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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不仅仅是因为他如阎王般的凶恶吓人吧。
至少从他这些信来看,刘梅宝丝毫没觉得他一点凶恶,反而一个纯朴简单甚至有些呆呆的年轻人跃然纸上。
这个念头冒出来,刘梅宝吓了一跳,忙甩甩头,她怎么能这样想,这就跟现代网络上聊天,通过那键盘敲出来的字,你所认为的对方性情模样什么的,其实不过是你自己构想出来的,与真实的对方完全没有关系。
她的视线落在最后一行那句例行的问自己的话上,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将信叠好,站在床上跟帐顶上的那些放在了一起。
三十晚上下了雪之后,倒是开了天,但刘梅宝并没有获准去街上逛逛这古代的年景,因为初六就要搬走了,宋三娘子只怕再出什么意外,干脆将她关在家里。
对于抢亲什么的揣测刘梅宝忆经淡了很多,一个隔几天就写信有耐心想要走迂回路线的人,想必不会做出如此短视的事。
不过也说不定,刘梅宝又觉得这想法是自己构造出来的,感觉自己已经被这些信影响了,觉得再收到信一定不能看,她为此很懊恼,也便没了心情出去逛,破家值万贯,也够她收拾几天了。
正月初七那一天,一辆驴车再次拉着满满的家什离开了这条窄窄的巷子。
巷子里的街坊都知道了,虽然日常接触不多,但还是出来相送。
其中六婶的神色最为复杂,挤在最前面,看着刘梅宝欲言又止,刘梅宝自然避开她。
路老四要去府城走亲戚,正好和他们一路做个伴,很快也赶着车拉着一大家过来,汇合之后,宋三娘子拜别街坊,两辆车摇摇晃晃的上路了。
行走在路上,四处一片过年的喜庆,但这其中依旧点缀着瑟瑟乞讨的流民,看上去总是让人有些郁郁。
过年走亲戚,路上行人不少,大多数人都换了新衣,坐在驴车或者独轮车上的妇人们,手上头上多少都戴着几件首饰。
虽然大家日子过得都辛苦,但过年毕竟是喜庆事,人人脸上都带着笑,路老四的车上坐了满满一家,小孩子裹着厚厚的斗篷,一双眼从厚厚的帽子下滴溜溜的四处看不够,大点的孩子说笑着,大人们呵斥着,路上很是热闹。
忽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传来,这年头能骑马的都不是一般人家,两家人忙催着车让路,待看清来者五人穿着暗红袄,腰里挂着刀,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官差兵卫的装扮,面上都浮现惊惧,连小孩子都噤声不敢说话。
所幸那些人只是拍马过去,并没有停下来盘查骚扰,其中不过有几人盯着他们多看了两眼,车上的妇人女子们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他们一阵几一般拍马过去了。
“大过年的,这些人也不歇歇。”路家车上有人低声抱怨道,看到官兵总是让人有些害怕。
“不是说大同那边“革达”子又来了,官兵们也都顾不得歇了吧。”有消息灵通的说道。
这让妇人孩子们更加害怕,催着赶车的快些走。
“那不是什么官差。”见多识广的路老四低声喝道,“那是盐丁。”
虽然穿的衣服都一样,但对于大盐湖附近的民众来说,官兵和盐丁还是能分得清的,尤其是如今被以卢阎王为首的盐丁。
卢阎王虽然名声吓人,但对于和盐没关系的人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
“这样更好,有这身衣裳在,一路过去至少那些贼盗不敢出来了。”立刻有人喜滋滋的说道。
这话引来其他人的笑。
“人家不知道忙着去哪里发财呢,那马跑得快,咱们能跟得上?”
