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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墙外的高树上,一人靠坐在枝桠间双眸静静地望着不远处院落,又拿起了怀中放着的紫玉竹笛,伴着光彩烁烁的华灯,清越婉转的笛音唇边再次流泻而出……
“姑娘,你听,真的有笛声?”
“嗯,我听到了。”
当初听这首曲子时哪里夹杂着这般复杂的情绪,不过是一曲清音以慰别情。如今同样的曲子,却被吹得这般惆怅哀婉,里面却蕴含了太多道不尽缠缠思念,说不出的绵绵情意……只因心中疑虑而踯躇不前,最后便只能将所有的情绪融入这一曲乐音,任由它随风而逝……
一曲罢了,桃花忍不住叹气,“这曲子不知是谁吹的?好听是好听,只是有些悲,听得人心里难过。”
“七夕并不是个快乐的节日。牛郎织女苦等一年,只换的一日鹊桥相会,若要再见别要再等三百六十日。这样的感情让人艳羡,但真正身在其中却明白个中的苦楚。”
叹息过后,青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蹙眉嗫嚅:“他几时偷窥去这孔明灯的制法?还是他原来就知晓?”
夜风送来一场绚烂多彩的灯火,一阙婉转哀怨的笛曲。
无论如何,这份心意还是让人感动惊喜。
是你事先就准备的节日礼物,还是临别馈赠?
青黛回头望着笛声传来的方向,那里只是一片浓浓的夜色,她不由轻声嗔怪,“故弄玄虚的家伙”
“姑娘,你嘀咕什么呢?”
“没,没什么?”
“姑娘,回屋睡吧”
“嗯”
青黛又望了望天空,转身回到屋中。
南墙外,一队人马踏夜离去。
……
翌日,郁子都一早听闻华韶彦前夜离开的消息,便跟青黛和老夫人道别,回了上京城。
庄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姑娘,你是没瞧见,有几个帮佣的小丫头昨晚上没去放灯,听说世子和少将军走了,一个个都遗憾着没跟着去多看两眼,呵呵”
银红帮着桃花收拾屋子,笑呵呵地给青黛说些庄子里的趣事。
“那两位放在上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这帮丫头还挺有眼力价。”桃花应和着,瞟了眼坐在窗边愣神的青黛,“姑娘,您是在想昨晚上那灯是谁放的吗?”。
青黛抬头瞟了她一眼,“人家又没露脸,我哪里知道?”
银红奇怪道:“昨晚上不就姑娘、世子和咱们一起去放灯。”
“银红姐,你不知道,昨天半夜里又有人放灯了,足有五六十盏,还是五彩的。”桃花见青黛没阻止,笑嘻嘻地拉住银红继续八卦,“你想想,这灯是咱们姑娘先提出来做的。这庄子里的人原先可没人知道这个,都是照着姑娘的图纸糊的。姑娘怕大伙事忙,就做了十来个。你说,这几天的功夫上哪里弄出那么多灯来?有这能耐的,也就世子和……”
青黛咳嗽了两声,桃花立时收了声。
银红听罢,脑子里转了两转,回过味来,抿嘴一笑,“别猜了,我知道是谁?”
青黛和桃花两人齐齐望向银红,青黛是诧异银红为何如此肯定,而桃花却是兴奋好奇,“是谁啊?”
“头前刚做好第一盏灯,我拿去姑娘院子里让她看看。路上碰见了九少爷出门,见我拿着灯,走过去又转回来,专门跟我要过去,拿在手里看了半晌。”银红笑望着青黛,“九少爷这几日早出晚归的,一准是忙活着找人做灯去了。”
“我说怎么突然冒出来那么多灯,差点以为他也来了……”青黛拍拍胸脯,松了口气,“闹了半天是有人偷学了去。”
“谁来了啊?姑娘你以为是谁?”银红揪住了青黛的话头,随口问了一句。
“没谁,没谁……”青黛摆摆手,扫了眼桃花和银红,佯怒道,“你们两个没事闲磕牙的功夫,屋子里早就收拾好了,还不赶紧的待会儿还要去厨房,我想想今儿给祖母做什么菜好?”
