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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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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某天,当我笔直穿过圣马克广场,风吹起我黑得发蓝的长发,沉沉的,流水般泻在肩上,身旁众人的目光步步紧随,我有些叹气,来了多久了?当那些金发碧眼的美少年不再有魅力,威尼斯的日子便有些单调乏味,我开始想去中国。
其实,我之现在,开始的源头,就在中国。
那一年,我十六岁。
天真烂漫,被父母捧在手中如宝似玉,我美丽,骄傲,尊贵,自信,总以为世上一切,全会自动臣服在脚下,所以当那个男人立在面前,他含笑调侃的目光立刻挑得我愤怒。
他是一个苍白而俊美的男人,目光阴郁,打扮突兀,行动之间,带着不可抑止的颓废慵懒,他看我,不是惊艳,只有沉思。
“你真是个美丽的女人。”他仔细打量,叹气:“可惜,总有一天也要老的皱的,真是有些舍不得。”
第一次,居然有人胆敢这样羞辱我,这句话,与其说是冲撞,不如说是点到了痛处,我忍无可忍,给了他一鞭子。
要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这一鞭子的代价有多么昂贵。
长鞭扫在他脸上,鞭梢翻卷,在皮肤上击出血痕,可是一瞬间,那道血痕便消失了。他的面容犹如润玉腻脂。
“妖怪!”随从们大惊呼救。
慌乱中,有人伸手拉我,“郡主,我们快逃。”
我不可置信,呆立在原地,只是盯着他不放,妖怪?难道就是这样的?
对面,他已伸出手来,修长有力的手臂,如柔风吹拂大地,只轻轻一触,保护我的侍卫便吐血倒地,余者更是恐惧,他们抛下我,自顾自逃命奔开。
他又伸过手来,这一次,奔向我。
“别…。”我突然知道害怕,拼命要避开他的手:“求求你,别杀我。”
黑夜中,他‘咯咯’地笑,身上的黑衣与四周混为一体,我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只觉得耳旁响起风声,我们腾空而起,在他的怀里,我惊骇莫名。
他拥着我,如一只捕食的大鸟,穿过街区,跃过城墙,连绵的林木从脚下穿过,离家多远了?我不知道,终于,他把放在一片坟地里。
“救命。”我只叫了一声,便知道是蠢。他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求求你,别杀我。”我再一次讨饶,生命对于我来说是锦绣前程铺地,我才尝了点甜头,不想这么快放手。
他微笑,低身过来看我,暗夜中,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这一刻,他看上去是个男人。
我稍稍镇定了点,只要他像是个人,哪怕是一丁点儿,我就可以不死。
“求求你放了我吧,我父亲是咸阳郡守,他会赐你无数珠宝财富。”
“哼。”他摇头。将手放在我面颊上,轻轻的抚摸。
“他同样可以赐你无数的美人。”我紧张起来,皮肤上暴出粒粒疙瘩:“各种各样的,每一个都比我美丽漂亮。”
“哦。”他不停地打量我,上上下下,犹如在估算评价。
“求求你,我发誓,他肯的。”我探不出他的意思,绝望无奈,惊惶失措,还是哭出了声音。
“嘘。”他轻轻止住我的眼泪,凑过来,在我耳跟舔吻。
我更害怕了,他对我有兴趣,这样一个妖怪,他会不会吃了我?
