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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被他追问时只轻轻地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肯说。他努力回想了一下,秒懂闭嘴——县长秘书当时随着爸爸一起进去,爸爸出来了,那个秘书都还没出来呢。这个人看来问题不小啊,找不准自己的位置,导致戴县长的工作也不好开展,爸爸当然会比较谨慎。
接着爸爸带他去了姜伟家,正碰上赵兰买菜回来,午饭又在姜家解决。等到午饭时姜伟回来,见到唐民益就是一句,“老戴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转告你:没问题。尽快批,放胆干。”
唐民益此时才取下眼镜放到桌上,脸上带了轻松的微笑,“先吃饭,边吃边聊。”
唐青宏高兴地插了一句,“自己人,好办事!”
姜伟顿时发出大笑,调侃唐民益,“你这儿子真是鬼灵精啊!”
唐民益瞪了儿子一眼,对姜伟无奈的笑笑,“这孩子,说了他多少回,就是不改。”
唐青宏才不会改,改了爸爸的委屈往哪说?吃饭时他那张小嘴噼里啪啦地,把爸爸和他在县委书记办公室外受到的冷遇全倒出来了,惹得姜伟听了直骂娘,“他奶奶的!这个狗官,敢跟你摆架子!真不知天高地厚!”
丈夫这么一爆粗,赵兰立刻拿眼睛横过来,“是谁前两天才做的保证?再也不说粗话了?”
姜伟尴尬地笑笑,举起小酒杯,“我这不是太生气忘了嘛,自罚一杯!您大人有大量。”
唐民益只好沉下脸色骂儿子,把手里的酒杯也举起来,“嫂子别生气,都怪宏宏瞎说,不然姜哥不会违纪的。我也跟罚一杯向嫂子赔罪,来!”
赵兰哪里会怪他,笑着拿起面前的酒杯,跟他手上的杯子一碰,抿下一口才说:“李书记确实不是东西,整天装大尾巴羊,咱不跟他计较。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反正戴县长会全面支持你,广交会该去就去嘛。不过去那要名额的吧?县里恐怕很难弄到展位,镇上就更别说了。”
唐民益微微一笑,“这个我另行安排,只要县里支持,其他问题我自有办法。”
唐青宏好奇心又被吊起来,插嘴问爸爸,“什么办法?爸爸跟我说嘛!我还可以给您出主意呢!丁老师教过我很多事情。对了,我们可以印宣传单!雇些人到处派发!”
赵兰一听眼睛就亮了,“哎哟民益,你这儿子真是个人精!这是个主意,我可以帮你们找人多印些!”
唐民益看他们这么积极,也不再打击儿子,顺着赵兰的话头夸了两句,“好吧,宏宏献计有功,爸爸会参考的。你想要什么奖励?”
唐青宏那叫个高兴啊,自己的献策终于得到爸爸的肯定,不再只把他的话当成孩子气的瞎说了,“我要……爸爸把头低下来,我悄悄跟你说。”
在爸爸的耳边,他凑上去小声说出自己的要求,爸爸带着笑意点了点头,他立刻眉眼舒展、嘴角弯弯,偷着乐了半天。
吃完午饭从姜家出来,爸爸信守承诺,蹲□子让他爬上了自己的背,就这样背着他从五楼下去,还一路走到车站。
他牢牢搂着爸爸的脖子,把脸蛋也贴了上去,粘湿的汗水和体温都是无人可比的亲密,只有他可以这样趴在爸爸的背上,再没有别的什么人能抢夺。
☆、28
这么短的时间里又坐上汽车,唐青宏被颠得精神萎靡、热汗直冒,爸爸心疼地皱着眉给他擦汗,轻声问他还能不能坚持。
他勉强笑着点点头,把小手放进爸爸的掌心,“我没事,快到了吧?”
