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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阔天空,无所不聊,竟是夜尽天明意犹未尽。
谢鸣凰由于清晨才入睡,因此下午方起,悠悠闲闲地梳理完毕,走出房间,便见楚苍之正一脸若有所思地等在院中。
“师兄。”她唤道。
楚苍之猛然抬头,眼中的精光才刹那掩去,“师妹。”
谢鸣凰道:“有事?”
“师妹可曾听过扁施这个名字?”
谢鸣凰想了想,摇头道:“不曾。”
楚苍之道:“听闻他与凤阳神算交好,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神医。”
谢鸣凰脑海中猛然闪过沣富城那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身影。
楚苍之见她似有所悟,忙道:“你是否想起了什么?”
谢鸣凰道:“只是听你提起凤阳神算,想起一个人而已。你适才说的这位扁施……他怎么了?”
楚苍之道:“皇上张贴皇榜出重金悬赏名医为公主诊治,这位扁施正好游历诸国,经过平城,便自告奋勇地揭了榜。”
谢鸣凰道:“这是好事。”
楚苍之道:“但沣富城是东兰边陲,皇上担心此人心怀不轨,还在犹豫。”
谢鸣凰道:“师兄希望我来作保?”
楚苍之苦笑道:“如今你我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去担保别人?”
“那师兄的意思是?”
“我只是觉得这个扁施来的蹊跷。”
谢鸣凰道:“师兄也怀疑他是东兰派来的人?”
楚苍之道:“若真是东兰来的人,我又何必怀疑?”
谢鸣凰沉吟片刻道:“师兄怀疑这个扁施是皇上故意设下的陷阱?”
楚苍之道:“正是。”
“关于扁施,本王或许能解答一二。”萧逆行缓缓从走廊那头踱步而来。
楚苍之吃了一惊,看看谢鸣凰又看看萧逆行道:“王爷……”
萧逆行道:“我昨夜在相府借宿,楚相不介意吧?”他说的是问句,但脸上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楚苍之当然不会说介意。他和西蔺已经势同水火,戳破那层纸是迟早之事。日后真正能依靠的乃是眼前这个借宿之人。因此他连声道:“当然不会。”
谢鸣凰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道:“王爷知道这位扁施?”
萧逆行道:“他是凤阳神算的至交好友。”
谢鸣凰和楚苍之都眼巴巴地等着他说下一句,但萧逆行却不再说了。
楚苍之忍不住道:“那他与王爷。”
萧逆行道:“我与他并无任何交情,知之不详。”
谢鸣凰道:“那王爷刚刚说的解答一二是指?”
“他绝不是东兰朝廷的人。”
谢鸣凰和楚苍之对视一眼,如此说来,这次扁施出现莫非是巧合?
萧逆行道:“不过他与明磊情若师徒,私交甚笃。”他的眼神颇含深意地看向谢鸣凰。
谢鸣凰十分坦然。
楚苍之道:“王爷的意思是……”
萧逆行道:“据本王所知,扁施游历各国不假。但他向来不愿牵扯皇族中事。”
清源公主何止是皇族中事?她所牵连的还是两国国事。
如以萧逆行之言,扁施向来不愿意掺和皇族中事,那么他这次揭榜恐怕真的另有乾坤。
“无论这位扁施意欲何为,我们都很快能够知道。”楚苍之道,“皇上今晚在临东阁赐宴群臣。宴后,皇上命我和师妹去清源宫候旨。”
谢鸣凰皱了皱眉。
楚苍之道:“我虽然不知这个扁施是何目的,不过他既然敢揭皇榜定然有所依仗。”
谢鸣凰嘴角一撇,“既然如此,我便拭目以待。”
萧逆行眸色微沉。
临东阁,群臣宴。
谢鸣凰因为是镇国大将军身兼常胜公、,所以座位十分靠前,与童皋正好四目相对。
童皋在席间不时微笑致意。
至戌时,隆炎才被簇拥着与烈星峰一同而来。
童皋站起身,引领群臣起身向隆炎行礼。
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齐呼声中,谢鸣凰和烈星峰一坐一站显得十分突兀。
“平身。”隆炎对于这两人的无礼早已领教,倒也没做什么表示。
等众人重新落座,隆炎便开始说近几日的梦境来。
什么仙境仙人,什么祥云灵兽……
总之怎么吉祥怎么说,听得每个人都是面露喜色。好似皇帝的一场大梦就把东兰大军都做到千里之外去了。
谢鸣凰不动声色地喝着茶。
隆炎突然道:“朕对解梦只是一知半解,至于详细为何还要谢将军来解。”
谢鸣凰头也不抬道:“皇上最近是否食欲不振?”
