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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风花雪月楼
康熙三十七年四月二十五日,这天天气并不好,阴沉得像是要下雨,白晋与一干传教士晚餐后聊了聊天,便分别去休息了。主要是大清皇帝陛下因为法兰恩这位伯爵的到来,打算筹备一场宴会做接待,一些礼仪和安排他们作为被宴请的一方,自然是要从旁协助的,所以近来颇有些受累。
至于主角法兰恩伯爵,最近几天被徽音拉着满京城逛,早已没了之前那份鲜活劲儿,用餐后就直接回房休息了,他急需补充体力,虽然陪女人逛街是个不招人喜欢的活动,但是比起和美女相处的诱惑,这位浪漫主义的王子也就不在乎那点小小的牺牲了。
不到戌时初,这座专属于传教士的府邸就静悄悄得没声了,皇帝陛下赏赐的奴才都是极有眼力劲儿的,既然他们名义上的主子都就寝了,他们又何必守那劳什子的规矩呢?是以,及至戌时末,一道烟青色的影子从府邸一角掠至屋顶,踩着瓦片离开时没有任何人发现,而这道人影,正是司马徽音!
自借住在白晋这里开始,徽音一直不停地外出逛街,说是好奇大清京师的繁华,其实只是以此为幌子,详细地打听着她想要知道的一切相关消息,便于收集信息,寻找一条快捷的生财之路。司马家本是盗墓起家,建国时金盆洗手不干了,并为国家捐助过大量文物钱财,□时以此为交换免于受难,改革开放时投身商场,几十年间也大有成就。然而,实际上的司马家却未如表面上这样洗白,老头子很牛,不仅和大陆关系友好、彼此互利,和台湾也有所牵连,据她几年来的了解,司马家应该还在政治上有一定的作为,不过那些有专人负责,作为继承人,她不需要知道细节,况且老头子还没有把掌舵权交出,所谓的唯一继承人,也不过是个稳定势力的砝码而已。
当然,这些与现在徽音要做的事并无关系,只是司马家在此过程中培养后代学习的各种知识,让她从中受益,如今能够以此谋财罢了。今时今日,她想要钱,但这个时代没法炒股、融资,所以只能另辟蹊径,想来想去,除了青楼、赌场,还有什么地方来钱既快又轻松呢?不过相比起赌场,她更喜欢利用青楼来得财。
经过一番打探,并对所得来的消息做了细致分析,徽音敲定了一家名叫“风花雪月”的青楼,此楼对外称是琴棋会友、品茗论学的地方,可实际上它也是男人求欢的场所,不过近段日子以来门面尤显冷清、生意也渐渐惨淡,倒不是因为经营不善、姑娘不好,而是另有内情。
在京城这种地方,随便扔出一块砖头,都可能砸到一个红顶子,但凡繁华地段,那些店铺莫不是权贵私产,区别只在于品级的大小、势力的强弱,至于这青楼……自然也是有各种各样的后台,却偏偏这家风花雪月楼矗立于京师,竟然没有和任何的权贵有从属关系。于是,几月前起,由权贵支持的几家青楼看不惯了,开始打压排挤这个异数,所以造成了它今日的光景。
这种事情怎么说呢?风花雪月楼的老板也算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了,她不依靠任何一个权贵势力,自然是没有留给任何人把柄,但是不依靠、不得罪任何一个权贵,其实也就意味着得罪了所有的权贵,这样行事符合中庸之道,但是虎狼环伺的环境下,中庸却并不代表着安然无事。
徽音挑中了它,同样因为它的“无依无靠”。如若不然,即使她再铁齿铜牙,也无法让一个混迹欢场的青楼老板听信区区一面之词,与她达成互利互惠的协议,并心甘情愿将利润的一部分奉上。
一旦下定决心,司马姑娘是绝对不会半途而废的,哪怕不择手段,也无所谓,她一向信奉一句话,那就是“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
京师的布局,徽音早摸清楚了,至于风花雪月楼,在成为目标的时候,它的地图就顺理成章存入了某女子的脑海,这种事情,素来思虑周全的她又怎会忘记?所以,不过一刻钟的工夫,那抹烟青色的身影已寻到一处隐蔽藏身,并密切注意着四周的环境,回想着老鸨房间的方位。
“妈妈怎生得到了后院?此时尚早,没有您在前面看着,我们可撑不住场面呢!”一位妙龄女子的声音,带着娇笑妖娆传来。
“嫣翠啊,我这是到后院找找琵琶,前面备的都是筝,你嫣红姐姐的恩客来了,要听琵琶呢!我年纪大了,站上一会子就累,乘机也好缓缓,哪像你们娇嫩得像花骨朵一样,正是忙忙碌碌的时候,哦,对了,好像刚刚看到你的恩客进门了,说起来都好久没见了啊!”约莫三十多岁的妇人嗓音,带着精明世故,话里话外都是前辈对后辈的“赞许佳赏”。
“妈妈且忙,嫣翠这就去前面看看,万不能怠慢客人不是?”先前的女子语气略有些急切,话音未落脚步声却已远去,再顾不得方才所言中对她“劳碌命”的讽刺了。
“哼,小贱蹄子,这风花雪月楼还没倒呢,就敢来上我的眼药,还嘲笑我生意不好、精力不济,就算真的这楼关门了,你们这帮小贱人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还是被发卖、霸占的命?”
