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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暮和潮生经过青镜住的那间屋门口,屋门半掩着,里头只有青镜一个人,病奄奄的一个人躺在那儿,小屋里既闷又热,还有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儿——不知是不是呕吐之后没收拾清爽。
岁暮摇摇头走过去,回头对潮生说:“我那里还有一丸清热祛暑的药,你回头给她送去。唉,平时那么神气,图什么呢?一病就看出凄凉来了。”
第九章 下雨
岁暮拿了一丸药给潮生,潮生用个盖盒盛着去找青镜。
天已经黑下来,门还是半掩着,她轻敲了两下,屋里没有声息。
潮生又敲了两下,里面传来青镜的声音:“别敲了,我还没死呢。”
咳……听起来就剩一口气了似的,还这么凶。
潮生说:“青镜姐姐,岁暮姐姐让我给你送药来。”
她推开门进了屋,里头没有点灯,一团昏暗,隐约能看见青镜躺在床上,不动也不动。一股酸腐污浊的气味儿扑面而来。
潮生摸了火石把蜡烛点起,青镜好象被光刺了眼一样,头朝床里稍微偏了偏。
“放下药……你走吧。”
虽然话还是说得很倔,可是潮生却觉得,从她话里能听出些脆弱的意味来。
“药还是赶紧吃了吧。”她掂了下茶壶,里面空空的:“我去端水来。”
她提了壶热水来,扶着青镜坐起。
这么一看倒把她吓了一跳,青镜的脸色蜡黄蜡黄的,嘴唇颜色发紫。
潮生把药丸递过去,青镜含了,想接水杯时手却抬不起来。
潮生吹吹水,递到她嘴边。
“当心烫。”
青镜白她一眼:“难道我连个冷热都不知道了?”
潮生抿起嘴……好吧,她不说什么了。
“青镜姐姐晚上吃什么了?”
青镜没好气地说:“我头疼得要裂了,还直犯恶心,吃什么吃?”
“那也总得吃一点儿。”潮生说:“我刚看到厨房有米粥,我给你去盛一碗来吧。可惜今天没熬绿豆汤,不然你吃那个更好。”
青镜哼一声。
既然她没说不吃,那意思就是想吃的。
潮生又去了下小厨房,她现在是陈妃面前得用的人了,厨娘自然对她十分巴结,听说她要粥,不但马上给她预备,还又夹了两样小菜放里头说是让她就粥吃。
等她端了东西回来,青镜正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大概是实在太饿了,虽然身体不怎么舒服,青镜还喝了两碗粥,小菜也吃了不少。米粥有些热,她喝得又急,鼻尖一下子就冒出汗来,看起来亮晶晶的。
青镜用饭的时候,潮生手脚俐落地开窗、打扫、熏草除秽气。等青镜吃完,她这边也正好干完。
潮生把碗筷收拾了放进提盒:“青镜姐姐要是不太累,就坐一会儿再躺下,别积了食。”
青镜嗯了一声,忽然说:“你也坐下歇歇吧,看你这一头的汗。”
潮生鬓边的头发都散了,她手上沾了灰,就用袖子抹了抹头上脸上的汗,摇了摇头说:“不了,不早了,我得早点儿回去。青镜姐姐你也早点儿歇着。”
青镜这会儿的落魄,对比她曾经的嚣张,让人觉得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
潮生并不觉得自己这是在讨好她或是同情她……
只是,她刚才在想,谁能保证自己这辈子就总是一帆风顺呢?谁没有落魄潦倒的时候?
青镜一个人孤零零脏兮兮躺在屋里,连想吃口饭,喝口水都没人理会。
她平时何等讲究,帕子总是干干净净,头也总是梳得油光水滑,还要簪两朵时令的鲜花,整个人显得又俐落,又俏丽。
看她刚才那个样子……差点让人认不出来。
青镜第二天就挣扎起来,虽然看起来精神还不大好,可是头一天对她不闻不问的人已经有些坐立不安了。青镜素来是不让人的,昨天她病成那样,和她同屋的宫女占春却躲了出去。这会儿面对面难免心虚,赶着她叫姐姐想献殷勤,青镜理都不理。
所以说,做人固然不能太圣母,会被雷劈。可是也不能太功利过头了,不然雷还没来劈,先被人劈的可能性可是很高呀。
潮生摇摇头,不怎么有诚意地同情了一下占春。
眼看过了午天阴了下来,众人齐齐露出喜色——这天实在热得够呛,能下场雨凉快凉快,那今晚肯定可能睡个好觉了。
潮生把晾出去的袜子和小衣收回来——她们的衣裳是可以送去掖庭浣衣巷去洗,不过这些贴身的衣裳还都是自己动手。风吹得树叶哗哗响,潮生眯着眼朝上看了一眼——树杈上勾着一块布,不知是谁的帕子被风刮到树上了。
她惦着脚去够,差那么一点点,就是够不着。
身后有个人伸过手,把那帕子取下来了。
潮生回过头来,看见身后那人微微意外:“青镜姐姐?”
“矮冬瓜,”青镜对她哼了一声:“够不着不会拿衣杆挑一下么?”
对哦!潮生这才想起衣杆就在手边嘛,刚才怎么没想起来用!
咳,青镜居然说她是矮冬瓜!
冬瓜那是什么形象?她有那么圆胖吗?她明明也很苗条的!再说,她比青镜小着好几岁呢,等她象青镜那么大了,身量说不定比她还要高呢。
“这个帕子是青镜姐姐的吗?”
“别口口声声姐姐长姐姐短的,今天一天光听人喊姐姐喊得我头都疼了。”青镜把手帕往她手上一撂:“不是我的,你看这颜色式样,这明明是块男人用的帕子。”
“真的?”潮生抖开来看,这帕子是天蓝的,上头什么也没有绣,比她们一般用的帕子大了一些。
可是烟霞宫里哪来的男人帕子?
