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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梅宝没理会她。
“青丫没在这。”宋三娘子接着说道。
刘梅宝脚步一顿。
“是外地人买走了。”宋三娘子见她停了脚,便也停下脚,淡淡说道,“你爱信不信。”
说罢转身就走。
刘梅宝迟疑一刻,便也转身追上来。
“舅妈,到底卖哪里了?”她咬唇拉住宋三娘子的胳膊哀求道。
宋三娘子却不理会她,甩开她疾步走了。
卖了吗?再也见不到了吗?说没就没了吗?
沈刘梅的记得妈妈的噩耗就是这样突然传来的,早晨上学时还站在门口笑脸相送的人,只半天就冰凉的躺在医院的太平间,任哭任喊再也不会醒来。
以至于很久很久,她都以为自己在做梦,梦醒了,她还是那个梳着羊角辫背着花书包,蹦蹦跳跳走出校门,就能看到妈妈来接的小姑娘。
后来就经常这样,喜欢的东西总是会突然失去。
妈妈做的布娃娃,收集的花花糖纸小人书…。。
“这些都旧了…”
“这些都是垃圾…”
那个被爸爸要求自己叫妈妈的女人,总是这样笑咪咪的说道。
“阿姨给小梅买好的…”
直到那一次她那条爷爷送给自己已经养了四年的大黄狗也不见了,情绪终于崩溃了。
“养狗不卫生…”阿姨笑咪咪的说道,“阿姨给小梅买了小金鱼,摆在屋子里多好看。。。”
从来不声不吭的沈刘梅离家出走了,她询问着每一个知道大黄狗去向的人,沿着街道走下去,出了城,冬夜冰冷的夜里,小小的身影晃在崎岖不平的村路上倔强的走着,不知道来处也看不到终点。
天明被找到后她大病了一场,但最终她还是没有能找回她的狗。
后来她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也再也没有喜欢过什么东西。
不喜欢的话,就不怕失去。
眼泪掉进灶灰里,溅起一个小珠,刘梅宝伸手擦了两下眼泪,将药锅端起来,黑黑的汤药倒入碗中。
看到她进来,宋三娘子没有说话,小心的扶起周良玉。
“娘,我想吃谢老三家晒的干果子。。”周良玉忽的说道,看着宋三娘子,“药好苦啊。”
宋三娘子面上浮现一丝宠溺;收回要接药碗的手。
“好,娘去给你讨几个来。”她说道,站起身来。
刘梅宝低着头,也没有说话,放下药碗,将被褥给周良玉垫在身后,扯过条凳坐在床边,听宋三娘子脚步声出门去了。
“妹妹。。”周良玉没有吃她送来的药,面色焦虑又歉疚。
“吃药吧。”刘梅宝低头闷声说道。
“我听见了,是城里来的人,一男一女,说是吴家的。。。。”周良玉说道,一面抬手自己接过药碗,“我自己来吃。”
“吴家?”刘梅宝抬起头,“哪个吴家?”
“城里吴家正店那个。”周良玉说道,一面点点头,似乎确认一下自己的记忆,“对,就是他们家,我听到娘唤大有了,吴大有,是吴家的管家,我还记得他。”
刘梅宝猛的站起来了,怔怔一刻,又慢慢坐下。
“妹妹,我自己能吃药。。。”周良玉忙说道。
“既然知道是那一家,又是城里,不急立刻就去,如今天也晚了,我要是现在去,免不了舅妈担心。。。。”她又端回药碗缓缓说道,“我明日一早去吧。”
周良玉面色更添几分羞惭。
“妹妹,对不住。。”他低头说道。
“不管哥哥的事。”刘梅宝挤出一丝笑说道,舀了一勺汤药喂他。
“娘也是没办法。。。”周良玉迟疑一刻,垂着头低低的说道,“我病着,这里又住不得,租房子吃喝嚼头,实在是。。。。。。”
在他们眼里,青丫到底是个奴婢,其实早在丧家的时候就该变卖了去,如果真的刘梅宝在也不会在意,想必上一次就已经将她卖与里长家做媳妇了。
卖了这个奴婢,得了银钱,又少了一张嘴吃饭,这是才是合理正常的事。
刘梅宝低着头没有说话,知道这个道理,跟接受这个现实,完全是两回事。
“卖了多少钱?”她低声问道。
“我在屋内没听清。”周良玉却是不知道了,带着几分歉意说道。
刘梅宝便不再问了,一个沉默的喂药,一个沉默的吃药。
宋三娘子很快回来了,周良玉正好吃完药,刘梅宝便端着碗出去了。
夜色深深中织布声响了好久。
第二日一早,做好了饭,熬好了药,刘梅宝便往外走。
“你去哪?”宋三娘子问道。
“城里。”刘梅宝答道。
宋三娘子立刻知道怎么回事了,脸色蒙上一层寒霜。
“不许去。”她喝道。
刘梅宝没有理会,头也不回的走了。
“去了就别回来!”宋三娘子气得浑身发抖,追着喊道。
“娘!”屋子里传来周良玉忧急的声音。
宋三娘子忍了忍终是没有再骂,看着刘梅宝走远了,低头将手里的布浆的唰唰响。
刘梅宝先是到了吴家正店,此时天还早,店铺开门没多久,几个伙计一面收拾柜台一面说笑,忽的看到一个穿着葛麻衣的姑娘站在门口张望,他们吴家正店做的都是有钱人的生意,眼前这个姑娘连个富人家的丫鬟都算不上。
“去,去,一边去,看什么看,有你看的吗?”一个伙计挥着袖子驱赶。
却见这姑娘并没有依言走开,反而迈步走进来。
第三十四章 找寻
这姑娘穿着打扮穷苦人家,但面上神情却并非那穷苦人怯怯。
“敢问小哥,你们这里是不是新买了个丫头?”刘梅宝问道。
“我们这里买什么丫头!”伙计被她问得一愣,旋即摆摆手,带着一脸不耐烦,“去去,要卖人口到东街牛马市去…。”
