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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任甘蔗担任浙江知府这件事儿,皇帝事前一点儿风声没漏。圣旨来得突然,甘蔗边关事务还未来得及安排,就被拎到了江南。虽说皇命不可违,但他心里终究憋着一把暗火,难免愤懑。
按理说,甘蔗的脾气是够好了。只要不触及底线,他为人处世那是滴水不漏,无可挑剔的。可惜,林书儿这厮第一次接触就偏偏撞到甘蔗心有闷气的当口。她开什么不好,居然拿甘蔗开涮,自然要被甘蔗一句又一句狠话堵回去。
甘蔗这边其实也不好过,这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实在让他觉得麻烦。他从没见过一个姑娘家能肆无忌惮,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更加令他咋舌的是这个姑娘竟然是江南书院的院长,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他和这个假小子居然有婚约……
这些年他在牧遥关面对外族夷狄也好,操练千军万马也罢,都没让他觉得受不了,怎么一回到江南就遇上了这么个叫人头痛的主!作为军人他本能的判断就是尽量避免这种不必要的麻烦,对婚约视而不见。
他对林书儿的改观是从江南旱灾爆发后开始的,他发现尽管林书儿胡闹惯了,但遇到事情却是个能拿大主意的。那日柳树下坐着的清瘦身影,至今还印在甘蔗的记忆里。甘蔗饥疲交加,却依旧保持翩翩风度,礼貌而客套,那不是虚伪,而一种敬畏。一个女子再如何强大,她的肩膀又怎会不瘦弱呢?而正是这样一个他从来都觉得是个麻烦的女子,在危急之时扛起了整个江南的生计。明明那时江南已萧索得几近苍白,可那夕阳下的景致确实有着另一种饱满与丰盈。那一刻,他安心到近乎淡然,倦意席卷而来,他放心地失去了意识——
当然,后来甘蔗接到皇帝密令,很多事情就不能和林书儿挑明了。
如果说此时甘蔗开始是对林书儿有所改观的话,那么在万艳楼后门的小巷里,甘蔗是动了心。当然,仅仅是动了心而已。人对美好的事物都会动心,更何况是一个美人。只不过甘蔗很快调整了呼吸,拉回了思绪,找回了理智。
其实甘蔗自己都没意识到,从他最终无奈地表明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起,他看得再通透再明白,这种心动也不可能被忽视了。
这一点,在林书儿提出要要嫁给他的时候,显露无疑。自此,甘蔗就陷入一种矛盾,他的理智开始被动摇,否则他不会答应林书儿的要求,也不会放任林书儿胡来。他明白婚约只是林书儿留在他身边伺机而动的借口,可是他却仍想将她留在身边,至少可以看紧她,保她和孩子一个万全。
天生敏锐果决,为人坦荡,行伍行军又将他磨砺得冷傲内敛,某种程度上,他胜过慕容。
☆、难了却兮君王天下1。0
师叔在苍茫的夜色中目视我离开,可他是否能透过这魔障般的黑暗看到我的心?
黎明前的黑暗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我复又穿行在这辽阔无垠的边关塞外,一次也不曾回头。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甘蔗那间破院子的时候,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破晓的晨光只从密实的云层中露出一缕,却将整片墨色天空照亮。
银票披着一张纯白厚实的狐裘歪坐在我房间的门槛上睡着了。他缩成一团儿,白腻的皮肤上有着精致的五官,青山远黛般的眉毛轻蹙,细密的睫毛微颤,似乎正做着令他不安的梦。
我悄悄走过去,坐在银票身边,满怀疲累地伸手抱住眼前这个毛茸茸的雪团,把脸蹭了上去:“银票~~~”
“嗯?”银票哼唧了一声,迷迷糊糊道,“二少——你终于回来了——嗯——”说着,睡眼惺忪的他从狐裘中伸出一只手,摸索到我的手腕,“嗯,我先把个脉——嗯——脉象平稳,孩子也好,没事儿,沈将军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沈将军?你说沈甘棠啊?”细软的白色毛皮散发着温暖的味道,让我不由得放松下来,“喊什么将军,以后跟着我喊甘蔗,那多顺口——”
“二少!”银票忽然清醒过来,一惊一乍道,“你真的回来了呀!这一晚上可急死我们了!!你怎么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消失呢!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我手臂一收,强行将已不再瘦小的银票揽在怀里,嚷嚷道:“行了行了,别像个小话唠似的喋喋不休,就消停地让我抱一会儿吧——”
“二少……”银票委屈地喊了我一声之后乖乖闭了嘴。
我满意地拍了拍银票的脑袋正准备闭目养神,眼角却瞥见廊下一个转身离去的背影。那是——甘蔗?!
******
这场战争终于随着春天的到来,进入激战。
天气回暖,我终于可以摆脱厚重的皮裘大衣,换上轻便的短袍小袄和银票出去透透气。旷野上那些不知名的小野花儿都开了,顿时将这荒凉的土地装点起来。牧遥关的老人很是热情地告诉我们,小野花是生长在边关草原、树丛中的普通花朵,茎叶细花瓣小,虽看上去弱不禁风,可风愈狂、雨愈打、太阳愈曝晒,它们身愈挺、叶愈翠、开得愈灿烂,所以当地人给它们起了个名字叫“小吉祥”。
银票如同“小吉祥”般灿烂地绽放着笑容,随手摘了一朵粉色的“小吉祥”,小心翼翼地插在我的鬓间。
我逆着光,看向自己的影子,问他:“好看么?”
“好看。”银票笑着又摘了一朵,放在鼻前细嗅。
“是我好看,还是花好看?”我故意问。
银票抬眼看向我,干净的阳光和着春风落在那浓密的睫毛上,在他的俊美的脸上投下一抹阴影。他的目光如同澄澈的清泉,拯救着我日渐混乱迷惘的心。
“当然是二少美——”他自然而娴熟地讨我开心,“不过,带着小吉祥花的二少更美!”