爸爸并不哄骗他,看看窗外的路,带着歉意回答,“还没呢,走了一半。再坚持一下,要不下次你就待在家,别出来了。”
“不……你每次出门都得带上我!”他声音微弱,表情倔强——开玩笑,本来就那么多人和事跟他抢爸爸,他才不要一个人被丢在那个破旮旯。
“你啊……那就跟爸爸多说话,别老想着身体难受,会更难受的。”爸爸语气温柔,小心翼翼,捏着他的手跟他聊了很多很多,他难受并幸福着,觉得这次出门真好,把这阵子所受的冷落全都赚回来了。
汽车继续颠簸了一个小时,到达镇上的车站时,唐家父子又看到那群熟悉的孩子守在外面,看到他们下车就欢呼着围了上来。
唐青宏还有点嫌烦,出个门回家,都跑来车站接什么接?搞得他像个孩子头。结果孩子们一开口讲话,他根本是自作多情:原来这群孩子围在这,是为了反映粮库检验员欺负人的情况。
眼下已经是收夏粮的时节,努力种田又有点收成的乡民都在缴粮了,这也是唐民益把收山货的事情另开工作小组的理由之一。他知道收粮肯定会爆发出一批问题,但没想到这么快,看来最近亲民的路线鼓励了不少百姓,让他们终于敢发出自己的声音,哪怕是借着孩子们的嘴来说。
一个大点的孩子别着普通话,“狗蛋的爸爸跟检验员吵起来了!那个检验员老是压秤压级,别人都不敢争,狗蛋家今年的收成多,挑了好几筐来,看着压得太厉害,实在气不过,才跟他争的!”
小点的孩子插嘴道:“检验员骂人!他说这就算是镇长交的粮,也不给合格!还把筐子都打翻了!”
更小的几个孩子一齐附和,吸着鼻涕大声叫,“是啊是啊!”
唐民益问那个最大的孩子,“人还在粮库?”
“对呀!就一直吵!狗蛋他爸拉着那个检验员,后面交粮的也弄不好,怕是要打起来哟!”
唐青宏听得满心都是火,眼珠一转就对爸爸说:“咱们去找马书记!”
唐民益也是这么想的,被儿子先说出来了,脚步还没跨,唐青宏已经跑在了前头,其他孩子也跟在他身后,一个不肯落下。
唐青宏没让其他孩子跑进党委办公室,自己独自安安静静地进去了,马书记正在喝茶看报纸呢,看到他就笑着打招呼,“宏宏,你爸回来了?”
他乖巧地点点头,一副大人样地告诉马书记,“马爷爷,我爸有要事向您汇报!”
马书记一下子笑喷了茶,赶紧把茶杯从报纸旁拿远。唐青宏看对方情绪正好,就把刚听到的那件事说了说。马书记放下报纸,没把孩子话太当回事,还带着调侃逗他,“真有这么回事?让你爸管嘛,他可是镇上的大官!”
说话间唐民益也敲门进来了,马书记一边笑一边夸唐青宏,“小唐啊,你这个儿子不得了,一口的大人话,真好玩哟。他跟我说粮库有人吵架,还要打起来了?你去看过没有?”
唐民益斟酌着回答,“我才刚下车,就有一群孩子跟我反映,具体事情我也没时间仔细听,这不是先赶着回来向您报道嘛。对于粮管所的干部同志,我主观上还是信得过的,可能孩子们有些夸张了,或者没说清楚,就算是真有这回事,也不好轻易评价,怕是另有隐情嘛。”
唐青宏看爸爸比较稳妥,但他只是个孩子,就连珠炮似的开始告状,转述孩子们的话还不忘记加油添醋,把那个检验员形容得人憎鬼厌。马书记听着听着也上起火来,“什么?要是真有这样的事,那还是j□j的天下吗?一个小小的检验员还敢翻天了!”
唐民益就此提出建议,“道听途说终究做不得准,不如我陪您去看个真切?”
马书记这便站起身来,“也好!我倒要去看看,这青天白日的,是不是真有妖怪!”