大家说笑着,方才的紧张一扫而光。
而相比他们一家,前方几步外的宋三娘子一家神色却是很紧张。
盐丁这个词飘入宋三娘子耳内,让她陡然绷紧了脊背,下意识的就看向刘梅宝。
刘梅宝也瞪大眼看向她,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紧张。
应该不会吧……
刘梅宝忽的转身在家会中间一阵乱摸,扯出一把菜刀,面带喜色的冲宋三娘子晃了晃。
宋三娘子的面色黑了几分,却并没有说话。
“妹妹,你拿那个做什么?仔细割了手。”周良玉回头看到,忙说道。
周良玉只知道有人向刘梅宝提亲,但具体是谁,宋三娘子并没有告诉他,因此不知道二人对盐丁这两个字的紧张。
刘梅宝哦了声,说了句掉出来了我这就放回去就混了过去,周良玉便不再问了,刘梅宝将那把菜刀悄悄的背在身后,用手握着紧紧的。
路程在忐忑不安中慢慢走过,并没有什么意外,正当刘梅宝要稍稍松口气时,忽见前方有人马晃晃悠悠,正是方才那五个盐丁。
他们已经不似方才那样催马飞奔,而是纵马闲步,一边走,一边大声说笑什么。
大家顿时又紧张起来,却见这些人只是这样走着,与他们之间保持着一定距离,慢慢行了一段,大家都放下心来。
“这些人看来不忙,如此慢行,倒让咱们沾了光。”路家的一人乐滋滋的说道。
“是呀是呀有这些盐丁同行,盗贼是不用担心了。”妇人们也纷纷喜道。
盐巡司虽然是管盐的,但在她们眼里,还是很有震慑力的,再大胆的贼人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当着他们的面作恶吧。
大家欢欢喜喜起来,觉得这一次走亲戚真是好运。
与他们的欢喜不同,宋三娘子和刘梅宝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死死盯着在不远处慢行的盐丁。
盐丁们一直这样走着,直到看到河中府城门,忽的调转马头拍马疾驰而来。
宋三娘子和刘梅宝差点惊呼出声,却见这些人从身旁越过,很快远去了。
二人惊愕的神情一直到进了城门才缓解,回头看了眼,那些盐丁真的已经走了。
这倒真像是特意护送的……
宋三娘子意味不明的看了刘梅宝一眼,刘梅宝自然也想到这一点,不知怎地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垂下视线。
所幸宋三娘子并没有说什么,和路家人分了手道了谢,便直奔租住的院子去了。
第七十六章 新居
风呼呼刮过,屋檐上的积雪被扫了下来,落在要进门的冯药柜一头,旁边的小厮忙伸手替他拍打。
冯掌柜不以为意,跺了跺脚,将帽子摘下来抖了抖,一面看了眼两边过年新换上的桃符。
“一药一性,岂能指鹿为马;百病百方,焉敢以牛做羊。”走在后面的刘梅宝念了出来,一面对冯掌柜笑道,“好联。”
冯掌柜就哈哈笑了,口中谦虚道“一般一般。”面上去是难掩的几分得意。
“这是我们小少爷写的。”小厮忙说道,“小少爷读书很好的……”
自己的孩子读书好,父母长辈都是很自豪,古今相同,刘梅宝一笑,又赞了几句,冯掌柜面上的笑意更浓了。
冯家的药行门面和规模不小,门窗都是雕花的,门帘用的也是丝绵的,今日已经是正月初十了,这是刘梅宝第一次来上工,进门时她不由悄悄伸手捏了捏这门帘,感叹一下,这门帘比自己身上穿的棉袄可还要好。
迈进大堂,混杂着药香的暖气便扑面而来,刘梅宝再次对着那正中摆着的两个黄铜火盆露出几分艳羡,光看到那火红的炭火,就已经觉得浑身暖洋洋了。
看到主家进来,正忙碌的四个小伙计忙问好,顺便看了眼刘梅宝,冯掌柜将刘梅宝介绍给他们。
冯掌柜新请了药柜的事大家已经都知道了,毕竟年前整个库房都添置了很多怪东西,并且进行了初步调整,据说就是这个新药柜的要求。
伙计们虽然有些好奇,但并没有什么轻视怀疑。
笑话,难道自己主子疯了傻了才花钱请个废物来?既然请了,就足以证明这个姑娘有真本事值这个价。
