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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康熙的咳嗽声传来,这边的皇子们立马按序站好,开始行三拜九叩礼。
李德全扶着康熙走到大殿里的御阶前,担忧地看向醒来不久的万岁爷,只听他嗓音有些哑地道:“李德全,去把朕床边那个柜子里的东西全部拿来。”
“嗻!”
脚步声远去,康熙扶着御阶的栏杆坐在了台阶上:“抬起头来,全部看着朕!”
诸皇子们抬头,只见他们崇敬的皇阿玛一身明黄亵衣,披着件袍子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御阶上,幽深的眸子平视着他们。
“皇阿玛,夜里寒凉,您披着儿子的斗篷吧!”胤禛年长,所以排在前面,一看到垂垂老矣的皇父如此模样,取下斗篷膝行向前给递了过去,同时眼含恳求之意地看着皇父。
其他的皇子纷纷膝行解衣,充分地表着孝心。
“你们都是有心的!”康熙点头说了这么一句,面向靠前的胤禛,“老四,你是孝顺的,来,给朕披上!”
其余皇子有的放心、有的暗恨,却无人明白地表露出情绪。
李德全并两个小太监捧来了九个木匣子,还有一壶热茶,他们应康熙所指,把那些木匣子放在了御阶上,又给在场的诸位主子每人上了一盏热茶,才恭敬地退下去。
大殿中再无他人,只剩下了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康熙让胤禛跪到一边,从那些匣子中取出了一个打开:“胤祉,你近前来。”他把手中的匣子递到膝行于面前的三阿哥手中,慈蔼地像对待幼子一样摸了摸三儿子的脑门,“朕即位得早,在你之前还有很多孩子,可站住脚的只有胤禔和胤礽,所以你出生后,生怕再……朕将你送出了宫,期盼着你能活下来。”
三阿哥一样样取出匣中的东西,眼中露出震惊和不信,最终全部变成了动容和泪光,他听到耳畔传来皇阿玛的声音,温和得超乎想象。
康熙仰头逼回泪意:“朕是阿玛,却也是天子,那里面最底下的是你刚出生时,朕命人暗中印的,朕……出于朝堂和后宫的种种考虑,无法摆出疼爱的姿态,只能记着你的成长,第一次开了口,第一次迈了步,第一次摔了跤,第一次拿了笔,第一次写了字,……朕收着你第一次写的大字,白白的纸上比道士画的符还难认,还有,字虽然都写对了,文意却着实不通……朕收着这些装到一起,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朕的胤祉文采出众,朕……很欣慰,也很自豪!”
三阿哥从匣子的最下面抽出一张有些年头的纸,上面印着两个墨色的小脚丫和小手掌,他泣不成声地伸出自己的手比上去,却发现已经大到完全无法相比了。
在三阿哥旁边的五阿哥垂眸望去,也忍不住含了泪,匣子里收着一沓纸,他看到的不是三哥第一次写的大字、,而是皇阿玛对三哥的殷殷期盼和拳拳爱子之心。
“胤祺,你近前来。”康熙挥手让胤祉退开,取了下一个匣子打开递到膝行而至的五阿哥手中,“你额娘初入宫中时位份不高,依规矩无法亲自抚养你,皇额娘又孤苦无依,朕和老祖宗不忍便抱了你过去,虽是为孝道,但朕……确实待你不公,以至于你都那么大了,汉语还不是很流利,这些年你办差踏实,行事也稳妥,朕的内疚才消减许多。”
五阿哥翻看着匣子里的纸张,有他写的蒙语,有他初学时画的画,还有调皮时印了脏手印的大字,最下面同样是一张印了小脚丫和手掌的纸,这些……让一直以来自觉不受皇阿玛喜欢的他呜咽出声,即使他是皇玛嬷养大的,即使额娘偏疼九弟,他的皇阿玛也一直在看着他,是吗?
