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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胤禛被引起兴趣了,追问道,“哪里不喜欢,说来听听?”
街市两旁小贩叫卖,来往行人三三两两,徽音目光转过一圈望着旁边人的脑袋开口:“你可知,在我们现代人眼中,你们清朝的头发是最难看的,女子倒还凑和,男子就……历史上,英法联军入侵时,还有把清朝的男人当女人给差点……”
胤禛眉头一皱,脚步顿住了:“什么你们、我们,这种话我不爱听,徽音,以后不许再说!”他们已然是夫妻,即使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又如何?当前胜过了一切,他不喜欢分出这种差别,那隔得太远,他……会慌!
徽音轻笑一声,停下来等着当街竖眉的男人,心里却觉得他这模样像是使性子的小媳妇,如此一想,越发生出些好笑来。
“这头发……”胤禛见她发笑,以为是从他的头发上想到什么作比,似恼似窘似无奈地道,“大清入关后所定下的,也是为了让汉人臣服,削掉他们的反骨,改……太难了!”以前他都不觉得,可是经心爱的人一说,他倒是有点在意了。
“剃个头发就能让人臣服?”徽音失笑,“汉人臣服于满人的铁蹄之下,而满人……则臣服在汉人的文化之下,你觉得大清真的赢了吗?”
胤禛再次顿足,汉化,不止皇阿玛在意,他同样在意,然而两世里大清都对此没辙,这一句话竟是一针见血,刺到了他的内心深处。
“嗯?你怎么又停了,”徽音转身摇摇头,无奈地笑了,“我们聊聊天,你别这么较真啊,你不喜欢,我不说了便是,这般作态,像是个女儿家一般,小心旁人见了笑话你呢!”
胤禛一听这比喻,脸黑了些,几步走上来肃容道:“胡沁些什么?我何曾……”他语声一顿,脑子里转了个念头,表情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只状似寻常地起了话茬,“依你之见,大清的汉化该如何处理?”
两人继续慢悠悠往前走,徽音见她提及的事没遭到反感,很是轻松地继续道:“我其实挺搞不懂你们的,阻止汉化真的就能保持满人的尚武之风,不会趋于堕落腐败吗?”她顺手一指前面,“你看,那是八旗子弟吧,一看就是个纨绔!”
胤禛顺着看去,身上不自主地溢出了寒气,拳头也捏了起来。
“况且……”徽音对这些根本无甚反应,在这世上人总是分好坏的,若没有这些坏人、败类的衬托,好人又从何谈起?“汉化,也是你们自己愿意的啊,看看选秀制度下的八旗女子,其温柔婉约之态何曾输给了汉女?有这样的女子作母亲,后代又如何养成祖先那般?还有啊,你们的宗室、贵族哪个家里没个把妾室的,其中汉女又占了多少?后代人的血统,都是你们自己做出的选择,所谓‘满汉不得通婚’,其实早就徒有虚名了吧?”
胤禛听出这语气里有些嘲弄之意,心里虽然恼了,却也明白此言非虚。他心知身旁的女子不是短视的,深吸了口气问:“若如你所言,这岂非无法可想之事?可如不阻止,恐怕汉化得只会更快!”
“为什么要阻止?”徽音眸子一转,递了个纳闷的眼神,“满人虽然在渐渐被汉人同化,但汉人如何不是在受满人影响?”她转而一扫街上,“你看,前朝时女子多穿汉裙罗衫,可如今……仅有一半了,旗装的款式变动了之后,有钱人家的大都这样穿了,我现在穿这一身出来,反倒招了不少看轻的目光。”
胤禛的政治头脑不是盖的,稍一想就懂了,他眼底光芒微动,一下下用扇子打着手心:“你的意思是,他们汉化我们,我们也可以满化他们?”不过想想汉人博大精深的文化,他又有些不太确信了,“然……这事虽然可行,却委实艰难了!”
徽音觉得满人就是因为这种心态,才会对汉化头疼而无法,当然,她不会直接说满人是自卑心理作祟,而提了另一个疑问:“你的九阿哥养在福晋身边,如今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可俨然已有了嫡子的风范,假如当年他是在作为格格的生母膝下长大,如今又当是何种模样?”
这是一个例子,胤禛不喜欢心爱之人拿自己的儿子作比,却知道她言辞向来犀利,所言也往往直戳要害,相处这么多年了,他自然不会因此而发怒,但不舒服是一定的了。不过,擅长弯弯绕绕的他还是想到了其他的:“莫非小九给小七添堵了?你这是在给小七说话?还是……向我隐晦地告状?”
徽音送了个白眼:“默默是我教出来的,若是吃亏了,那也是增长经验,孩子们的事级别太低,我才懒得过问,有本事了就是英雄,没本事……狗熊的名头自个儿背着就是,我不过担个教养不力之过,其他的与我何干?”语罢,她只得自个儿补充道,“我举了例子是想说,人固然有因血统之故产生些天生的偏向,但是最后会如何还是教出来的,这下你总明白了吧?”
“教出来的?”胤禛还没从英雄、狗熊论的教养说法中走出来,立刻被后面那句话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心中几个思量后,面上露出了些笑容,“你是说,满人已经掌握了大权,怎么教、如何教就由我们做决定,即使‘满化’不能真正实现,但效果还是有的,而我们只要保证那效果有利就足够了?”
徽音点点头,眼中忽地划过些懊恼之色,瞪了下边上仍然眸带亮光的男人,很是不爽地嚷道:“我上你的当了,好端端地说这些无聊的东西干什么?你不是带我出来过七夕的吗?居然乘我不备套起话了,阴险,太阴险!”
