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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荷回话低头细想,那日出府并未遇到什么贵人,且西市虽说古怪稀奇东西甚多,但城内富贵之人,却鲜少会有人去那淘蹬玩耍的物什,见着太子抬手让他平身,定定神又退回一旁。
李承乾手上并未放下书册,听完杜荷的回话,抬头不着痕迹的环视殿内一眼,看着只有两人的空旷殿内,目光又转回杜荷身上。
还是稚子一团的幼童,不知何时竟长成如此挺拔壮硕的模样,只那张老实的面容,还似从前一样。
自知晓世事起,他就知道这诺大的宫殿中,竟没有一人可以相信,哪怕嘴上说看中他,日日赏赐华美贵重器物的父皇;和一脸慈爱,只对他教导好好生研读书本,好为父皇分忧母后。
可明知无人可交心,但看着这诺大空旷的殿内,竟只有两人独处,若说他不信眼前之人,又有何人会信。
“父皇明日会在宫中设宴,母后也会一通邀请各府家眷入宫,在御花园内款待众人,吾会前去陪伴母后。”想着竟让他不自知信任的杜荷,不知那引得“乌鸣”日久不忘的杜家小娘子,是否也能让他相信,李承乾心中暗暗思量,脱口提醒道。
陛下宴请朝中重臣,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皇后因着心疾,却鲜少宴招各府家眷,在东宫伺候日久,杜荷虽面容憨厚,却不是真的单纯无知,跟何况与太子日日相处,知晓他虽带人冷淡自傲些,却也实乃君子,是以他才会就留东宫。
“不知可是及笄之女,才会需得前去?”杜荷心中一动,问道。
“不需,去马厩看看乌鸣,这几日不吃不喝的,也不知又在折腾什么,今日无事,看完就出宫回府吧。”李承乾不愿多说,转开话把人支走道。
杜荷听他这含糊不明的回答,张了张口还想再问什么,却看着太子看着书册,那很是入神的模样,片刻无法开口,只无声拱手退下。
侯在殿外的一众仆从,见着杜家小郎离开,才放轻脚步进去殿内,各司其职的低首立于殿内各处。
有些年月未曾听闻太子提及乌鸣,杜荷心中隐隐觉得有些难安,快步前去东宫偏角的马厩,想早些回府问问父兄。
想到这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院子,杜荷还未开口谢过带路的宫奴,就见着不知等在院门外多久的马奴,见着他就快步迎上来,一脸谄媚的拱手施礼道:“杜郎君可算是来了,快些随奴进去看看那乌鸣,昨儿太子带去宫外遛了会子,回来就不吃不喝的,可真是快愁死人了。”
杜荷看着那宫奴脸上的苦恼不似作伪,心下也有些着急,这乌鸣虽说主人已不是他,但救命之恩,却是让杜荷日日不忘,平日在东宫伺候,若是得闲时也会常来看看。
“先谢过这位公公,马二快些带我去看乌鸣。”杜荷对着那公公拱手一礼,就忙催促马二带他去那乌鸣。
对于这伤了太子,却被格外开恩留下性命的宝马,马厩伺候的宫奴,都唯恐太子想留下它,只为等日后亲自处置,初时让他们这些人对其,细致不得,疏忽不得。
这几年看来,太子对那宝马也是爱的紧,却是日日小心伺候着,可谁知难得出宫一趟,也不知可是把心跑野了,回来竟不吃不喝,真的把一众马馆伺候的宫奴,愁的都要抹泪了。
“你说乌鸣出宫,挣脱缰绳竟追着一小娘子跑,还是太子出手才将它制住,那小娘子是谁家的,你可曾知晓?”本快步向着乌鸣在的马厩过去,可听着那宫奴着急无措的言说,提及此时,停下脚一脸吃惊的问道。
那宫奴看着杜家郎君狰狞的面容,吓得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哆哆嗦嗦的回道:“听,听侍卫闲话说,说是杜家小,小娘子。”
“咯,呃!”杜荷忍住心中惊恐,睁大眼睛死死盯住那宫奴,喉咙发出闷声。
本性良善的他,实在无法拿眼前的宫奴撒气,轻“哼”一声,没心思再去看乌鸣,只一心想要赶回去。
隔着几道宫墙的边角处,看着那携带烽火而去的身影,自暗处显出身影,其一旁身着浅灰宫奴衣裳的拱手小声问道:“太子,这杜家小郎最是疼宠家中幼妹,难道不怕他因此心生异念?”
