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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大家就都不要客气了。”常鸿瞿不是那种骨子里的文化人,而是带有几分旧社会戏班班主常有的江湖味道,听了罗戈这话倒是觉得很对胃口,连连点头道:“几位过来做,看看我给你们那些小鬼……岛国演员制定的训练计划。”
高兴之下,这个对岛国一向都无比仇视的老头儿,险些又用上了自己的习惯性称谓,还好反应的快,才没让那边的翻译听到。
杨一和罗戈这一次过来,本就是要和常鸿瞿商议一下这个端起突击培训的内容,所以也不推辞,直接跟着常鸿瞿过去坐下来,旁边自然有常家班的弟子们端上热茶。宾主坐定以后,老头儿就主动开口道:“二位看看,基本上还是传统的拿捏身段,踢腿弹腿抖手甩水袖,还有压腰身走莲步的老方子,之前杨董走的比较急,说是我自己先看着办,所以就真的看着办了,二位不会对我这个老法子有什么意见吧?”
杨一和罗戈看了一眼,后者虽然知道少年的整个计划,但就具体的业务上来说,比如昆曲改编以后的cos表演,他就不甚明了了。这些东西也都是杨一一人决定的,所以很明智地不发声。而杨一自然也是知道这一情况的。想了一下后,就组织措辞道:“老先生的法子都是昆曲出角儿的训练方法。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我就照实说一下吧,因为这一次的演出内容,并不需要多么扎实的舞台功底,重点在华夏传统文化的改良和与动漫文化的结合上面,所以一些高难度高要求的训练,我个人是建议撤掉比较好,只要求抖手甩水袖,还有走莲步的基础到了就行……”
这个说法一提出来,见常鸿瞿不言不语的架势。杨一就知道这老头儿又开始犯倔了,于是很机智地笑了笑:“常老师不要认为这是敷衍了事,是对昆曲的篡改,其实我也是考虑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所以才这么提议的,既然您觉得不太合适,那就当我没说吧。”
老头听杨一这么讲,就很是狐疑地在千层底的布鞋边上磕了磕烟锅,随即一脸不信任地看过来:“什么重要问题?你就说一下。我也随便听听。”
杨一也懒得和这个老头儿打哑谜,闻言微微一笑:“这几个演员里面,其中就有一个岛国大影视公司的签约艺人,是准备回去以后重点培养的。如果让她学到了昆区里面的精髓。然后在岛国那边演戏时用上了,您说……”
常鸿瞿闻言一愣,嘴角抽了一下。倒也很能就坡下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不能太认真教他们。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不好好教,这些小鬼子还以为我们的昆曲就这么点儿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是个人就能简简单单学会呢。”
“这不是已经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么?你看看那边那个小女生,脸都青了,还在使劲儿压腿,可见已经体会到了学习昆曲的不易。接下来您要真的降低了难度,说不定他们还要感激您老。”杨一舌绽莲花。
“这倒也是,不过我要他们小鬼子的感谢?”常鸿瞿显然就是那种死鸭子嘴硬的角色,心里已经同意了杨一的建议,可口头上还要硬气两句。
然而在杨一和罗戈都以为,他马上就要同意自己这边的建议时,老头子却又不无遗憾地撇撇嘴:“虽然都是些挨千刀的小鬼子,不过你们还别说,人家真能吃得起苦,要是能找到一两个向他们这样的苗子,我也就满足了。”
对于老人的这个感慨,杨一和罗戈自然只能在心中暗笑,可不好评价什么。
不过杨一现在说的只是自己主观上的看法,至于最终要怎么训练这些人,还得常鸿瞿看了剧本以后再做决定。于是男生就拿出了几经修改才最终定稿的剧本,又递给了常鸿瞿。等老人看完以后,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间,后面厨房里隐隐约约都飘来了农家饭菜的香味。
“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不过其中一个小**部分,我看是需要旦角儿来刀马旦的戏份吧?这就不好处理了,我们昆曲里边儿,旦角儿就是旦角儿,武生就是武生,没有串戏的说法,所以具体要怎么弄,还要商量以后才能拿出个章程……”常鸿瞿进入了状态以后,就不管什么昆曲的传统与非传统了,而是异常认真敬业。
“行,那我再考虑一下……常老师你看这样行不行,一人计短众人计长,要不您让班里的弟子也过来帮着参考参考,看看怎么样才能把这一点给圆回去……”
……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等到众人最终想出来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点子时,已经是黄昏时分。这个时候,罗戈和杨一自然不可能还赶往金陵,只好在常鸿瞿这里住了下来。
不过有了这一天的相处,常鸿瞿对于杨一“改良”昆曲的想法,倒是少了那么一些抵触情绪,甚至有不少时间都能听进去杨一的建议,而且还不时沉吟着长久思考,让杨一心中又多了些喜悦。
传统文化固然是好,但不能顺应时代的需要,终究也是会被淘汰的,只有不断在细节上改良改进,才能保持一种传统文化的兴盛不衰。杨一让昆曲和动漫cos表演结合起来,除了为自己的动漫展增添华夏传统因素外,剩下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也未尝不是希望已然势微的昆曲,重新走入现代民众的生活当中。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杨一和罗戈告辞的时候,常鸿瞿居然一反那一次接待少年的态度,转而很是有些依依不舍起来。