“胤祐,你近前来。”康熙叫了下一个儿子的名字,递出了第三个匣子,“诸子中惟有你,是朕愧于面对的,许是朕德行有亏,才让你天生足疾,幼时受了那许多的白眼和闲言,所幸你如今已完全好了,朕心甚慰。”
此言一出,其他皇子无有不吃惊的,老七的足疾,当年太医都没辙,现在好了?这是何时的事,为何他们从未听闻过半点消息?
“这个匣子是你的,即使当年你先天不足,朕还是命人拓了你的掌纹、脚印,后来你进学了,朕明知道你处境不好,却不能出面相护,只能反复叮嘱暗中护着你的人,让太医院给你配最好的药材,幸而你额娘是个好的,不仅宽慰你,还将你教得很出色,朕……不是个好阿玛!”康熙眸带愧意地看着这个儿子,忍不住自责道。
“胤禩,你近前来。”康熙调整情绪,让克制着翻动匣中之物的七儿子挪了地儿,拿出下一个匣子打开,“你额娘身份低,这……也要怪朕,当年朕从没想过让儿子吃这上面的亏,谁知……唉!”康熙叹了口气,都是在皇家长大的,哪有不明白的,定是良妃偷换了避子汤,这样攀龙附凤的,太司空见惯了!
“皇阿玛……”胤禩动动唇,额娘再不好,也是生他之人,他不能埋怨。
“你出生后,朕曾恨过你额娘,若非她……你何至于……朕可以对女人狠,却无法对儿子狠,你那时身子很弱,朕一度想要放弃,却还是不忍心,虽然听了老祖宗的话,将你交给了惠妃,暗中到底派了人看顾。”康熙显得很矛盾,真实地表达出了当初的挣扎,“你会说话后很乖巧,朕听到禀报后却不由得心疼,但想到自个儿小时候也是吃了许多的苦,便只是让人护着你的安全,挫折使人成长啊,你确实用功又勤奋,朕看着你长大、优秀,心里是既酸又暖,那是满足啊!”
他们的皇玛法独宠董鄂妃,这在皇家并不是秘密,胤禩翻着匣子里他幼时写的字、做的诗,以及那张他和哥哥们都有的出生后第一张“墨宝”,整颗心都暖融融的,想要疯狂地向世人大喊:皇阿玛是疼爷的,谁说皇阿玛不看重爷了?
“胤禟、胤誐,你们近前来。”康熙喘了口气,叫了九、十两位阿哥,将他们各自的匣子递过去,“这是你们的,你们出生时没差多久,自幼也一块长大的,朕的儿子里,就属你们俩最是调皮捣蛋,三岁时一起失踪,吓得你们额娘翻遍了整个御花园,朕那时也跟着担心,你们才丁点大,御花园池子又深,若是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所以寻到你们后,朕狠狠地罚了你们,就怕你们记不住,日后再出点岔子。”
兄弟两个并肩跪着,相互看了一眼,从记忆中挖出了个模糊的印象,渐渐才记起来那次受罚,时间太久了,他们忘了是因为什么,却都记得被皇阿玛给狠狠罚了。
“哼,”康熙捋着胡子瞪眼,“谁知,你们后来倒是知道不拿自己玩了,却开始玩起别人。五岁时合伙把个宫女的头发给绞了,六岁时进学不久就藏了师傅的砚台,七岁时污了老四的功课,直到……直到胤誐的额娘……你们才消停下来,众兄弟里你们两个的匣子是最沉的,朕把你们罚抄的书也放了进去,可惜……大半还不是你们自己的手笔!”
两人翻看匣子里的东西,确实有一半以上是他们两人曾上交的罚抄内容,余下的就是他们以前自己都不知道的字、画、诗之类的,还都是特没水平的那些,显然是初学时所作,十阿哥的匣子里,还翻出一张画了乌龟、写了字的纸,离得近的几个皇子都看到了,不免有些忍俊不禁。
“皇阿玛啊,您怎么把这个都收起来了?”十阿哥哭丧着脸,他都这么大了,还被揪出这些,怎么可能坦然受之?