接下来冯掌柜带着她见了炮制师傅们以及几个管事,都是讨生活的人,虽然对刘梅宝超出意料中的年轻很是惊异,但是态度都很和善。
不到万不得已,一个姑娘怎么会抛头露面的,更何况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世,和善中便更多了几分敬意怜惜。
大家又都去看了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初步整理的仓库
“不错,不错。”刘梅宝点头说道,古人果真聪慧,她年前写的那些杂乱的要求,这些人竟然自己摸索得基本上都做好了,甚至还不用她提醒多做了一些,心里赞叹又不安,赞叹这些人的心灵手巧,不安自己的学识粗浅,将来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不进则退,压力很大啊。
“几位师傅真是心灵手巧。”她再次说道。
看她神情真挚,并非虚言客套,几个老药工师傅并管事很是高兴,也忙谦虚。
刘梅宝又拿出自己这几日整理的药库的有关事项,请冯掌柜先过目。
冯掌柜并没有接,摇摇头,“说交给你了就是交给你了,我看了也不懂,我只等着看成效就好了。”
刘梅宝听了一笑。
“虽然条件有限,但到开春以后,还是能看出点成效的。”她想了想,没敢说太大的话。
“条件有限?”冯掌柜却注意到这句话,一面皱眉,“刘姑娘,缺什么要什么你尽管说就是了,你说的缸罐盆也好,石灰木屑砂子也好,地窖出了正月就动工,还有什么条件的,你别藏着啊。”
塑料密封、仓库温湿度智能控制、氮气防腐杀虫、药物熏蒸……
“好,我知道了。”刘梅宝一笑点点头答道。
冯掌柜这才点点头,小厮来报有药商来了,他出去忙去了,刘梅宝便接着去布置药库,这种工作虽然不需要出大力气,但却是琐碎,再加上的确有很大的条件限制,刘梅宝只怕达不到预想的效果,那可就砸了饭碗了,因此十分尽心半点不敢疏忽。
一直忙到天擦黑,才揉着眼走出来,药行里已经准备关门了。
“路上滑,姑娘慢走。”在大堂里准备上门板的伙计笑着说道。
刘梅宝道谢,掀帘子出门,顺便又捏了捏丝绵门帘,在屋子里呆了一天,骤然被外边冷风一吹,不由缩起脖子,恨不得将门帘裹在自己身上。
“这边。”周良玉在一帝冲她招手。
“哥,你怎么来了?”刘梅宝忙松开门帘,快步过去。
“看你这么晚没回来,娘不放心让我来接。”周良玉说道。
二人沿路而行,这府城比县城的城市规划要好的一点,路平整,街角的店铺下也都挂着大红灯笼,此时天色微暗,灯笼都已经点着,虽然昏昏暗暗,但至少还能照着脚下的路。
“我也找到工做了。”周良玉一面走一面说道。
“去做什么?”刘梅宝问道。
“府衙要修城墙防垛,全城招劳工,我已经报名了。”周良玉笑道。
“修城墙?”刘梅宝微皱皱眉。
这算是建筑工人了,虽然现代社会有各种机械,但工人还是很辛苦,那在这全靠人力的年代,做这个更辛苦吧。
“哥,还是别去了吧。”她说道。
周良玉知道她担心自己,笑意更浓,伸手拍了拍胸脯。
“没事,没那么累,就是挖土而已,好些妇人老人都去呢。”他笑道,“难道我果真连女人们也比不得了?”
如今是刘梅宝撑起了整个家,周良玉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自从进了城就每天出去找事做,刘梅宝明白他的自尊,也不再劝了。
“那你小心些,别被人欺负了,也别抢着干,毕竟腿上有旧伤。”她细心嘱咐道。
周良玉应着,说着话二人走离了这商铺的街道,拐进一条小巷子里。
这里住的人家不多,也没人打扫,年前下的雪都已经结成冰,周良玉和宋三娘子因为没有铁铲,光靠木板铲了两天,还是未尽。
“有些滑。”周良玉回头嘱咐道。
刘梅宝点点头嗯了声,一手扶着冰冷的高墙。
巷子里没有灯,漆黑一片,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