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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辞冰雪为卿热-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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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禟也不觉听楞了,良久方道:“你果然是爱梅之人,难怪小名叫梅儿呢!”

尘芳抿嘴笑道:“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土,只有香如故。你可知,尘芳里其实就讳含着梅香?”

见她笑得绚烂,胤禟心中一滞,随即道:“果然是好名字,可见给你取名的长辈也是位风雅之人。”

“那是当然。”尘芳不觉得意道:“纳兰性德取得名,还会有错!”

“瞧你得意的!”胤禟指着她笑道:“我看啊,在你眼中除了你舅舅外,其他的男子大概都是些俗人莽夫吧。”

“奴婢不敢。”尘芳吐着舌笑道:“在九阿哥面前,奴婢怎敢诋毁当世男子。其他人不说,皇上和您以及您的兄弟们,可就都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旷世奇男子啊!”

胤禟放声大笑,随手拧着她的脸颊道:“就数你伶牙俐齿,刁钻古怪!”

尘芳一楞,胤禟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收回手,尴尬地坐开了些距离。

“其实——”两人同时开口道,随即又一起道:“你先说——”

胤禟示意让尘芳先说,尘芳清了清嗓子道:“其实你待我是极好的,很早以前我就知道。虽然表面上很冷淡,却从不曾在我面前摆阿哥的架子,有时咱们闹僵了,也往往是因为我的任性造成的。”

“你既知道,为何那晚还——”胤禟提及此事,心中仍隐隐作痛,嗓子干涩地说不下去。

尘芳叹息道:“大概是太伤心了吧,伤心得连伤害到了别人也不知道。”转即伤感地望着他道:“所以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伤心之地去了。”

天寒地冻,黑幕低压,贺腾就这样顶着风雪,摸索着沿崖峨壁向前而行,腰间悬挂的玻璃油灯早已不知被吹到何处,道路便更是难以辨认,数丈外是万仞深谷,可是他竟丝毫不在乎,仿佛自己是这世间最轻贱的生命。也不知走了多久,风势渐渐减弱,雪光也慢慢照亮了前方的路。他拐上一个山道,乍见一匹马正卧在路当中,忙跑过去一看,岂不正是九阿哥的坐骑。

那可怜的马驹惊恐地睁着两只绝望的眼睛在挣扎,殷红的鲜血从脖子的伤口处流下来,沿着身体淌了几道血柱,看来是刚死不久,死时被咬住了喉管连叫都叫不出来。贺腾只觉毛骨悚然奇Qīsuu。сom书,背脊上涌出股寒意。忽听到身后有嗤嗤声,猛然回头,只见一双碧绿幽暗的眼冰冷的盯着自己。

那匹淡黄色的草原狼轻蔑地看着眼前的人类,骄傲地长嚎了声,它是草原之王,又有什么猎物可以逃出它的厉爪呢?

贺腾倒抽了口冷气,慢慢起身拔出靴中的匕首,和那黄狼周旋起来。一人一兽对峙片刻后,黄狼猛地一扑窜,在空中划出道健美腾跃的轨迹,贺腾敏捷地一闪而过,却被狼爪划到了左臂,厚实的衣裳不堪一击便撕裂了个大口子,血丝慢慢渗了出来,闻到这血腥味,黄狼更加兴奋地低嚎。

贺腾几次闪避开攻击,可每一次的涉险过关,身上便会多添道伤痕。突然黄狼又一高扑,他乘机一蹲身,抓住了一条狼腿,黄狼落地不稳一踉跄,匕首已刺进了它的肚子。黄狼做着垂死的挣扎,侧翻到贺腾身上,张口咬住了他的右肩膀。

贺腾脸上青筋突暴,他忍着剧痛,拔出狼肚子上的匕首,不停地在它身上乱捅,终于黄狼松开了口,无力地倒在了地上。贺腾抹了把血流满面的脸,不住地喘着大气,许久感觉恢复些体力,颤微微地从地上坐起来,却看见了不远处正徐徐踏步而来的令一头狼,那是头母狼,在瞥见了公狼的尸体后,它凄厉地长嚎了声,复仇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贺腾。