康熙摇头叹气:“朕教你们尊师重道,你小子倒好,不好好学也就罢了,还把师傅当乌龟画,朕当时拿到手里时好一阵哭笑不得……胤誐,你额娘……把你教的很好,这些年……委屈你了!”
十阿哥身子一震,认认真真磕了个头,眼底也浮上了水汽:“瞧皇阿玛说的,儿子不委屈,儿子……儿子能成为皇阿玛和额娘的儿子,儿子觉得很幸运!”原来他的所做所为,他的假装,皇阿玛都知道?
“胤禟,你这小子是最让朕头疼的了,明明身在皇家,偏喜好黄白之物……聪明不输兄弟,却……”康熙抚额,“自小鬼主意又忒多,你额娘最是疼你不过……去,一边去,看着就眼气!”
九阿哥凤目一弯,抱着自己那个匣子退到一边慢慢看去了,反正他知道,自家皇阿玛是对他又爱又恨的,决不是他以为的讨厌就行了!
“胤祹,你过来。”康熙看向下一个儿子,拿出了属于十二阿哥的匣子,“你这性子,淡泊又安静,时常就让人忽略过去了,但是朕却总是担忧,怕你沉溺佛理之中,弃家而去,为此,朕和苏麻额涅谈了好些次,可纠正得还是晚了些。”
“累皇阿玛操心了!”十二阿哥叩头,属于他的匣子里,除了幼年学字学画时的稚嫩之作,多的还是关于佛家的,有抄的经文、写得注解,还有一两张画了佛和菩萨的小像。
“当阿玛的,不操心又怎能称之为阿玛?”康熙失笑,“胤祹,这几年你办差也有长进,朕送给你的那些书,看得可还有趣?大千世界,总是无穷无尽的啊!”玲珑小时后就念叨过,说十二叔性子淡得让人忧心,所以他就想方设法勾起这孩子的留念之心,好在还是有用的!
“谢皇阿玛赠书,那些书……的确很有趣。”十二阿哥看着皇父笑了,眼睛里闪现出感念和温暖,皇阿玛为他费心至此,他又怎么可能是不受重视的呢?
“老十四,你近前来!”康熙让十二阿哥到一边,唤了在场的最小的一个儿子,“这个匣子是你的,你幼时长得结实,圆滚滚得甚是讨喜,说话较早,口齿也清晰,除了胤誐他们俩,你亦是个调皮的,没少闹些笑话出来。”
十四阿哥打开匣子,翻到了歪歪扭扭的大字和墨点、手印同在的千字文,还有印了小脚丫的纸,他不由得笑了,他就知道皇阿玛是最喜欢他的,可他很快就被打击了。
胤禛一直默默跪在御阶旁边,看清了兄弟们的所有表情和反应,他们都被皇阿玛叫到跟前过了,只有他,被跳了过去。他看到御阶上还有最后一个匣子,他……既期待里面的东西,又害怕见到里面的东西。
皇阿玛永远先是君、后为父,从重生以来胤禛都是牢牢这样记着的,做一切事也是以此为前提,他不否认内心深处渴望着皇阿玛的喜爱,但是若真的相信了,他又担心有朝一日会更痛更疼,他……忽然怯了!
康熙挥退十四阿哥,将手伸向了胤禛的方向:“胤禛,你过来。”不似方才那样将匣子一个个递过去,他拿过最后一个匣子放在膝上,亲自打开了它,取出一张纸递给了面前跪得笔直的儿子,“这是你刚出生时,朕印下的,当时你被抱到了景仁宫,你皇额娘还嫌朕为了张纸弄脏了你的小手小脚。”
胤禛接过那张纸,不得不说,看到兄弟们对这张纸的反应,终究比不过自己亲眼所见来的强烈,他的手有点发颤,这……是皇阿玛和皇额娘亲眼看着印下来的,他的脑海中似乎再现了景仁宫里那温馨的一幕。
“这个,是你开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