如今这世道鞑子灾,兵匪乱,灾荒连,很多人家只能靠鬻妻卖子过活,像这样的交易在东街自有专门的地方。
“不是,小哥,我是想问…”刘梅宝忙说道,话没说完那小哥已经将袖子甩到脸上,只得有些狼狈的后退,这一退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下,差点摔出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往咱们店里来。。”伙计没声好气的说道。
刘梅宝咬了咬下唇,再一次迈进来。
“你这大姐儿是怎么回事!”小伙计有些急了,叉腰喝道。
刘梅宝忙陪笑一声。
“哥儿,是这样,我有个亲戚刚到你掌柜家当差,我也不知道到底在哪里,特来打听一下。”她柔声说道。
听她这样一说,伙计的面色稍缓。
“掌柜家里当差的多了,你家亲戚叫什么?男的女的?”伙计问道。
“我知道小名叫二丫…女的,十一二岁。”刘梅宝含笑说道。
如今的女孩子鲜有名字,都是按排行胡乱叫着,刘梅宝胡乱说一个二丫,十个八个有叫的。
果然见这伙计抓了抓头。
“二丫。。进咱们家都重新起了名字…。”他皱眉说道。
“那怎么办,小哥儿,我这是第一次来找她,真不知道改了叫什么…”刘梅宝做出惶恐不安的样子,“要是找不到她,我可怎么回去…。”
“来之前也不问清楚!”伙计没声好气的斥责一句,看着眼前这姑娘眼泪就要掉下来,再加上铺上也要上客人了,这要是在这里哭,岂不是影响生意,忙要打发她走,便伸手往外指,“既然是个女孩子,年纪又小,定然是在家里当差,你去家里寻个婆子问问吧。”
一面说了吴家正宅的位置,刘梅宝惶恐感激的道谢,又仔细问了几遍才起身走去。
吴家所在的位置在县衙附近,四周皆是青砖黑瓦的房屋,显然这里就是所谓的富人区。
路过县衙时,刘梅宝停下脚。
解县曾经设过州,这里的县衙曾经是知州衙门,比之一般的县衙要气派些,不过历代皆有不修缮衙门的惯例,再加上撤州并县,衙门看起来很是破旧。
但那门口的石像,以及朱漆的大门,依旧彰显着不同与其他地方的威严。
透过门墙,可以看到内里层层宅院。
县衙前堂是办公区,后堂便是私宅,以前刘梅宝一家就住在这里。
正张望着,见大门内走出一队人,热闹闹的说笑着,刘梅宝忙垂下头,快步过去,并没有注意那群人穿着打扮的差异。
她匆匆走过,却正被其中一人看到,眼睛顿时一亮。
“大人请留步!”年轻人立刻停脚,侧身,冲一位穿着官衣,很是精神的中年男子拱手施礼。
中年男人正是解县县令,闻言点点头,能让一县县令亲自送出门,已经不是一般的待遇了。
“如此,卢家二郎,好好干。”县令说道,带着几分上级看下级的威严。
“多谢大人栽培。”年轻人再一次躬身施礼,倒退着下了台阶,再一次躬身后,才疾步而去。
一转身他的视线就敏锐的在街道上扫视,因这里临近县衙,并非热闹的集市所在地,因此行人不是很多,刘梅宝的身影格外的显眼。
年轻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前方这个一边走还一边左右看,似乎在寻找什么的姑娘身上。
在他身后跟着四个汉子,此时正兴奋的交头接耳。
“哥哥,哥哥,给我看看…”一个大汉拍着前面汉子的肩头,一脸兴奋的说道。
前面的汉子被他拍的瞪眼,但还是小心的将一张纸递给他。
“小心些,别弄脏了。”他嘱咐道。
汉子闻言忙将手在身上擦了擦,这才接过,见上面写着行行的字,盖着大红的印。
“哥哥,念念,念念,这写的什么?”他忙问道。
前头的汉子咳了一声,他其实已经看过了,只是认不全,想这些人也不认不得,便含糊说道:“加卢岩告身女盐池从九品副巡检。”
“这就是说咱们二郎真的当官了?”汉子们很激动,在他们眼里,这官民之间是天大的壕沟,凡为民者,见官畏惧,纵然他们是杀过盐丁杀过官兵的私盐贩子,不管是受了多大委屈欺凌才如此行事,心里到底是心虚。
“哎,哥哥。”拿着文书的汉子忽的说道,“不对呀,你是不是念错了,这上面的字可比你念的多好几个…。。”
念文书的汉子顿时有些羞恼,瞪了这人一眼。
“总之是这个意思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他低声喝道,一面那回文书,小心的叠好,和一个小布袋贴身放好。
“哥哥,这是二郎的官印?让我也看看…”那汉子又忙忙的伸手来拿那小布袋。
“去,有什么好看的,大街上,要看回去看!”汉子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低声喝道。
汉子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听话的没有再要。
“要我说花那么多银子要这个有什么用!”这时有人提出意见,低声说道,“那恶虎已死,这地界就是咱们二郎为大,何必再去多费这些路,送了大笔银钱,还得受这些鸟官们的刁难…。。”
“对呀对呀。”另外两人忙也点头,“咱们已经够自在了,何必再套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