李承乾眼睛无情的瞥过那多嘴宫奴,直到那人额上留下冷汗,才呲笑他蠢笨的说道:“就是因为如此疼宠,若吾得了那丫头,杜荷才更不会背叛。”
宫奴听见主人如此说,心中一惊,眼中也露出恐怕的神色,难道主人并不真心信任杜家小郎?心中的疑问越发多,却再也不敢开口多问。
见将人吓住,李承乾心中颇觉得有些无趣,看着杜荷以不见踪影,抬脚先向着马馆走了过去。
“小心跟过去看着。”在快要显出身影时,李承乾脚步顿了顿吩咐道。
宫奴看着太子转身,转眼就收起满脸的惊恐,平静的收回抬起的脚,低头无声领命,侧耳听见恭迎太子的声音,才退后一步隐去身影。
烧着上等木炭的闺房内,三个样式相同,仅眼色略有差别衣裳的少女,围着一个年纪不过五六岁的孩童,竟是一副讨教的模样,看那绣架上些许就完成的锦绣山河图。
那大气滂沱的秀丽河山,青山碧水倒影出的虚影,水中还有游鱼不时跳出水面,好似与岸边的花鸟走兽玩笑。
守在一旁的丫鬟,看着还在收尾的小娘子,连大气都不敢喘,只一双眼舍不得眨上半下,眼中的恭敬崇拜,还有微张着吃惊的朱唇,若是让门外候着的小丫鬟见着,定是会吃惊平日规矩严谨、蕙质兰心的三人,竟还有露出如此模样的时候。
最后一针刺下,底下的手还未将针线抽出,那本来安静垂着的层层纱帐,竟“哗”一声被人自外拨开。
“瑶儿,你昨日可是,该死!”唯恐月瑶被那冷面太子惦记,杜荷竟难得失了分寸,可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幼妹自绣架下拿出的手,白皙稚嫩的指肚,被尖锐的银针刺出的鲜血,失口骂自己鲁莽。
杜荷几步上前,忙吩咐丫鬟去寻上好的伤药。
月瑶不等三人动作,就随手拿起一旁绣着碧草的白色锦帕,将伤着的指腹随意裹了几下,抬手阻止三人说道:“绿衣且慢,这些许的小伤,就是放着不管也不会留下痕迹,你们先去门外守着,先让我与二哥说些闲话,今日之事,谁也不许给我随处说道,可听清了?”
明明是疑问的话,可绿衣三人竟是能听出几分威胁,知道自家小娘子心智已全,最是不喜那自以为是的,自然忙不迭的拘身应下,只紫芸仗着个子小,早跑几步寻到伤药,怯生生的将药递上前,月瑶见着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接下后,再挥手让人都退下。
杜荷如今哪有心思责问其他,只仔细的将染了星点猩红的锦帕,皱着眉头小心解开,见着上面还不停冒出的血珠,用力敲打自个儿的头。
“二哥,这点哪里算得上伤,你切莫如此自责,还是说到底我有何事,竟让你这般着急找上来。”月瑶拦下二哥的手,忙转开话说道。
想起还有要紧的事,杜荷只得先把手放下,拿出刚扔在一旁的锦帕,将又染红手指的血擦净,仔细的涂抹那有着淡淡香气的伤药,因着月瑶的伤,心略微静下些来,轻叹口气说道:“瑶儿,你昨日可是出府,还遇到一匹凑上前来,颇有几分灵性的白色骏马?”
