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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手玉女丝毫未加思索地脱口道:“这我没有什么不敢的!”
话方出口,倏然有所警悟地脸色一变,道:“麦慧如,你在和我用心机拿话套我么?”
麦慧如微微一笑,道:“姑娘,你现在明白已经嫌迟了。”
辣手玉女眨眨眼睛,摇头道:“不迟,我认为一点儿也不迟!”
麦慧如道:“可是姑娘适才已经答应了。”
辣手玉女道:“我答应你什么?”
麦慧如道:“你不是说你没有什么不敢吗?”
辣手玉女道:“不错,我是说过这话,可是这与‘答应’可完全不同。”
麦慧如道:“我认为既然是‘敢’,便与‘答应’没有什么不同。”
辣手玉女道:“你要这样认为,那就只好由你了,反正我并没有答应过你什么,乃是件事实。”
麦慧如道:“这么说,你还是个胆小鬼,不敢饶过我儿,怕我儿将来学成绝艺杀你了么?”
辣手玉女柳眉微挑了挑,道:“不是我不敢,也不是怕他将来杀我,而是……”
麦慧如双眼眨动地接口道:“不能违令徇私,是不是?”
辣手玉女一点头道:“不错,这也正是我一直不愿答应你的真正原因。”
麦慧如突然嗤地一声冷笑,道:“其实这又有什么分别,不能还不就是不敢,我看你也不必逞强嘴硬死要面子了,还是干脆自认是个‘胆小鬼’,也确实怕我儿将来杀你算了。”
这回,辣手玉女没有马上开口接话,她目光一瞥麦亮宇,心底意念飞转地沉思了刹那,深吸了口气,娇靥神色忽然一肃,望着麦慧如缓缓说道:“你既然一再这么说,我若是再不答应你,倒好像真是胆小鬼,真是怕他将来杀我了。”
麦慧如心头不禁大喜道:“这么说,姑娘已经答应饶过我儿了?”
辣手玉女点头道:“是的,我答应饶过他了。”
麦慧如神情不禁十分激动地说道:“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辣手玉女倏然一摆手,道:“你先别谢,我答应是答应了,不过,却有条件。”
麦慧如问道:“姑娘有什么条件?”
辣手玉女神色冷凝地道:“我的条件就是要你代你儿子一死!”
麦慧如神情不由愕然一呆,道:“你说什么?你要我代我儿一死?”
“哼!”辣手玉女道:“不错你必须代你儿子一死。”
麦亮宇突然挑眉沉声道:“那不行!”辣手玉女冷冷地道:“不行,你就必须死!”
麦亮宇胸脯一挺,朗声说道:“死,有什么大不了的,贼丫头,你家小爷……”他话未完,麦慧如已急地开口叱喝道:“宇儿住口!”麦亮宇目光转向麦慧如,道:“娘……”
麦慧如又沉声说道:“不准你开口!”
麦亮宇口齿微动还待再说,麦慧如接着又道:“不听娘言就是不孝!”
麦亮宇双眉微皱了皱,随即头一低,道:“孩儿遵命。”麦慧如暗暗深吸了口气,双目倏即凝望着辣手玉女说道:“姑娘,我也有个条件,姑娘能答应么?”
辣手玉女道:“麦慧如,你应该明白,你儿子侮骂本谷谷主,罪当死罪,现在我答应你饶过他,由你代他一死,已经是恩施格外,法外施仁了,你竟然还有条件,未免太有点得寸进尺了。”麦慧如道:“这并不是得寸进尺,而是姑娘既然恩施格外,就该让我死得瞑目才是。”
辣手玉女眨眨眼睛道:“你可是怕我食言背信,你代他死了之后,我仍会要他的命?”
麦慧如摇头道:“那倒不是。”
辣手玉女道:“那么你的条件是?……”
麦慧如道:“我请姑娘答应我在我儿还没有访求得名师,学成绝艺之前,无论在何时何地相遇,姑娘都决不伤害他!”辣手玉女眨眨凤目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相信我吗?”