两个丫鬟低笑,手下加快了速度,不多时便将屋子收拾个干净。
换好了衣裳,桃花帮着青黛梳头,状如无意地问道:“姑娘,你说是郁世子好些,还是九少爷好些?”
“都挺好。你不是也这么认为?”青黛对着镜子白了眼桃花,这妮子怎么这般多事?
桃花不以为意道:“奴婢瞧着都挺好,两人人才都是拔尖的,上京城里可有好些人家的姑娘都盼着能嫁给他们二位呢不过,奴婢一旁看着,他们对姑娘比旁人要好。”
青黛摩挲着腕子上的玉镯,“好东西,盯得人多。你家姑娘怕麻烦,不爱凑这个热闹……”
一瞬间的悸动,谁没有过,但那也是一瞬间的美好。到最后,现实也许会无情地打击你的热情,所以还是理智些好。
银红接口笑问说:“万一麻烦偏偏来找您呢?”
“对,万一你躲不开了怎么办?”
青黛无奈,这两个家伙是非要自己说出个所以然来才罢休。她从镜子里看着两颗脑袋凑在自己身后,撇嘴道:“自然能避则避,避不开,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一晃眼,七月过完了。八月初一,京城府邸里来了个管事的嬷嬷来探望老夫人,顺便捎来了王家的喜帖。
老夫人当着青黛面打开了喜帖,“回去给夫人带个话,婚礼由她和老爷去就是了。青黛,你的意思呢?”
“孙女听祖母的,待会儿劳烦嬷嬷将添妆礼和贺礼带回去,让母亲替我道声‘恭喜’。”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我和三姑娘过了八月十五再回京。”
“是,奴婢一定把话带到。”管事的嬷嬷应诺,下晌便带着礼物回了上京。
第一百一十七章 红烛垂泪
八月十二.郭、王两家联姻之喜.蒙天子赐婚,两府上宾客盈门.好不热闹。
后院书房窗前坐 着一人、身上穿着平金绣喜服.其上盘龙飞凤精雅贵气,寓意着吉祥和美的牡丹花开绚烂。只是这身着喜服之人脸上并没有适逢人生大喜的欢愉、手里攥着一只龙凤如意佩.忍不住轻声叹道“四弟.迎亲的队伍已经候了许久。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再不走就错过了吉时。“王阳从前面宴会退了出来.到王陶院子催促他快些起身。
“知道了.大哥。“王陶随口应了一声.坐在桌前并没有挪动.而是将那只龙风玉佩放回了锦盒之中.收藏进桌案下中央的抽屉里.然后用小铜锁锁上.钥匙则用红绳穿过,套头挂在了自己脖子上、收进里衣内小心收藏。
王阳看着王陶做完这一切,轻叹道:“她都看得开.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了她.也是为了你自己.你切不可再做傻事。你和她都无错,祁六姑娘又何尝有错?世事古难全,只怨天意弄人,你还是想开些。外面宾客满座.莫让祖父祖女和爹娘为难!”