“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他柔声说,起手松开我的发髻,钗环珠花‘叮叮当当’落了下来,长发立即披满一身。
“多么美丽的头发。”他惊叹,用手掠起一缕:“果然如丝锻般光滑,我很喜欢。”
离近了看,他是个美丽的男人,俊秀的轮廓面目,身体舒展修长,可是,我怕他,他是那么的阴冷,根本不算是我的同类。
如同坠入了一个噩梦,凄凉寂静的坟场,黑衣诡异的男人,他正在仔细地观察我。那目光,已不是一个男人在看女人,却像一个商人在挑他要的货物。
他解开我的裙带袍襟,露出身体,认真查看每一寸肌肤,连指甲也不放过,虽然惊骇莫名,可我无力抵抗,他的笑容如有魔力,我不由自由,受到诱惑。
“不错。”他低低的笑,满意地点头,然后,俯下身来,舔我。
我十六岁,并没有近身过男人,最亲近的男人是父亲,连我的夫婚夫——杰,都没有真正拉过我的手。
这样的接触是陌生而强硬,我无力挣扎,眼看他凑过身来,冰冷的唇贴在我的颈上。
冷,真冷,如玉石一样的凉意,他是没有温度的。
我急急喘息,浑身发抖,任他覆在身上,仰起头,遥见一轮明月清冷无情。
他缓缓地移动,舌尖滑过我的耳垂,突然,向后长身而起,面上,露出两支尖尖撩牙。
我骇极大叫,他却强按住我,扑过来,长长利齿刺咬进皮肤,牢牢地制住,耳旁,有‘咕噜咕噜’的声音,是他在吸我的血。
第一次,我意识到自己的鲜血有这么多,娇生惯养的一身,平时连擦破块皮肉也算大伤,当此刻,鲜血汩汩涌出,我才开始明白生命的意义。
已经晚了,我只觉浑身的力气外泄,由那个小小的创口,游离出身外,我无比恐惧,甚至忘了疼痛。
如一只瘪了气的皮球,人渐渐神志昏迷,他却突然停下动作,俯身在上看我。
犹豫不决,沉吟不定,我早已眼花魂散,朦胧间仿佛见到他唇上殷红,点点滴滴都是我的生命。
我实在看不清楚,只好闭上了眼睛。
同时,有一股温湿的液体触到身上,他抬起我下巴,把一样东西硬塞进我嘴里。
毫无意识,本能地,我张开嘴,任那腥甜汁水涌进口中,开始的时候,我呛了一下。
“慢慢来。”他说,捏着我的颌,引导我吮吸吞咽。
那是鲜血,他的鲜血,待我再有些力气,睁开眼来,可以看到他腕上伤口,正汩汩流出红色。我吃了一惊,顿住了。
“小宝贝,多喝些。”他‘咯咯’地笑,又在我口里挤了些。
咸、甜、浓、郁,血液原来是这样的东西,我只觉自己正无法控制,心里讨厌着,身体却渴望地凑了上去,含住那脉井源,深深汲取。
慢慢的,他笑不出来,努力要收回手去,但我如附骨之蛆,紧随不放。
“停下。”他喝,可是没有用,他只好来扯我,如同拎着只蛆从腐肉上剥离,一抖手,把我抛在一边。
我仰面倒在地上,腹中鼓涨,喘息咻咻,意犹未尽。
他也在喘气,面色更白,忿忿地骂我:“你这个贪心的小东西。”
我并没有听进去,喝进去的鲜血是温热的,从那个男人身上流出,说不定还混着我自己的成分,可是现在,它在我身上绞动,瞬息变得冰冷,冷得刺人。
我抱住身体,在地上翻滚起来,一截截地,在结冰。
“冷。”我哭泣,哀求他:“救救我。”
没有人伸出手来,周围一片死寂。
我觉得自己要死了,这感觉比刚才被吸尽血还要深刻鲜明,可人偏偏死不掉,神志越来越清晰,一寸一分,我感到自己的变化,饱涨在胸中的水分如同自己生了脚,在四下飞窜,每到一处,便用冰棱杀个遍体鳞伤。
“啊…,嗯…。”耳边有人在嚎叫,却是我自己在大声呻吟。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冰寒中沉浮磨难,死去活来,再一次立起身来,是在那个男人的搀扶下,我浑身无力任他摆布,将我安靠在一块墓碑上。
他从身上摸出把锋利的匕首,上来整理我的长发。
“多么美丽的头发,”他再一次称赞,不住用手衬起细看:“闪着重重蓝影,简直是有自己的生命。”
我欲哭无泪,浑身冰凉空虚,无助地看他,张了张嘴,却又终没发出声音。
“是不是很冷?”他问我:“饿不饿?”