睁开眼,尘芳看见了张苍白却俊逸的脸,她恍过神,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胤禟的肘弯里,想是夜间太冷,睡梦中的两人不觉靠在了一起取暖。发觉他的眼皮颤动,自己忙紧闭上眼。

胤禟醒过来,看着像猫儿一样在怀中熟睡的尘芳,不觉伸手捋着她松散的丝发长长叹息了声,良久将她轻放在地。见风雪已停,天色渐亮,便起身向洞外走去。

那声无奈的叹息不经意间触动了自己的心弦,尘芳起身望着洞口,朝阳在雪光的折射下,较平日更加刺眼夺目,他修长瘦削的身影沐浴在一片绚亮中,显得是那般的不真实。忍不住跨前一步,却发觉了脚下的异样,低头一看,却是方手绢,一朵红梅俏立一角。捡起摊开,原本雪白的绢帕正中,已被提上了数行雄秀混劲的字迹。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尘芳将手绢攥在掌中,心上似裂开了道缝隙,见他回头笑着呼唤自己道:“快出来啊!”不觉移动脚步走了过去。

山洞外,白雪皑皑,天地溶为一体,万物被覆盖在白色的世界下,一切都显得如此宁静悠远。似乎这一刻,已沉寂了有数十年、数百年之久。东边旭日冉冉而升,在雪地上映射出数道色彩缤纷的光芒。

“别看了!”尘芳拉着他的衣袖道:“这样看雪,会伤眼的。”

胤禟低头对她挑眉笑道:“没事的,一起看吧!”说着拉起她的手指着前方的彩光道:“多美啊!真希望永远不要消失!”

在多年前,一个女孩对他说过,“在遥远的极北苦寒之地,一年中有半年,都是无昼的黑夜,经常会有一道划过天际,亮彩夺目的光芒出现,称作极光。相传有情人携手看着极光升起,便可一生幸福美满。”

贺腾仰卧在雪地中,身边是两头草原狼的尸体,他微眯起眼,看着头顶的红日。草原的日出是美丽而壮观的,挥洒在大地上的阳光暖和而温馨,可是为什么此刻,自己却感受不到这种温暖呢?好冷,真的好冷啊!他觉得眼皮上似有千金压顶般的沉重,渐闭上眼想睡去。

可是珠木花该怎么办?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泪水不禁自眼角滑落,混杂着脸上的血迹渗进洁白的雪地。

“贺腾——”一声惊呼,他努力睁开眼,看着远处跑来的两道身影,嘴角不觉挂起笑意。

“怎么会这样,贺腾!贺腾!”尘芳跪在他身边,不住哭喊。

血泊中的贺腾面色死灰,眼神涣散,他欣慰地看了眼尘芳,转而一把抓住她身旁胤禟的手笑道:“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坎坎

夏季是察哈尔草原的黄金季节,天地之间,绿草茵茵,繁花似锦,一望无涯。草地中点缀着无数小湖泊,湖水碧蓝,小河如藤蔓把大大小小的湖泊串连起来,河水清澈见底,游鱼可数。牧歌悠扬,清风夹香,在这片草地高处的山崖上建有一座朴实无华的石墓,墓碑正面朝着草原,似想让石墓的主人,每天都能够俯瞰到这片曾养育他成长的土地。

石墓的守陵者是位矮小的异族女子,每日踏着清晨的露水来到墓地打扫、祭奠,夜晚带着无限的眷恋依依不舍地离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风雨不改。

“少爷,今天坎坎给您带来了您最爱吃的烤羊腿。”坎坎将一碟烤得金黄的羊腿摆在墓碑前,然后倚着碑身坐下,望着山下的草原道:“昨晚阿木尔大叔家的母羊竟然生了四只羊崽,大伙儿好奇地一大早就拥过去看热闹,阿木尔大叔得意地连胡子都快笑掉了。苏日娜大婶把家里的马给卖了,说是要给儿子娶媳妇办聘礼。贺什少爷前些日子摔了的腿已大好了,可是乌兰夫人说还需休养,就是不准他出去骑马,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是夫人的醋劲上来了,怕少爷去木兰参加秋狝。”

说到此,坎坎不禁笑道:“少爷别怪坎坎话多,坎坎知道少爷睡在这里很寂寞,是不会介意听这些琐碎的小事的。”黝黑的脸贴上冰冷的石碑,轻轻叹道:“大家都没有忘记少爷,都记挂着您,坎坎也是好想少爷啊!”