是的,银票越来越会说话了,他不仅懂得如何调理我的身体,照顾我的起居,还知道如何哄我开心,纾解我郁结的心情。他终究长大了,变得比我想象中更加成熟温柔。可是他还不明白我的心事,猜不到我开心不起来的缘由。
才偷偷溜出来出来小半个时辰,我们就被甘蔗找到了。甘蔗看上去很生气,只是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拉着我往回走,银票则像个犯了错学生一般乖乖跟在我们后面。
“我就是想出来透透气,你不用担心!”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行了吗?”
“沈甘棠你慢点儿!”
“沈甘棠你赶着投胎啊——”
“沈甘棠!你要是再不开口说话,我就出手了啊!”
“沈甘蔗!你有病啊——”我话音未落,甘蔗一把将我拽到眼前,那双本该敏锐深邃的眼睛此时竟充满怒火!
“林无阑到底你知不知道这是战场,知不知道我们面对的是野心勃勃的北蛮!你擅自离营不说,还私自跑出关,到这种最危险的地方来!你想没想过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别忘记你除了身怀盖世武功,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让你留在牧遥关!”我看得出甘蔗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怒气,并努力让自己在说每一句话的时候都保持理智,“你无视军纪,任意妄为,牧遥关容不下你,你给我有多远走多远——”
我想这些话可能是甘蔗对我使的激将法,他知道我不会自愿离开,所以他打算故意激怒我。甘蔗的方式总是这样干脆果断,但我也总是不买他的账:“我不走,大战在即,我不会一个人走!”
甘蔗狠狠地捏着我的手腕,怒喝一声:“你难道就不觉得你的存在对我而言是一种累赘吗——”
我愣住了——甘蔗这次是真的生气,虽然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可他越是如此反常,我越是感觉不对劲。脑海中闪现出无数混乱的想法,最糟糕的状况是——
“甘棠——”我后知后觉地开口,“前线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赶我走?这一仗怎么了?”
甘蔗神色复杂地看向我,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快察觉出了问题所在。他陷入沉默,转身甩手就走。他的步伐急促而有力,每走一步都带过一阵风,掀起他银灰色的衣袍。
我连忙跟上甘蔗的步子,心中仿佛有千百只蚂蚁在啃噬般痛苦难耐:“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北蛮派了什么人过来对付我们——是不是和我师叔有关?”终于,我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甘蔗猛然停下,双唇紧闭地看着满脸慌张的我。
良久,他忽地伸手将我一把拽到怀里,在我耳边郑重而沉重地向我宣布:“明日北蛮太子元昀和军师慕容无隔将亲自指挥攻打——牧遥关。”
☆、难了却兮君王天下2。0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里居然很平静,仿佛听到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是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如果师叔真的攻进关内,替北蛮图谋中原,国恨家仇面前我和他之间的一切也就都结束了,我定是要留下帮甘蔗的。如果师叔没有背叛宁朝,那么我更要留下来等待他给我的答案。于是我伸出手,轻轻回抱住甘蔗精瘦硬实的身体,镇定地告诉他我不会离开牧遥关。
甘蔗没有叹气,那双眼睛如鹰隼般捕捉到我的神情,他平静到令我莫名产生一种恐慌,他问:“就这样决定了?”
我拼命地点头。
甘蔗从我脸上撇开目光,冷静而无奈道:“轻点,头都要被你点下来了。”
啊?这个……下面的话我该接什么?
……
也许甘蔗才是最了解我的人,他再如何愤怒也不问原因,而是直接向我确认结果,这让我不需要做任何解释,亦不用做任何掩饰。
北蛮倾全国之力,对牧遥关一战,实力不容小觑。
这一次攻城,北蛮军异常勇猛,攻城布阵用上了中原的遁甲阵,其弓箭的射程甚至更胜中原的弓弩的水平!更值得一提的是,北蛮军队攻城节奏诡变莫测,与之前的一味强攻不同,北蛮军的进攻虚实变换,数次佯攻实攻交叉之后,宁军的神经已极度紧绷。北蛮士兵每次都能以号角声攻击进退,而每一次真正的进攻都会比上一次猛烈一倍,这无疑又对宁军造成了极大的心理负担,宁军士兵的精神力即将达到极限。
宁军的抵抗日益吃力,甘蔗终于在第三天下令放弃牧遥关,全军撤退到离牧遥关二百余里处的第二大边关重镇——邬城。
“我不走——”我死死抱住房门不让银票和甘蔗把我拖走,我眼角瞥见缩在角落傻傻不知道该帮哪一边儿的东子,顿时杀猪般的嚎叫响起,“东子!东子!快救我——”
东子才刚磨蹭地往我的方向挪了两步,就被甘蔗一眼瞪了回去:“这里不用你帮手,去把马车备好!”东子如蒙大赦,一溜烟跑走了。
“二少,不要闹了!时间来不及啦!”银票淡淡的眉头纠在一起,挺翘的鼻尖都急出了晶莹的小汗珠,这是叫人看着都心疼!可惜——
“银票!你要真为了我好,就让我留下,我能照顾好自己——”这时我的身体莫名一轻,整个人腾空后被甘蔗打横抱在怀里,“啊——谋杀啊——银票救我——救我——”
“老实点!”甘蔗大喝一声,其愤怒可想而知,“再折腾我就松手!”
我紧张地一把拽紧甘蔗的肩膀,惨叫道:“来人啊——沈将军滥杀无辜!!!”
甘蔗出人意料地转过头来,他的脸离我前所未有的得近,近到我可以数清楚他眼睫毛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