麦慧如道:“姑娘乃当代红粉中奇女巾帼中豪杰,我相信只要是姑娘答应了的事情,姑娘就决不会食言背信,是不是?”
人,都是爱听好听的,这话,听得辣手玉女开心地笑了,道:“麦慧如,你这顶高帽子给我戴得恰到好处,我答应你这条件了。”
麦慧如忽然裣衽一礼,道:“我谢谢姑娘。”
辣手玉女娇躯一侧,摆手道:“不必谢,我也不敢当,请快点了决吧。”
这“快点了决”的话意,麦慧如懂,她微点了点头:“我这就了决。”
语声一顿,心中沉重的石头似乎已落了地的缓缓轻吁了口气,神情平静从容地望着麦亮宇说道:“宇儿,从今而后,你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娘无法再照顾你了,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
麦亮宇突然一摇头道:“不行,娘,您不能死,您必须要和孩儿一起活下去,要死孩儿和您一道死。”
麦慧如双目猛瞪,怒喝道:“胡说,娘一身罪孽深重,早就该死了,你年纪还小,将来前途未可限量,岂可轻易言死,再说,你要是死了,麦门的后代香烟由谁来继承?你外公和娘的仇由谁来报?”
麦亮宇明白他娘的用心了,默默地低垂下了头,不开口了。
麦慧如语音一变柔和地接着说道:“宇儿,你已经快十六岁了,已经不能算小了,你应该明白娘的苦心,娘死也实在不足惜……”
麦亮宇心中不禁万分悲痛地猛地扑跪在麦慧如脚下,双手抱着麦慧如的两腿,哭喊了声“娘”,泪如泉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生具一身傲骨,个性更倔强无比,在麦万邦嚼舌自绝的刹那,他心中虽也十分悲痛,怒目瞪眼,神态一下显得非常吓人,但是却没有跪下,更没有流出一滴眼泪。
此刻,他不但扑跪地上,而且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这是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因为麦慧如是他的生身母亲,十多年来他们母子相依为命,也是他自懂人事以来唯一的亲人。
麦万邦虽然是他的外公,但他尚是在今天之前才知道自己有着这么一位外公,而且今夜他们又是头一次见面。
这就是俗语所谓“近者亲,远者疏”的道理,也就是人性心理上亲疏的分别。
辣手玉女从小也是个孤女,她虽然自幼即被白骨谷主收养调教,养成了一副冷酷无情的性格,出手狠辣,杀人绝不稍皱眉头,但是当她眼见麦慧如母子这等生离死别的悲惨情形,芳心也不禁被那气氛压迫得有点透不过气来似的,大为不忍地别过了头去,不忍看。
她心中几乎忍不住想立刻腾身电掠离去,连麦慧如的“代死”也免了,可是,白骨谷主对她有养育之恩,恩重如山,她怎能因自己心头的不忍而徇私,违背白骨谷主的律令?
麦慧如一只手颤抖地抚摸着爱子的头和脸颊,强忍着悲泪,语音慈和而略带艰涩地说道:“宇儿,你别哭,听娘的话,让娘把要说的说完,依照娘的话去做!”语声微顿了顿,接着又道:“娘死之后,你便立刻去外公家中,上楼到你外公房内,依照外公所言取出外公送给你的东西,然后去遍访武林异人,求学绝艺,将来替你外公和娘报仇!”
说至此处,声调突转冷凝地沉声说道:“宇儿,你要记住,将来学成绝艺之后,第一,你一定要把那害得娘一生凄惨不能见人的那个狼心狗肺的恶魔找到,一定要杀死他替娘报仇!”
这时,麦亮宇已经停止了哭泣,跪在地上默默地听着他娘的话。
麦慧如口中所说的“那个狼心狗肺的恶魔”是什么人?麦慧如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麦亮宇心里已经隐约地体会到了。
因此,他心神不由顿时猛地一震!立即仰起了脸,望着麦慧如惊愕地颤声道:“娘,那人他是孩儿的父亲吧?”