潮生先想是不是那几个小宦官用的,再一瞧就可以肯定不是——这是上好的料子,小宦官可用不上。
潮生想了想:“这……难道是皇上落这儿的?”
青镜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说你笨你还真笨。皇上的帕子哪有这个色的。”
也是哦。
青镜下了论断:“刚才那股风刮的,不知道从哪儿把这个刮来了。”
一滴水打在脸上,潮生抬起头朝上看,雨终于落下来了。
终于盼到下雨,小宫女们嘻笑着拥在廊下不舍得进屋去。连陈妃都说:“把窗篷支起来,窗子敞着吧,听听雨声,心里也清静。”
含薰她们几个搬着盆儿罐儿放在廊下接雨,雨水很快顺着瓦檐淌了下来,滴滴答答的声音连成了一线,落在瓦盆儿里陶罐里,叮叮咚咚的很是好听。岁暮在一旁看着她们闹腾,难得高兴,也不训斥她们。
天气太热,人总是心浮气燥的,看什么都不耐烦。这股心火被大雨给浇得透心凉,潮生伸手去接了一把雨水,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她抽出帕子来擦手,结果一抽出来,才发现不是自己的帕子,是刚才在后院里捡到的那块。
这帕子是谁的呢?怎么会吹到这里来的?
含薰一手湿淋淋的,冲着潮生一抖,细碎的水珠溅在潮生脸上。
潮生给吓了一跳,随即笑起来,把帕子往袖里一掖,也捧了水回敬含薰,两个人绕着柱子嘻嘻哈哈的追逐起来。
第十章 喜讯
从下了这头一场雨,整个七月就再没有晴过天,一直阴雨绵绵的。
总下雨,人提不起精神来,连衣裳都疲塌塌的。因为没有太阳,只能阴干,所以穿在身上总有一黏乎乎的潮意,仔细闻,还有点不新鲜的气味。大家见面连说话声音都不如以前响脆了——还有就是,吃的菜不是很够了。总是下雨,就算皇宫也会有物资匮乏的烦扰,比如这个菜,既没以前种类多,也没有以前的数量多。如此一来,各处都难免有怨言。陈妃这里冷清惯了,以前的份例被苛扣过,现在虽然少了,可是比被苛扣的时候还多些呢。
但是陈妃也没有精神,懒洋洋的。常常早上起来梳洗过,就躺在凉榻上看雨。下雨天凉,她身上搭着夹纱被,星眸半掩,乌发垂散,看去好不养眼,倒是绝好的一副美人消夏图。但是这么懒了些天,岁暮先觉出异样来。
陈妃这个月月事没按时来。
这个没谁比她更清楚了。陈妃这几年月事是挺准的,每个月或早一天,或迟一天,可是从没有迟过多于一天的。可是现在都已经迟了快十天了,还没点儿动静。
陈妃自己却说:“最近时气不好,迟了就迟了吧,不用大惊小怪的。”
岁暮默默把头低下去。
陈妃说的话,她明白。
陈妃没说的话,她也明白。
等中秋也过了,基本上陈妃和岁暮都可以确准了,连潮生都看出点苗头来。
而且这事儿也不能总瞒着,有谁说过来着?怀才就象怀孕……咳,不说两者有没有共同之处,总之,日子久了就看出来了,这话是没错的。
陈妃有孕了。
进了八月天气已经渐凉,夜间潮生好几回被冻醒。可是烟霞宫上下却喜气洋洋,一扫阴霾。
陈妃怀孕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明白。
没有孩子的宫妃,即使再得宠,那也是镜花水月,过眼烟云。你看陈妃以前的经历就知道了。她以前曾经比现在更得宠,可是那时候她没有孩子,皇帝说忘就能把她忘了。可是有了孩子的女人,就有了根,不再是水上浮萍。下半生有了倚仗——
谁都知道皇帝是靠不住的。
只有自己的儿子才真正靠得住。将来谁的儿子当了皇帝,谁就是**里呼风唤雨的太后。即使没做上皇帝,太太平平当个王爷,也能奉母妃出宫到王府里养老,不比困在掖庭宫的角落里受罪等死强百倍?
即便是个公主,那也比没有得强。一来有个孩子可解寂寞,二来,公主将来出嫁了,也能时常孝敬母亲一二,生育过的妃嫔,待遇与没生育过的不可同日而语。
陈妃一有了孕,等于一张护身符拿在了手里,主子稳当,当奴才的自然也跟着稳当。烟霞宫的人这下更有奔头了。不用问,按着宫里的惯例,陈妃生了孩子,这份位是一定要往上提的,这个不尴不尬的庶妃当了好几年,总算可以转正了。陈妃这品级一上去,待遇也要跟着上去。身边的大宫女和得用的宦官可不也得跟着水涨船高么?
各人肚里的小算盘都打得劈啪作响,连含薰都不例外。
“哎,潮生,你说要是娘娘生了小皇子小公主,咱们能不能拨过去伺候?”
潮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你真笨。”含薰白她一眼:“你难道想在宫里头待一辈子啊?伺候小皇子的话,将来他要是分封了,出了宫,咱们八成也能跟着出去……”
潮生没她那么乐观:“不去了不还是当奴婢么?”
“那不一样,总比在宫里好。”含薰小声说:“出去了能成家呀。”
哇……原来她都想这么远了。
“我听人说过的,出了宫,主子不会让你老大了还一个人的,总会给你配门儿亲事……”
好吧,听起来是比在宫里孤老一生的强。
不过这个配字……总让潮生想起配牛配马来。人怎么能用一个配字?
可见奴才不算人,配得好坏全看主子的心意,主子若是体贴,也许会问问你想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