胤禛这次是笑出声了,眉目间的神色都染上了轻松,有点小自得地侧头:“你总是警醒,若不是今日时机好,你又放松了精神,我怎会得逞?再说这可是你自个儿提及、自个儿说出来的,焉能反过来怪我?”至于阴险这个形容,他为着难得套到聪明绝顶的心爱之人,就大度地忽略过去了。
实际上,他是高兴得给忘了……
“切,堂堂亲王之尊,年纪也一大把了,幼稚不幼稚?”徽音撇嘴,这丫的一整到她就乐呵,也就是些小事,否则她哪里能容得?
“徽音,你比我小不了多少,我若幼稚了,你也好不到哪去!”胤禛老神在在地反驳,半点没有恼意。他可是清楚的,如果不是这人放水,如何也得逞不了的,其实他高兴的倒不是这个,而是……多年相处下来,这人对他的防备已下降到了最低,很多以前不会说、不会提的,现如今也没那么严实了。
胤禛犹然记得,初嫁给他后,有几次徽音安睡在床,他一靠近就遭到了近乎本能的袭击,差点被错手杀了,更有一次,徽音贴身带着的那坠子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那切切实实的危机,他可是从没有淡忘过!
“四哥?小四嫂?”突来一把温润好听的男声,带着些诧异和不太确定地传来,引得这边两人循声望了过去。
熙熙攘攘的街上,灯火阑珊地掩映下,一服饰精细、气质如玉的男子站在那里,另有一明艳大方的女子在旁,两人都盯着对面之人,似是无法相信正在展露笑意的是众人皆知的冷面雍亲王。
胤禛笑意敛去,有礼有度地冲所遇之人点头示意:“八弟,八弟妹。”
徽音屈膝行礼,看不出面纱下的表情,但声音还是很恭敬的:“见过八爷、八夫人!”
“四哥安,小四嫂安!”八阿哥抱拳问安,郭络罗氏只向胤禛屈了膝,对着徽音仅是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便算见过礼了。
见此,场面立时冷了,本来神色平淡的胤禛面上微冷,他现在是亲王,若论品级,徽音如何还得不到一个贝勒夫人的礼遇?更何况,论长幼他也在前,这个郭络罗氏以为自个儿是个什么身份?安亲王降爵败落,这些年因拦阻八弟纳妾又遭了皇阿玛不喜,论身份、论圣宠都比不过徽音,有什么可自傲的资本?
胤禛绝不会承认,他是不忍心爱之人受委屈,打心眼里护短了!
八阿哥也有点尴尬,明慧从给皇玛嬷侍疾后就很不喜欢这位小四嫂,再加上一向又以正室自居,更是看不上身为侧室、却子女双全的这位小四嫂了。可谁让这是他的妻子呢,那年得了时疫,曾受过四哥大恩,回京后他又看到了明慧的好,自然会比以前爱重些,此刻妻子惹四哥不快,他又怎能不护?
八阿哥歉意一笑:“四哥、小四嫂,她向来性子直,并无任何恶意的。”
徽音这个侧福晋在明面上的外面,都是秉持少语方针的,如非必要,一般对人对事时皆是交给胤禛的,至于不得不参加的女眷聚会,也将乌喇那拉氏凸显在前面,再不济还有李氏这个愿意冒尖的和宁楚格那个大家出身的,她是绝不会上赶着惹眼的。
“嗯。”胤禛看在表面的兄弟情分上,缓和了表情应了声,念着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让看出来,他又多问了句,“八弟也带着八弟妹来逛?”
“正是呢,”郭络罗氏一笑,不甘心丈夫为了个妾向他人赔礼,佯装不解地道,“今儿七夕佳节,虽说在守孝,但是走走还是可以的。只是……四哥怎么不带着四嫂?可是四嫂身子不爽?那我回头得去看看,四嫂最是和善人了,众妯娌中四嫂的性子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呢!”
八阿哥不用看也知道自家四哥脸色不好看了,但是他最探究的还是从见了他们后慢慢藏到四哥背后的女子的反应,明慧这一出他虽无奈,却也有纵容之意,为的不过“试探”二字。当年的徽音姑娘一嫁人,就完全缩了起来,即使是些应酬的场合也从没见过,可他总有种感觉,这个女子……绝对不怎么简单,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他自然存了寻机摸底的念头。
胤禛身为兄长,不好说一个弟妹,更重要的是大半藏到他背后的女子身上,溢出一瞬的煞气,这引得他皱了皱眉,也占据了大半的注意力,而郭络罗氏暗指他委屈嫡妻、怀疑他的嫡妻被人欺负的言辞,已是无暇顾及了!
徽音垂下的眸子里冷光一闪,再抬头时优雅地走出胤禛身后,浑身的气质一变,端的是婉约清逸,面纱之上露出来的美目波光潋滟,那风姿顿时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了不少。
“久闻八夫人出身高贵,又颇得皇阿玛喜欢,最是让人羡慕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八夫人养着的弘旺阿哥比我的弘昈年长一岁,听说也是聪慧有加,八夫人又得八爷的心,可是好福气呢!”这番话一出,胤禛嘴角隐隐抽搐了几下,他怎么就半点没听出善意来?
八阿哥神情微变,却反应很快地拉住了气愤难平的妻子,如果这位小四嫂说话的语气不是这样,如果说话时眼中的讽刺不是那么清晰,或许还能当这些是好话……然而,家世、圣宠、子嗣、夫君的宠爱,明明白白用明慧最紧要的这四样嘲讽,可真是狠到极致了!
“四哥,我们还有事,就此别过!”八阿哥绷着脸拉着妻子大步走了。
郭络罗氏的声音从他们离去的方向传来:“你拉我做什么,不过是个妾,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