本就已是过目不忘的月瑶,仅是昨儿的事,她哪里会记不得,看着难得正色的二哥,月瑶也收起脸上的天真伪装,点点头说道:“你知晓我每三月,就回去寺庙抄写经书,为爹娘祈福长寿,昨儿正是日子,那马是我在禅房呆闷了,去后山走了会子遇上的,不过那马被丁大丁二拦下,我并未见着马主人,就由着绿衣匆匆抱着我离开。”
杜荷听着确实如此,不知是觉得无法改变,放弃再多想,还是静下心来后,觉得事情并非他想的那般严重,只嘴角僵硬的勾了勾,后又满脸不甘的咬牙说道:“那马就是救了我,却伤了太子的乌鸣,因它甚有灵性,如今已是太子的宠马,平日出宫多事带着他。”
“二哥,你是说昨日我见着白马的主人,竟是太子殿下?”月瑶说话是吃惊马主为何人,可心中却是暗暗思量,那被她喂食一颗还神丹,时隔五年竟还能寻着它的骏马。
看着幼妹那若有所思的模样,还有脸上毫无吃惊的神色,就知晓她并未对太子上心,杜荷只得再提点道:“瑶儿,明日陛下宴请群臣,各府家眷也由皇后照应,太子殿下陪与一旁,一同设宴款待众人。”
月瑶听二哥这一番言说,一脸不信的皱眉看着兄长,说道:“该不会是给太子选妃?”
杜荷见妹妹想过来,忙点头道:“就是选妃。”
将兄长拉起身,站于他身前比较一番,实在难以相信,满脸疑问的看着杜荷,道:“连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年纪都未到,二哥,那太子可是脑中也有暗疾。”
听月瑶这口无遮拦的话,上前忙将那张小嘴捂住,嘘声道:“这虽是在自家府里,却也恐防隔墙有耳。”
见着兄长这幅惊怕的模样,月瑶暗暗撇了撇嘴,却还是老实点点头,露出怯生生的样子,才让杜荷将手收回。
头对头小声附耳说了会子,直到听门外候着的丫鬟传话,说老爷回府,这才息了声,忙手牵手去前院讨教。
昏暗的夜色,灯火通明的东宫寝殿内,一身着灰色长袍的男子,躬身立于床尾。
“脑中也有暗疾?”歪在床上,听着宫奴禀报,李承乾神色不明的重复道。
作者有话要说:下夜班,头昏昏沉沉的,老是写不好,删删减减了好几次,这才写好一章,真是抱歉。
☆、47第 47 章
寒冬之日;明黄朱红装点的殿内,丝毫感觉不到一丝冷意,仅着单薄绸缎衣裳,头上简单梳着妇人装束的女子;接过一旁伺候宫奴递来的衣裳鞋帽,小心仔细的给身前男子穿戴整齐。
低头看着一脸满足,帮他仔细调整身上衣袍的爱后,李世民抬手接过一件厚实的外袍,将它轻柔的披在长孙氏身上,扶起笑着劝说道:“知道你喜欢如此,可也该多想想自个儿的身子。”
长孙无垢抬起一张并不精致美艳的脸;嘴角带着温柔的浅笑,却让人舍不得移开眼;不去接他这话,自个儿的身子,自然还是自己最清楚,若不是有医者奇人,想来也没有几个年头好活,这些又能再做多久。
“劳陛下挂心,是乃妾身的罪过。”端庄、柔美、识大体,实乃世人眼中皇后之位的楷模,可谁又能知,她也是有私心的。
听她这般说,李世民又如何能再说其他,抬手将拘身请罪施礼的人扶起,想起今日明是为着冬日观雪赏梅,暗着却是为宫中太子选妃。
挥挥手让殿内众人退下,扶着人到榻上坐下,李世民先开口道:“观音婢,初入寒天,你身子就又弱了许多,今日本不愿你出面劳心劳力,可太子选妃,实乃关乎社稷江山的要事,却该少不得你出面,以示重视才是。”
身着明黄牡丹绣图的绸缎衣裳,更显其雍容华贵,长孙无垢看着夫君一脸的怜惜,脸上的笑带上了几分真,摇摇头温柔的笑说着:“承乾也是臣妾长子,就算不因着他一国储君的身份,妾身为其娘亲也必定要去看上一眼,如此才能真的放心,也不知能否看到他成婚生子。”
“哎,你怎生又说这些丧气话,听说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