坎坎自记事起,只知道自己不断地被更换主人,那些主人们高兴时便会丢给自己一块肉,不高兴时便会对自己拳打脚踢。由于自己没学过说话,只会些简单的发音,做事又手脚不麻利,所以总是被买回几日后便又被转卖出去。

这日坎坎被送到个陌生的地方,衣衫褴褛地跪在高台上,任人查看估价。“这天平盛世,竟然还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贩卖奴隶,真是没有王法了!”一个声音在头上响起,她不觉抬头,在眩目的阳光下,一位少年正怜悯地望着她。

见少年要动手放人,卖主忙道:“这位少爷,这个奴隶不是大清朝的人,是从爪哇国买来的昆仑奴。卖她,可是经过地方上旗主的同意的。”

那少年一顿,随即走过来个美丽华贵的少女道:“贺腾,别管闲事了,贺什哥哥可要等急了。”

少年被少女拉着离去,坎坎知道那少爷是位好心肠的人,可惜却成不了自己的主人。少年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眼坎坎,突然松开少女的手跑过来对卖主道:“这个奴隶我买了。”随即回头对正不悦的少女道:“珠木花,你不是要过生日了吗?今年我就把她送给你了。”

自此珠木花小姐便成了坎坎的新主人,虽然小姐的脾气并不好,有时候还会拿鞭子抽打坎坎,但贺腾少爷待坎坎很好。他教坎坎说话,给坎坎拿好吃的,每回坎坎被小姐责打后,他总会为坎坎拿来药酒擦拭伤口。后来云珠小姐也来到了这里,她是第二个对坎坎好的人。云珠小姐既漂亮又和气,贺腾少爷和贺什少爷都很喜欢她,渐渐地连珠木花小姐也喜欢和她一处玩耍。

那段时光,坎坎真的过得很快乐,白天跟着少爷小姐们去骑马、打猎,夜晚就围坐在篝火边,听云珠小姐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转眼便过去了两个春秋,原以为日子还会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下去,可一切快乐却在那年寒冷的春天厄然而止。

风雪骤停的那个清晨,贺腾终于回到了家。他躺在羊毛褥子上,耳边不时传来抽泣声,一双粗糙厚实的手紧紧握住自己,他知道那是哥哥贺什。贺什的手总是这样温暖有力,是什么令向来沉着稳重的他如此害怕,手指竟在自己的掌中栗栗颤抖?眼前已是一片茫然,贺腾努力睁大眼睛,却仍看不清面前晃动的人影。

珠木花才刚起床,便被冲进来的胤禟莫名其妙地拽到了个蒙古包内,看见族中的巫医都齐聚一堂,心中默名恐惧。爷爷滚斯斯扎布严厉地瞪着自己,全无了平日里的慈祥和蔼,众人见到她,都自觉地让开了路。珠木花一步一步走向前,当看到躺在那里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贺腾时,脚一软跪了下来。

“是珠木花吗?”原本已萎靡的贺腾突然间双眼发亮,高声唤道。珠木花噙着泪上前握住他的手,贺腾紧紧抓着她道:“我找到九阿哥,我帮你把他带回了。你可高兴了?”

珠木花无语,只是不断地点头,饱满的泪珠一滴一滴地打在了贺腾的脸上。

“刚才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小时候一起玩娶新娘的游戏。我扮新郎,珠木花你是新娘,我骑着马带你在草原上驰骋,你头上红色的纱巾在风中飘舞,真是美极了!”贺腾的声音越来越来微弱,“我们说过,将来要生一双儿女,男孩会成为草原上的英雄,就叫他巴特尔,女孩会是像花儿般美丽的姑娘,就叫她其其格。我们就这样快乐地渡过每一天,直到——直到——”

贺腾咽声撒开珠木花的手,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珠木花惨白着脸,瞪大眼看着在自己掌中滑落的大手,脑海中一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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