饿?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种搜肠刮肚难受的感觉是饿,我立刻拼命点头。
他放下匕首,神秘一笑:“等一会,我会给你礼物。”
他走了。不,准确的说,他跃走了,身轻如燕,在林中飞窜,每一跳起,要过很长时间,才下地换力。
黑夜笼罩着我,抬起头来,满眼星辰明月,再往四处看,我是坐在墓石堆里,星星磷火在远处上下飘荡,暗淡清冷孤寂,可是,我却并不害怕。
我觉得自己也像是一块石头,冰凉僵硬,可我的腹中虫噬般的抓痒钻心,似有一堆无形的小嘴在里面吸吮寻食,它们遍觅不到,便露出细小的牙齿,一点点的叮咬狠刺,我熬不住,又一次痛苦地呻吟出来。
等他回来,我已在地下翻滚起来,手指抠着石块,几乎要折断成节,面孔在粗石上擦过,也不知道疼痛,
他不是单身的,手里,还抓着一个年青人。
见我疯狂,他放下猎物,俯身来看我:“你怎么了?”
我哀哀地叫,双手乱抓乱舞,无法回答。
“别急。”他低低安慰,一把把身后那个悚悚发抖的人拉过来,拧起他颈子,如别转只鸡头,送到我面前。
“乖,来喝一口”,他说。
我哼哼歪歪,看了一眼,又闭上眼睛不肯。
他怒,猛伸过头来,自己露出长牙尖利,一口咬上去,那人痛声大呼,鲜血立刻喷洒在我们脸上。
“张嘴。”他暴喝。
我紧咬着牙,唇上却已感到了那股温湿,血香刺激得我浑身发抖,不由自主,微微张开条缝。
“哼。”他冷笑,手上使劲,那可怜的人大声惨叫不绝,鲜血喷得我一身。
有几滴冲进嘴里,触到舌头上,立刻自己滚下喉去,鲜美温热的令我再也忍不住,不知不觉张大嘴,堵上去,‘咕咚咕咚’地狂饮不放。
“慢点。”他满意地笑,一手抚着我的长发,另一手也松了劲,让我自己按着那个男人,不住地猛吸。
这一顿饱餐,直吸得那人眼珠翻白,痉挛抽动,一滴血也没有浪费,统统进了我的肚子。
我沉沉地贴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了。
“感觉怎么样?”他微微的笑,“反哺后的身体是特别需要血液的,否则就会干枯而死。”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突然,发觉不对,伸手摸索在唇上,我失声大叫起来,我的面上,赫然竟也有了二只尖尖牙齿。
“啊……。”我拼命里用力,想扳断这些异物,可是它如同生了根,紧固有力,倔强不屈。
“你干什么?”他皱眉,上来拉开我的手:“难道刚才你没有发现自己的变化?”
“这是什么?”我哭叫挣扎:“你把我变成了什么样子?”
“是暗夜一族,”他边制服我边道:“我们是黑夜的主人,加入了我们,便会有无尽的美貌与生命,人类渴求了一生的东西,现在,你都已拥有了。”
见我听不进去,他起来拖着我,一路拉到一湾泉水边,强捺着我的头,往下看。
“来。”他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被大力制服着,借着明亮的月色,看到水里有一个女孩子,她的头发披散迤逦,面孔像羊脂玉一般的白腻,星辰一样的眼眸和无血色的双唇。
“满意么?”他贴在我耳旁低低的笑:“你的美丽再也不会枯萎,从今天起,每时每刻,你都如鲜花般的芬芳。”
“我要回家。”我只是哀求他:“不管你把我变成了什么,求求你,放我回家吧。”
他一愣,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怎么可能?”他狂笑着指我:“你已成了我的族人,人类只是我们的猎物,你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乘他不注意,我拔脚就跑,出乎意料,我跑得如飞一般轻盈,双脚只一点地,便可跃起上半空,借着风向,像一只巨大的风筝。
他并没有追来。
我一路夺命狂窜,辩不清东西南北,树林在身边丛丛呼啸而过,头上的明月紧紧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