唐青宏又跑在前头,跟着守在政府外面的孩子一起走,才到粮库附近就远远看到一幅让人义愤填膺的情景。
年轻的男检验员沉着脸在收粮,嘴里还骂骂咧咧地,排队的乡民们表情麻木,鸦雀无声。一个中年汉子蹲在路旁,满脸的悲怆痛苦,一个女人蹲在检验员身边苦苦哀求,眼泪横流,手里紧紧拽着装满粮食的箩筐。
其他的孩子都不敢上前,只有唐青宏快步跑过去,大声劝那个哭泣的女人,“大婶,您别哭了!马书记要来为民做主了!”
检验员哪里相信这孩子的瞎叫唤,重重地“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瞪他们,嘴里的挑衅比唐青宏的声音大多了,“马书记?就是李书记来了也没用!”
马书记和唐民益这时正走到转角处,这句话被他们一起听了个正着。马书记脸色顿时一沉,抬步就要冲过去,唐民益拉了下他的袖子,“兼听则明,马书记,您先让我过去了解了解情况,以免错怪同志。”
马书记这才按捺住怒火,点点头留在墙角这边,唐民益单独转过弯去走向那个检验员,扶着眼镜斯斯文文地开口,“这位同志,请问你们主任在不在?”
检验员抬眼瞥他,没好气地大声喝斥,“不在!我们主任不在,所长也不在!你又是什么东西?滚一边去?”
唐民益到这不久,认识他的除了政府党委的主要人员,也就是一些乡里乡亲,这个粮库检验员从没见过他,自然不知道他是老几。
“我是云沟镇的代镇长,唐民益。”
“嚯!你是镇长?那我还是书记呢!”检验员下巴翘得老高,眼神骄横霸道,“滚滚滚,一边去,别碍着我工作!”
唐民益还是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藏在镜片下的眼睛眯了起来,脚步一动不动。
检验员等了几秒,看他还杵在眼前,出口就爆出一大堆脏话,脏得唐青宏和其他孩子都忍不住捂耳朵。
停在墙角那边的马书记越听越气,抓了这么大个现行,还有什么好说?边冲过转角边撸袖子,跑上来揪住那个检验员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检验员年轻力壮,猛然一下被人打了,当即就本能地还手,一巴掌回敬过去,把马书记也给打懵了。
唐民益这才去拉马书记,“怎么动上手了,您消消气!”
马书记哪里劝得住,劈口就吼那个二愣子,“他妈的!虞小栓!你看清楚老子是谁!”
检验员虞小栓这才看清自己打的这个老家伙,竟然真的是马书记,顿时吓得身子一缩,抖如筛糠,“马、马、马、马书记!”
马书记气红了眼,也不管什么干部形象了,甩开唐民益扑过去,拖住虞小栓一阵左右开弓,打得虞小栓那是鼻青脸肿,眼泪都飙出来了。
自从娘胎里出来,除了他亲爹亲妈,还没被人打过耳光呢,昔年在战场上他也曾悍不畏死,这脸面给人打了,还有忍下去好好说话的理?这一阵子耳光打完了,马书记的气才稍稍顺一点,喘着粗气放开虞小栓,后知后觉地担心起在场这么多人的反应来。
唐青宏看着马书记似乎要理智起来了,赶紧大着嗓门带头欢呼,“打得好!马书记青天大老爷!”
这一叫就等于吹响了号子,其他孩子和乡亲们也跟着喊起来,“打得好!马青天!”
这阵欢呼声实在太大,粮库主任和粮管所所长都听到异常动静,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所长看到马书记和唐镇长都在,心知不好,转头就去训粮库主任,“你这个主任是怎么干的?老早就跟你们说不准乱来不准乱来!”
粮库主任被骂得狗血淋头,只好拼命检讨,跟上司在书记和镇长面前做一出苦肉计,“是、是,我管理不严,我对不起党和国家,对不起各级领导!”
唐民益声音不大,语气严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