“恩.我省的。孰轻孰重、我分得清。”王陶点点头事已至此.我只盼着她过得好.以后能找个真心疼她的如意郎君。
“那你刚刚……“王阳指了他的胸口.王陶摇摇头,“我不会犯傻.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我.只是留个念想罢了。”
王阳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好,走吧!“两人到了门口.王陶跨上了迎亲的白马,朝家人抱抱拳往祁家的方向行去。
而另一头的祁府内.祁珍抱着另一块龙凤如意佩,默默垂泪,豆大的泪珠落在绣着并蒂花的裙摆上.洇染出一片刺目的红艳,“青黛……呜呜……”
“姑娘、别哭了。清黛姑娘都说了不怪你的.你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待会儿老夫人和夫人都要过来送嫁了.您这妆都哭花了.可如何是好?”看着祁珍哭得厉害.玉珠拿着帕子递不上去,心里有些着急。
“姑娘.你莫在犯冲了.这是皇上赐婚.连奴婢这样的下人都知道抗旨是要……呸呸,瞧奴婢这张嘴.大喜的日子不能说些不吉利的话。总之、您就行行好,别哭了,不然待会儿夫人要怪罪奴婢们了……”祁珍抽泣着坐起身.“青黛什么事都埋在心里不说.我知道她心里难受。要换了旁人也许未必.只是.那人却是我……”
玉珠赶忙上前帮她揩脸,“哎,这怨不得旁人,总不能要您抗旨害了老爷、夫人和家里人?青黛姑娘通明晓理性子宽和.不会着不出其中关节。就算您说她与王家少爷堵特,但兴许就是兄妹情谊?姑娘.眼看吉时就要到了、姑爷马上就来.您就别再胡思乱想了。”
祁珍捏着那块玉佩.用帕子轻轻擦去上面的泪痕.抽了抽鼻子.“玉珠.替我把玉佩挂上“玉珠见祁珍不哭了.大大松了口气,“好好.您说怎么就怎么。
让喜娘帮您补补妆、奴婢这就帮您挂上。”
祁珍收了泪水.任由丫鬟和喜娘摆布.坐在镜前沉默不语。
过了半个时辰,花轿盈门。
祁珍上了花轿,听着外面喜娘的唱和声、鞭炮噼里啪啦响声和众人祝福道贺之声.手里紧紧攥着那块龙凤如意佩……入夜.祁珍瞄了眼外面浓黑的夜色.唤了玉珠一声:“洗洗先睡吧“您不等姑爷四来?”
“宾客多,他早回不来。“祁珍洗漱,卸了钗环。褪下了喜服.睡到了床上。仰面看着红色绣着腊色缠枝牡丹花纹,掀开盖头时看到王陶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那个让人温暖和煦的少年早就不在了。这会儿避开也好,免得大家尴尬。只是不知众人的心结还有没有解开的一日?
“少爷,回房了。”
门被人推开了.祁珍急忙闭上眼睛装睡。
王陶走了进来.“少奶奶呢?“玉珠福身回话:“四少奶奶有些困乏,等不到您,就先睡下了。
奴婢这就唤她起身。““别打扰她了.让她睡吧。“王陶点点头.径直去了净房洗漱。
祁珍躺在床上,神思飘忽,不多时耽听见帐幔被人掀开.身边的床铺一重.王陶躺下了。祁珍身子顿时有些僵硬、脑子一片空白。一股淡淡的酒气弥漫到帐中,不多时便传来王陶的微鼾。祁珍身子一松.但心底隐隐有些失落。
良久,帐外龙凤花烛爆了一记灯花。
祁珍睁开眼、侧头看了眼王陶熟睡的侧脸.浓黑的剑眉就算是在睡梦中也微微蹙着。她回头复又看着帐幔.自嘲道:王陶,从小时候我就喜欢你.只是我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不是我……我也没想着以后会嫁给你.家里人给我说亲.原也想到了你,不过被我拦了回去……可谁知道兜兜转转,会是如今这个结果……我知道你心里的人走青黛,我没资格要求你能放下她。”
王陶翻了个身.祁珍吓了一跳.强自压下起伏的心绪.睃了眼身侧背对着自己的王陶、不管他是否真的醒来.轻声说:“以后.你没事可以不必来我这里。反正见了面、你我两人都尴尬、咱们只在人前做做样子就是了。”
那边.背对着祁珍的王陶睁开了眼睛.听到祁珍的话,忍不住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帮祁珍拉了拉被角.“睡吧,累了一日.明日还要早起请失,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嗯!“祁珍惊诧了半晌,呆呆地任由王陶替自己拉上被角.眼睛不由一湿.沁出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鸳鸯枕上。帐外红烛双泪垂、一夜无话到天明。
南郊上官府的庄子上.青黛陪着老夫人打了一晚上的叶子牌,晚间就在老夫人房里睡下了。
祖孙俩躺在床上.青黛开口道:“祖母.您老人家年纪大了.以后莫再为了我熬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