他嘴里问着,心里却在极端地希望“不是”。
可是,他的希望就被幻灭了。
麦慧如神色冷漠地哼了一声道:“说起来他应该是你的父亲,可是,娘不准你叫他父亲,他也不配做你父亲,所以你一定要找到他,杀死他!”
麦亮宇内心不由悲痛无比地道:“娘,孩儿应该听您的话,只是……不管怎么说,他总是孩儿的生身之父,孩儿如何能……”
麦慧如脸色铁青地咬牙恨声说道:“宇儿,无论如何,你都必须杀死他,否则你就不是娘的孩子,娘在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
麦亮宇紧皱着双眉,他内心像在滴血般的阵阵绞痛!
麦慧如语声一顿又起,接道:“宇儿,娘别无所求,只有这件事是娘一生最大的恨事,你必须答应娘一定要做到,你答应么?”
麦亮宇脸上神情苦痛地掠过了一丝犹豫之色,暗暗深吸了口气,说道:“娘,这件事孩儿现在还不能完全答应您,只能答应您一半。”
麦慧如神色不由微微一怔!诧异地瞪目问道:“为什么?”
麦亮宇道:“还有一半,孩儿要到时候看情形才作决定。”
麦慧如目光凝注地问道:“你的意思可是要看看他的为人情形后再作决定?”
“是的,娘,孩儿正是这意思。”麦亮宇点点头说道:“他如果已经知错悔悟改过向善,孩儿要代他向娘求情,请娘原谅他,这样也免得孩儿落个大逆不孝弑父的罪名,受天下人唾骂!”
这话不错,是理。
儿子杀父亲,那毕竟是件忤逆不孝的行为,世理所不容许的事情。
父亲总是父亲,做父亲的纵然有万恶不赦的罪名,有一千个一万个该杀之理,但总不应该由儿子来诛杀!
因此,麦慧如听后,不禁默然地深望了爱子一眼,接着吁声长叹了口气,幽凄凄地说道:“宇儿,你既然这么说,娘也不能勉强为难你了,到时候就由你自己看情形决断处理吧!”
麦亮宇连忙说道:“谢谢娘的宽宏大量。”
麦慧如凄然一笑,道:“宇儿,你自己珍重。”
话落,突然抬手一指点在自己的心窝上,身躯一晃,向后倒了下去。
麦亮宇神色愕然一呆,脱口悲喊了声“娘”,接着霍地站起身子,双目赤红火般瞪视着辣手玉女厉声喝道:“贼丫头,你家小爷和你拼了!”
说着,脸色神情狞厉,状若疯虎般地跃身直朝辣手玉女扑去。
辣手玉女口中轻声一笑,脚下挪移横跨出五步说道:“姓麦的,凭你现在的那功力所学,决不是我手下半招之敌,要拼命现在也不是时候,等你学成了一身绝艺之后再找我拼命好了。”
这时,麦亮宇胸中正是怒火如焚之际,辣手玉女说的些什么话,他一句也未入耳,根本不知。
因此他一扑落空之际,立即身形半旋,又朝辣手玉女扑了过去。
辣手玉女见状,口中又是一声轻笑,道:“麦少爷,姑娘怕你,这总该好了吧,算你狠,失陪!”
话声中,一拧娇躯,腾身电射,“失陪”声落,人已远去了五十丈以外。
麦亮宇不由满嘴钢牙咬挫,双目杀机吓人地瞪望着辣手玉女已经远去的背影,恨声缓缓说道:“贼丫头,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这是一座山谷。
这座山谷以前叫什么名字,没有人知道,以前有没有名字,也没有人知道。
在山谷入口处旁,有一块丈许多高竖立着的巨型石碑,这山谷现在的名字,就刻在那大石碑上。
那是三个龙飞凤舞般斗大的狂草大字——白骨谷。
石碑是青灰色的,“白骨谷”三字的颜色是血红的,在“白”字的上端,刻着两根交叉的骨头,颜色则是雪白的。
这么一块石碑,红字、白骨,竖立在这入口旁边,很显眼,也很刺目。
不知道的人走到这里,乍然入目这么块石碑,心头必定会猛地一惊,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