心头的豪情壮志。
如果说此前还只是懵懂的憧憬,那么到了这一年,首批个体户的兴起大大激励民众的热情,他们在大方向确定但前途不明的路上艰苦摸索,京城街头也出现越来越多的个体商贩,一些曾经关闭的老字号纷纷重新营业,电影院的生意也蒸蒸日上。
唐青宏被爸爸带着去吃过全聚德,也被带着看过好几场电影,对他来说老掉牙的片子,唐民益却看得认真投入。爸爸看电影,他看爸爸,只要一看大荧幕,他就兴趣缺缺,那些电影实在太老了。他甚至还被爸爸带去看了场《推销员之死》的话剧,北京人艺的水准倒是不错,也唯有这场话剧他是打起精神从头看到尾,让他爸都挺吃惊。
他看到的是主角那一败涂地的悲惨人生,就像他重生之前一样绝望挣扎。散场时唐民益看到他举起两只小手直抹眼泪,一下被他早熟的反应镇住了,“宏宏,你哭什么呢?你真看懂了?”
他勉强打起精神破泣为笑,“爸爸,我困。”
唐民益这才被他哄了过去,抱起他让小脑袋向自己怀里靠紧,“那就睡吧,爸爸抱你回家。”
从前的他有多悲惨绝望,现在的他就有多幸福快乐,还有什么好哭的呢?他把头深深埋在唐民益怀里,生生压下那些不甘与愤怒。即使总要跟伤害过他的人一一清算,也需要相对漫长的过程。这是他曾经错过的童年,他必须尽情享受。
可惜他不去主动招惹,也阻止不了某些人来招惹他,唐家跟贾家住得太近,他的渣爹和后妈经常来串门子。
贾家的人他就只欢迎爷爷,每次爷爷来的时候他都欢天喜地,恨不得爷爷也搬过来算了,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只能在爷爷面前异常乖巧可爱,希望能多留住爷爷一会儿。
短短半年的时间,爷爷头上的白发多了一片,当着他的面虽然亲热慈祥,眉宇间的沟壑却从未舒展。他也听到过爷爷跟爸爸的谈话,说起贾思源两口子就使劲叹气,还追问唐民益,贾思源有没有经常来看望唐青宏,表现得怎么样。
唐民益为人稳妥,从不当着贾老爷子多说什么,唐青宏就不管了,在老爷子面前屡次告状。他也并没有说谎,贾思源两夫妻每次来都故作亲切,言谈举止假得让人想吐,有时还抱着贾青涵一块儿来,那个小崽子就不给父母面子了,次次表现出非凡的捣蛋才能。
第一次矛盾大爆发,发生在贾青涵和小欣雁之间。
吴啸和老伴来看望过欣雁几次,只要想抱走她,她都粘着哥哥不肯走,全因为唐青宏对这个妹妹好得没话说,整天玩在一起。吴啸看两个孩子处得这么好,唐家上下宠得欣雁像个小公主,也就让小欣雁的户口迁回了唐家。
可贾青涵那个小崽子不知是被父母宠坏了,还是被父母刻薄了,在婴儿车里坐着就伸出手去抢欣雁的玩具。欣雁当然不给,哭闹着往回抢,贾青涵竟然夺过玩具往地上狠狠乱砸,甚至拿出婴儿车里自己的玩具用力砸向唐欣雁。
唐青宏那时正注意着假面夫妻跟爸爸之间的谈话呢,才一转眼的功夫,就听到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声,回头一看怒火直飙。
☆、病了
就算贾青涵现在才八个月大,他也忘不了当初对方是怎么杀他的,加上这么小就一副熊孩子样,不但把欣雁新买的玩具摔得四分五裂,还砸到人都不害怕,对着抹泪的欣雁乐得咯咯大笑。
盯着贾青涵的一瞬间,他心里涌出极为阴暗的念头来,真想就这么掐死对方。前世对方毒辣的眼神和笑声就像回到眼前,这样一个害死亲爷爷杀害亲哥哥的渣滓畜生,根本没有生存下去的资格!
可能是他这一刻的眼神太渗人,小崽子不笑了,嘴巴一瘪嚎啕起来。而正在哭泣的唐欣雁却撞撞跌跌地走向他,伸出小手让哥哥抱。
他迎过去一把抱住妹妹,垂下眼帘把刚才那种杀人的冲动勉强按捺下去,轻声哄起眼泪直掉的小欣雁,“乖,不哭,爸爸买新的!”
