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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他妈也可以啊——以上为姻姒听说此事后的第一反应。
随即是深深折服在周自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魄力和手段之下:怪不得那家伙会那个时候出现在城郊僻静之处,还如此热心肠地替她收拾烂摊子……敢情从一开始就计算好了?她甚至在想,倘若她不出现,又或者她不率先动手,他也一定会大开杀戒灭了那些匪徒,然后凭借搅混水的本事嫁祸给渡风阁那群畜生头上。
好一个一石二鸟。
好一个目空一切的……野渡无人舟自横。
周自横。反反复复念叨着他的名字,姻姒只觉得尘世一行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
玄苍有点困惑。
他捏紧袖笼中的钱袋,不断提醒自己这件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然暗示了一遍又一遍,仍旧止不住“多管闲事”地往卖首饰铺子前凑了几步。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只是所有人都远远绕开那间设在长街转角处的小摊子,却不忘朝那里深深看上一眼。
本来是毫不起眼的小本买卖,只是摊子边不知何时多了位亭亭玉立,衣着清凉的美人,这便足够引人注目;而美人手中亮闪闪的匕首正搁在上下牙齿打颤的小贩脖颈上,这扑朔迷离的场面就更加叫人不得不在意。
光天化日之下,着装竟如此有伤风化,成何体统。
玄苍蹙着眉在临近的摊位边停下脚步,怀中抱着的是包裹妥帖的上好粉蜡笺。
那女子身段高挑清瘦,一袭裹胸碧色浣花长裙衬得肌肤雪白如若凝脂,乌发束成长辫盘在脑后,玉颈生香,腰肢纤细不堪一握,走动间隐隐露出修长双腿;双眸含情,顾盼生辉,天生一副娇媚样,单单是往人群里一站,就已艳压群芳。
美人玄苍不是没见过,美得这般招摇的,却是头一回:想那姻姒虽然性子古怪了些,但论面貌论身段,扶桑神鬼倒也无人能出其右,眼下这位恐怕还要差了些许;只是西参君尚武,行事素来不按牌理,平日也疏于打理,他侍奉在她身边这些年,总觉得她骨子里还没有长大,于是姻姒皮相上的美,当真就咂摸不出滋味了。
几步开外的人儿则不同,浑身好似有无数舒展开的绿叶,生机勃勃,在这灰蒙蒙的街头巷尾,独独这一抹氤氲开的鲜活。
被自己想到的比喻惊愕,玄苍背过身拉低黑袍的帽兜,遮住三千银丝。
*
“这个多少钱?”佘青青抖了抖手中的匕首,巧笑倩兮拾起一支簪子,递到小贩面前。
“三、三两银子……”那人连声音都在颤。
“一两。”干脆利落,分毫不是商议的口气。
小贩脑袋点得若小鸡啄米,“依姑娘,都依姑娘,一两、一两卖您了!”
“喏,那这个呢?”
“这个贵,这个……得五两银子呢。”
“一两。”
“好、好……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一两、一两卖给您……”
“那边那个,对,珍珠耳坠,多少?”
“一两给您成不?”小贩痛心疾首,迟疑了许久才将她看中的首饰递过去,“大小姐,姑奶奶,这对耳坠可是咱‘镇铺之宝’啊,一两……一两卖您,小的我……实在……您能把那刀子先收起来……吗……”
“五文。”她丢过去一个白眼,非但不收刀子,还坏心眼地在他面前晃了又晃。
“啊?啊……这……”
“拿给她好了。”一锭银子稳稳搁在摊位上,不理会佘青青略带嗔怒的目光,玄苍低了眉眼与那小贩轻声道,“这些银两应该够了罢?”
“够!够了!”小贩眉开眼笑,慌忙拿了银子,将珍珠耳坠放到女子手边。佘青青美眸一瞥,也不接那首饰,冲着玄苍挑起秀眉,“我在与这位小哥说价买卖东西,阁下丢银子替我付钱,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担心我佘青青付不起区区几两银子的钱吗?”