最终当杨一约定了从金陵回来的时候,还要到常家班拜访,这老头儿才算是重新高兴起来。
……
昆汕到金陵的路程比起魔都到昆汕这边,本来是更远一些,不过没有了全国金融中心的交通堵塞,他们在路上的用时反而更少,两人到达金陵第二纺织厂的时候,已经有接待干事等在了大门口。(未完待续。。)
715。云锦妆花
“罗董,杨董,你们二位来了。。。”
第二纺织厂的接待干事是厂办公室的一个副主任,副科级别,从他的行政级别上来看,第二纺织厂这边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把阳一文化的这批订单太过放在心上。
虽然现在二纺厂在云锦生产上面,一直都是几十年延续下来的样子,撑不死也饿不死,但当阳一文化这边主动接触的时候,却并为表现出太过热切的反应。如果不是金陵zhèngfǔ那边响应国家号召,新近成立的旅游市场促进办公室来人说了几句好话,按照厂领导的意思,是压根儿就不想接单。
并非二纺厂的领导们官僚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而是现在的云锦生产,大都有固定的要求和模式,尤其是到目前为止,那种木机妆花织造工艺,依旧还保留着华夏四千七百多年丝绸织造史,三千多年织锦历史中唯一不能被现代机械代替的独一家地位。而用那种老式的提花木机进行妆花织造,则必须有提花工和织造工两个人配合完成,即便是厂子里最最熟练的老工人,一天的生产量也不过五到六平方厘米而已,换个更为生活化的量化标准,就是成年人半个巴掌大小。
在这种前提下,不管是供应给国家机关,仰或统**战部那边下来订单给蒙zang*民族的定制礼物,还是限量供应的旅游纪念品和外贸出口需求,几乎全都要按照固定的织造模式来。因为只有按照套路批量化大规模生产,才能保证产量和生产效率。
可阳一文化那边要求的订单,几乎全都是无法用机械来程序化生产,只能人工织造的不规律图案。这样一来,整个厂子里面的老工人,几乎都要被抽调到为了这批订单而新成立的生产小组里面,大大影响了原本的生产进度。
再则就算是手艺绝佳的老工人,那也都只是对以前生产过的产品熟悉。现在又要换一个全新的产品,光是上手都要花一段时间去熟悉。而且就算是能够正式开工,可生产这种提花图案不规则的产品,也是比不上生产规则图案产品的熟练度,是以二纺厂的领导层之前兴趣缺缺,倒也不足为奇。
最后还是市zhèngfǔ那边出面,半是说清半是下达政治任务一样把话撂了出来。外加罗戈在杨一的坚持下,告诉二纺厂这边新产品的定价,可以在原本顶级妆花产品的售价上提高三成,这才让二纺厂接受了这一笔订单。
眼前接待两人的这位厂办公室副主任王长辉,其实一开始是作为挡箭牌,被人推出去的。
此人在二纺厂里是不折不扣的老资格。但却因为一辈子做惯了老好人,而且也不太擅长钻营生机,是以三十多年过去,顶头的厂党委书记和厂长换了一茬又一茬,他还是在办公室近乎于原地踏步。从普通办事员到科员,再到副科级主任,很多关系户五六年就能走完。次一点也能在十年内上正科的道路,他却用了别人整整三倍的时间。
但就算是这样,厂里面安排给他的任务,他依旧是不打折扣完成,此次接待阳一文化的任务,厂里大领导们都没太放在心上,可他却依旧是乐呵呵地很是看重。
“是啊,这不一听说第一批样品出来了。我们就全都坐不住了么。”罗戈嘿嘿一笑,递上去一支中华,看旁边没有其他人,就也直接开门见山道:“王主任,我们也都是打过交道的人了,客气话就不用多说了,要不现在就去先看一下样品怎么样?”
“行。几位跟我来。”王长辉对外对内都好说话,接过香烟后却推辞了罗戈凑上来的火机,笑着解释道:“现在是要去产品陈列室,按照规定。进里面是不能有火的。”
罗戈马上拍了自己一巴掌,连连表示歉意:“对不住,我这一高兴就忘形了,按规定来,一定按照规定来。”
于是在王长辉的带领下,一行人直接来到了二纺厂的产品陈列室,这是个办公楼旁边的二层建筑,也不知道是出于多塞进来一个吃公粮名额的缘故,还是确有需要,陈列室里面还有办公间,并非那种大门紧闭铁将军把门的常见情况。进了办公室以后,里面两个人正在端着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茶聊天,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是干什么的。
“老李,小关,我带阳一文化的两位老总来看一下样品,你们来个人跟我一起过去。”王长辉进来安排人手以后,就回头介绍道:“这是陈列室的仓管老李,还有办公室的小关,负责产品登记的。”
两边互相打过了招呼以后,那边名为老李的中年人就笑呵呵地过来,倒是没有什么表示,直接和王长辉一块儿,带着人就往里面走。
打开一扇现在很流行的茶sè玻璃落地门,众人就来到了一个面积不算小的大厅里面。这里的陈设倒是有几分博物馆的架势,四周一圈的各sè花纹图案云锦织品,都被玻璃展台好好地保护在里面,入眼是成片成片的藏蓝纸青金黄金红之sè,予人一派大气庄重的感觉,每一种云锦织品下面,还有专门的文字介绍和产品编号。
至于在大厅zhōngyāng围起来的一圈,就不是周围那些素sè带织造纹路的主打产品了,而是一些特殊的云锦绸面。
有孔雀织金妆花嫁衣,也有敦煌妆花罗壁挂,还有带着很浓郁少数民族味道的金银妆服饰,杨一甚至还看到了一袭真金八吉祥宝莲纹妆花纱缎袈裟。
这些一看就是专门定制的产品,还真样样都sè泽光丽灿烂,远远看上去如云如霞一般,在灯光的照耀下,几乎跟金红氤氲的九天云霞一模一样。那些sè晕堆出来的主花纹,用富丽典雅浑厚优美来形容,没有半点过分的地方,甚至还嫌犹有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