贾思源两夫妻听到贾青涵的哭声,立刻表情紧张地看过来,孙成凤迈着大步把贾青涵从婴儿车里抱起,拍着他的背脊连声哄,“涵涵乖哦,不哭不哭,快给小欣雁陪个不是!”
孙成凤堆着笑抓起贾青涵的小手拱在一起,对唐欣雁摆出作揖的动作,又回头给唐民益道歉,“对不起啊民益,孩子小不懂事,别跟他计较。”
唐民益也大步走过来,仔细一看女儿的脸上都被砸红了,泪珠子不住的往下掉,但在哥哥的哄劝下已经不再哭出声。这种情况怎么好计较?唐民益就算心里再疼,面上也只得淡淡地说了句,“没关系。”
贾思源作为父亲和丈夫,也装模作样地怪了孙成凤几句,还蹲下来安抚咬着嘴唇不吭声的唐青宏,“宏宏真懂事啊,会照顾弟弟妹妹了。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怪爸爸?爸爸上班忙嘛。你看,爸爸这么忙,也经常抽空来看你,还有你妈,单位里发的苹果都不舍得吃,全给你提过来了,给你补补身体。”
这一口一个“爸爸”的,幸亏唐奶奶没在家,不然马上就得埋汰贾思源。唐民益听着这些话也难免心头不快,但不会当面表现出来,只沉默地站在一旁看向唐青宏。
其实自从过继到唐家,唐青宏就再没有叫过贾思源一声“爸爸”,也没叫过唐民益那次提议的“父亲”,在他心里这个人早已什么都不是了。儿子都能送人了,还假仁假义地上门“关心”,就是想让他不忘记还有个亲爹,日后一定要“侍奉回报”吧?
就算他曾经姓贾,所有的恩情上辈子已经还清了,用他的血、他的命。这辈子,他只欠唐家。
他不由自主避开贾思源假到极点的面孔,抬起头对着唐民益就是一声脆响的“爸爸”,然后扭着小屁股带上欣雁往房里走,“妹妹,我们去玩跳跳棋,不理坏人!”
贾思源讪讪地站起身来,“呵呵,这孩子……民益啊,你可别把他宠坏了,都学会发脾气了呢。”
唐民益听着对方的言下之意,终于沉了脸色,异常严肃认真地回复道:“他很好,从来不乱发脾气,发脾气必然是有原因的。”
这个晚上,唐青宏少见的做起了噩梦。
梦里的他回到前世,再一次经历了那个惨痛的结局。还不止于此,他看到后面继续发生的一切。
贾青涵逍遥法外,开的那一枪被判定为走火;贾思源提前退休,唐民益撤职下台……而他的坟墓孤零零地立在冷风中,墓碑前只有唐民益一个人。
他在一片炙热的感觉里急喘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踢开了毛巾被,身上已经发起烧来。
跟他一起睡的唐民益也醒了,摸到他额上滚烫的温度立刻自责,“不好,发高烧了。都怪我睡得太沉,宏宏,坚持一下,爸爸马上叫医生!”
这时正是半夜三点多,保健医生来看过之后,给他做了简单的降温措施就让赶紧送院。他这次的高烧来势汹汹,还伴随剧烈的咳嗽和呕吐,需要做进一步检查,必须住院调养。
这整个过程中,唐民益连鞋都忘了换,抱着他上车就往最好的儿童医院奔去。直到病情稍稍稳定下来,他才紧捏着唐民益的手,虚弱又委屈地叫起人来,“爸爸,我疼”。
唐民益坐在病床上半抱着他,低低地问他,“哪儿疼?”
他撅着嘴声音细细地说:“头疼……手疼、全身疼。”
他前世算得上娇生惯养,也不至于这么娇弱。可这时候有唐民益陪在身边,他知道自己可以尽情撒娇,还真觉得哪儿都疼了。
“爸爸给你揉揉。”唐民益把大手放在他的太阳穴附近,很轻很轻地给他揉了起来。
他脑子一抽一抽的,生理性的眼泪慢慢往外渗,也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在委屈呢,还是因为太幸福。
“爸爸……我不高兴。”他好想好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给这个人听,但他没有办法说出一丝一毫,只能这样含糊的表达。
“宏宏不高兴什么?跟爸爸说。”
“我……我讨厌他们。”
唐民益还是那么抱着他,声音一点也没变,“他们是谁?你知道‘讨厌’是什么意思?”
他使劲点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