这般近的距离,玄苍悄然抬眼打量着她:行为举止粗鲁毫无教养,衣着暴露不似南坪女子,若说是神魔之辈,身上却全然无半点异族气息,也有可能是习得高深术法,在尘世间走动时故意隐藏了起来——正如他与姻姒一般。
见一袭黑袍裹身的奇怪男子不言不语,女子面上一黑,话也不多说,匕首直直便朝他刺过去,手腕一转想要挑开他的帽兜,“说话啊!你倒是继续说话啊!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玄苍偏头躲开,几步退至街角空旷处,生怕这唤作佘青青的女子蛮横起来掀了人家首饰铺子。幽幽叹了口气,暗忖这爱操心的性子着实叫他自己都讨厌,玄苍压低了声音唤她,妄图化干戈为玉帛,免一场打斗,“我只是看不得你为难他人,没旁的意思……”
哪知话为说完便被她恶语打断,“为难他人?呵,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为难他人?”
没给他留下任何解释的机会,佘青青飞快从腰间抽出条长鞭冲着玄苍的脸抽过去,后者也不恋战,足尖一点地面,轻飘飘腾身而起,长及地面的黑袍鼓风而动,宛若一只振翼之蝶,随即踏着沿街屋顶瓦片急急而去,一番动作快得根本看不清。
“想跑?”清亮美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来了劲头,轻巧跃身至屋顶,唇边沉着笑,模样邪佞,“你这可怜的家伙,一定不知道人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追猎物了……哼,就让你先走一步……”
“姑奶奶,您这些首饰都不要了?”身后小贩喊话。
“还要个屁,不要了!破铜烂铁的,谁稀罕!”
“那,那刀子呢?”
“留你作个纪念,不谢。”
心不在焉地搭着话,佘青青居高临下四处一望,很快便寻到了疾驰而去的玄苍身影。她咧嘴笑了一下,神色得意地如同搜到猎物的野兽,情不自禁张开红唇,吐出的却不是人舌,那红色小舌细细长长,前端有叉,女子发出蛇一般地嘶嘶声响,青衣无风自动。
“看你能逃到哪里去呦,小老鼠。”
作者有话要说: 嘛,苍老师不算是男二吧,貌似和姻姒的感情更接近家人才对,姻姒对他很重视很依赖,甚至为了他而【放心我是不会剧透的】,但对于男女之情还是可以分辨得很清楚的。
而且苍老师有另外的感情线路,深深喜欢着他的【放心我是真的不会剧透的】也是萌点满满,相信大家会喜欢这对CP啦。
最后,你们以为《暗香》是篇欢乐满满的玄幻小言吗?作者轻蔑地笑了起来。
8交织下
不得不承认,那人的速度很快,身法轻盈无比,若是个寻常人,只怕早早寻不到他的踪迹。然而他的对手是她,这便怨不得旁人了。
佘青青追着玄苍跑过几条街,上上下下一番折腾,终是到了无人的空巷。觉察得出那男人未使全力,像是想故意让她能够追及到一般。两人面前是一堵高墙,越过这墙,约莫就要出城了。眼见猎物要腾身而起,她忙不迭上前几步一鞭子甩出去,终是缠上他的腿。
狠狠一扯,玄苍跌落在地,黑袍松散,遮脸帽兜落下。
佘青青看也未看扬手又是一鞭,长鞭无情,抽在男子脸侧,他因为吃痛闷闷哼了一声,仰起脸来去望那凶悍的青衣女子。
如若沾染一头白雪,那般发色到底是特别,佘青青一怔,恍然间明白过来玄苍绝非凡人,而男子左脸颊边分明是一道嫣红伤口,精致五官上笼着层淡淡愁云。
竟是只毛色鲜亮的小白鼠……难得难得。
她啧了一声,好奇地蹲下身子凑近打量,抬手摸了摸玄苍的头发。只是男子脸上被鞭子所伤之处实在太过惹眼,破了他人皮相,颇为在意自己样貌的佘青青竟也觉得抱歉起来:她那蛇牙鞭上藏着倒刺,别说是正面吃下一记,就算是无意间轻轻一擦,也定会留下疤痕。
“男女授受不亲,请离我远一点。”玄苍眉头紧拧,将自个儿的头发从她手中扯出来。
佘青青自讨没趣,却丝毫没有将炙热目光移开,反倒是凑得更近,又抬手去拭他脸上的血迹,“你怎么不躲?”