徽音心知这位应该就是风花雪月的老鸨了,果断地尾随在后,试图寻找恰当的时机。只是没料到,这位老鸨还是个啰嗦的,一路上自言自语就没停过,骂骂咧咧的,既不满意楼中姑娘眼皮子浅、忘恩负义的嘴脸,又埋怨这世道对她的不公。
眼看着那妇人停在一间厢房门口准备推门进去,蓄势待发的某女子窜上去便制住了她,一手老练地扯住老鸨的发髻,一手持了什么物件抵在其脖颈处,随即一个旋身,顺脚踢上了屋门。
“啊……”惊叫声尚未成型,老鸨已感到脖颈上一痛,然后便是血液爬过肌肤的温热触觉。
徽音此时才补充道:“要命的话,就自觉点!”
老鸨被人挟持,明显感到了周身盘桓的杀意,赶紧跌声告饶:“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老身理会得,还望姑奶奶手下留情!”感觉到脖子上的凶器远了一些,她才松了口气,心中却委实愤怒:脖子都划伤了,才开口说话,这等性命攸关之事,哪能如此拖沓,也未免太散漫随意了吧!
“你若识时务,我便松开你,如何?”
此话一出,恐怕这世上只有二愣子会不懂怎么做,老鸨自是人精,尽管她有再多的怒骂也只能在生命威胁前妥协压抑,这就是现实。
徽音见这妇人点头,方推了她一把,施施然走到屋中的圆桌旁坐下,自在得如同自家一般用桌布擦掉了手中吊坠上的血迹,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屋中另外一个人可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妈妈怎么称呼?”
“老身柳娘,敢问姑娘如此造访,所谓何事?”柳娘一手抚胸压惊,一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还好只是流血,并不严重。待确认了自身状况,这位精明的妈妈正视桌边坐着的“歹徒”,开始细细打量。
柳娘眼中的是个大约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身烟青色的汉家裙衫,梳着未婚发髻,全身上下甚为素净,头上未有珠钗,腕上未有镯子,衣裙也未有刺绣,唯独头上插着两颗米粒大的珍珠,就这还是为了固定面纱用的,实在是简单到了不能再简单的地步。
“柳妈妈得罪了,我只是想和柳妈妈谈笔生意,并无恶意。”徽音不在意停驻在身上的打量,倒是大大方方地任由对方审视,仿佛在表示着某种坦诚。
“哈,谈生意?姑娘莫不是来消遣老身吧?还是说……姑娘想卖身于此,若是这般,老身倒是愿意得很!”柳娘心中气不过,凭她活了半辈子,今日遭遇已是一生耻辱,还差点被……她怎么可能心平气和,语气上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心知这位老鸨此刻愤然不平,徽音并不在意她的这番挑衅,毕竟确是她行事过了些:“柳妈妈说笑了,我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怎会自贱至此?”顿了顿,她直接转了话题,准备开门见山直说,“柳妈妈的风花雪月楼自几月前便遭受排挤,在那些后台过硬的同行打压下,楼中生意已日渐凋敝,想必具体情况,柳妈妈当是比我明白,况且东、西两街又开了新的琴楼,如今境况下,别的不说,单楼中人心已是不稳了,我说的是也不是?”
柳娘刚摆了个高姿态,稍能冷静一些,听闻此言却又炸毛了。只见她脸色一变,眼中狠厉的光芒明明灭灭,高声责问出口:“这位姑娘,即使要砸场子,也请走正门。如今这番作派,又放出这些话来,究竟意欲何为?莫不是以为我风花雪月楼识不得几个权贵,无人为我撑腰说话吗?”
这话里意思就很直白了,明摆着说徽音半夜翻墙入室,完全是鸡鸣狗盗行径,如今还大放厥词,是欺她风花雪月楼势单力薄,无显贵帮衬。既辱了徽音的行事,又警告她不要小看风花雪月楼。
“柳娘,不要忘了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我说了只是想谈笔生意。”徽音这姑娘也有些不耐烦了,直接丢出一个威胁来,就连称呼都变了。停了好一会儿,似是觉得气场足了,方准备继续开口,可她突然像是被娱乐了一般,眉眼间显露出几分的玩味笑意,宁默的眸子微抬,看小丑一样看了柳娘一眼,“柳娘,你当我没查问过吗?风花雪月楼有没有后台,认识的权贵有多少,有几个是愿意出手帮扶的,官职、品级多高,家世如何,只怕我比你这个主事人还要清楚些呢!”
此时此刻,柳娘再没自觉,就真的白在京城混了这么久了。她面上一白,心中顿时生出千万般念头,却都杂乱不堪,无法理出一条线来。她深深知道,看今天这情形,这笔生意是谈也得谈,不谈也得谈,人家可是早就把风花雪月楼当猎物了,逃不掉的,怎么都逃不掉的啊!
眼见这位精明的妇人认清形势了,徽音略微一喜,她知道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如此的话服个软、给个低姿态亦没什么大不了的:“柳妈妈,您多年来打理这里里外外,当是了不得的,小女知道即使没有外人相帮,您也会让风花雪月楼扭转颓势,只是时间迟早而已。”略微一停,恭维的话就不再说了,“小女此来实在是欣赏柳妈妈的魄力,若是生意谈成了,不过是小女借着柳妈妈的力得了几个银钱,说实话,经营上的事小女可是一窍不通,倒是有些新奇主意还算有些意思。”这番蜜糖喂下来,柳娘脸色好了很多,几多思忖总算安坐在桌边,勉强带了些谈谈看的样子。见缝插针,徽音当然不会放过,又说了好些奉承话,让谈生意的气氛和缓了许多。
“柳妈妈,小女的点子只是一时兴起,如有不足之处还望柳妈妈见谅!”前所未有的伏低做小,让徽音从开始的强势一番渐渐转变角色,成为了一个期望得到指导的后辈,这大大地愉悦了柳娘,使她心里顿感无比熨贴,也让接下来的交谈变得极为顺利。
徽音针对京城青楼的目前状况,分析了一下市场需求,当然在清朝是没人能听懂这种专业术语的,但是能明白意思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