“躲不过。”大概是知道难逃魔爪,玄苍终于放弃,随了她胡乱去摸,老老实实回答,“实不相瞒,在下不会武功。”
她眨眨眼,浓密长睫忽闪,“身法那么好,竟然不会武功?”
“只能说勉强会一点拳脚,恐怕不是姑娘对手,所以,索性也就不抵抗了。”
“呵,技不如人还敢挑衅?作死不是?”玉手慢慢移到男子下颚,佘青青扼住他的下巴,左右端详,就像是在挑选一件物品,努力寻找着瑕疵,然而看来看去,很快她便发现,这男人脸上最大的瑕疵就是自己那一鞭子留下的伤。
“我若不这般引开姑娘,那家铺子恐怕就要遭殃了。”玄苍眯起眼睛,并不挣扎。
她想了想,忽而问道,“你叫我什么?”
“姑娘……怎么,有问题吗?”
“你再叫一声。”
“姑娘。”
“再叫三声。”
“姑娘,姑娘,姑娘,姑娘。”玄苍愣神,撇开眼睛道,“多送你一声。”
嗯嗯嗯。佘青青连着应了声,浑身舒坦,这尤物本就柔媚无骨,一身脂粉芬香扑鼻,乐在心底时眉眼间便透出一股酥麻劲儿,生生叫玄苍更加不自在——性情古板的他并不擅长与异性相处,特别,是这种热情奔放的异性。
意犹未尽地松开手,佘青青直起身子,“事实上,我与你一般并非凡人,人情世故我不懂,但我的主子告诉我,与这些人买东西就该讨价还价,他们要多少钱,我出得比他们还低就对了,怎么,难道我做得不对吗?”
原来是这样,玄苍微笑出声,“这般说法并非不对,只是,无故朝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亮兵刃实在是太过不礼貌,还望姑娘往后多多注意;那些人也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若是你将价格压得太低,他们便会蚀本,到最后,连口吃食都买不起,甚是可怜。”
“你说的……鸡什么,食什么……”目露不解的美人收起长鞭,双手抱肩,丝毫不避讳地将男子从头到脚又打量一遍,“喂,你认识那卖首饰的小哥?”
“在下不认识。”
“他吃不吃得上饭与你何干,你干嘛要替他着想?”她扭了扭腰,惹得衣带上的珠玉碰撞发出声响,“爷没教过我这个,我不知道。”
“身在红尘,自然要理红尘俗事:与人有利,与己无害,为什么不多想一些呢?”男子声音依旧温润,“那姑娘现在可都清楚明白了?若是不明白,玄苍眼下无事,可以再教姑娘一些;若姑娘觉得在下今日有所冒犯,这一鞭子就当是给你解气,姑娘不必自责。”
“明白了,那个……”佘青青低头想了想,愈发觉得应该是自己出了问题,一改方才粗鲁模样,她抬眼想要道歉,只是眼前哪里还有人影,“对不……诶……人呢?人呢?”
环顾周围,根本寻不到着黑袍的男子——这才是他真正的速度。
好快。她蹙眉,不过是一低头的功夫,竟然连影子都没了。
啧,又逃。
指尖还沾着他脸上伤口流出的血,佘青青吐出口中信子舔了舔,模样妖娆暧/昧,暗暗将玄苍这个名字记在心间:真是只爱四处乱窜的小老鼠,她微微眯起眼睛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