隆炎一怔,眼睛往四下一扫,缓缓道:“朕向来吃的不多。”
谢鸣凰道:“皇上若能想得少,自然就能吃得多。吃得多,自然就能梦得少。梦得少,自然也不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梦境。”
群臣倒吸一口凉气。
隆炎准备了两天的吉利话就这样被谢鸣凰一句话揭破,不由恼羞成怒道:“谢将军,你太放肆了!”
楚苍之怕他立时发作,连忙起身道:“其实师妹并不通晓解梦之术。皇上的梦境不如由微臣来解。”
隆炎冷哼一声道:“不通晓便可胡解一通?”
楚苍之道:“师妹怕有负圣命才不得以而为之。”
这样一说,倒好像是隆炎逼迫在先,谢鸣凰只是奉命行事。
隆炎心里气得想拍桌,但面上还忍了下来,“好。朕便准你来解。”
楚苍之道:“皇上的梦境乃是万事呈祥之兆,必能保佑我西蔺朝万事呈祥,逢凶化吉。”
隆炎觉得这两句还算顺耳,正要点头,却见楚苍之说完之后便坐了回去,没了下文。他沉不住气地问道:“只是如此?”
楚苍之只好又站起身道:“启奏皇上,所谓万事呈祥便是事事如意。事无轻重缓急之分,时无先后早晚之别。”
隆炎望着他真诚的眼睛,只觉得一口气梗在胸前,不上不下,难受以极。但偏偏,他又抓不出他的任何错处,只好烦躁地挥手道:“罢了。”
群臣见皇上发怒,个个大气不敢出,直到宫中舞姬翩翩起舞,气氛才重新缓和下来。
一曲毕。
隆炎面色恢复如常,转头对坐在下首的烈星峰道:“国师以为我西蔺之舞如何?”
“西蔺舞姬个个身姿曼妙,舞艺超群。”烈星峰边喝酒边漫不经心地答道。
隆炎笑道:“并非朕自夸,我西蔺美女乃是举世闻名的。”
谢鸣凰微微眯起眼睛。
烈星峰似乎终于有了兴趣,侧头冲他微微一笑道:“皇上所言甚是。本国师自从见过西蔺美人之后,一直朝思暮想,不能忘怀。”
隆炎明知故问道:“哦?究竟是哪位美人竟然能得国师青睐?”
烈星峰眼睛定定地望向谢鸣凰。
谢鸣凰低头喝茶。
隆炎故作惊讶道:“莫非国师中意的乃是我西蔺战凰?”
烈星峰叹气道:“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隆炎怔住。
他们事先说好的是,烈星峰当众表白,而他顺水推舟下旨赐婚,为何中途变卦?
但无论他如何打眼色,烈星峰只是看着杯中酒。
谢鸣凰看两人表情就能将其中关系猜得七七八八。
看来隆炎是想借花献佛,借她来拉拢北夷。而烈星峰之前还是无可无不可的,但因昨夜知道萧逆行在西蔺便突然改变了主意。毕竟北夷如今只想在两国之间蹚浑水,还没有亲自下场的打算。就算挑衅东兰乾王也要适可而止。而烈星峰昨夜见萧逆行不惜为她冒险来平城便知这火再玩下去极可能会酿成灾祸。若他弄巧成拙,使得东兰放弃西蔺全力对付北夷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通这一层,谢鸣凰的嘴角微微一扬,朝烈星峰举杯示意道:“久闻北夷男儿都有雅量,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烈星峰举起酒杯,做了个干杯的姿势,然后笑道:“若谢将军这句话比我先说,那么结果或许大大不同。”
谢鸣凰微笑道:“只可惜,我的这句话永远不可能比你那句话要早说。”
烈星峰叹气道:“谢将军还是那么直白。”
谢鸣凰道:“如国师这般才智双全之人,再多的客套也是多余。”
烈星峰哈哈一笑道:“说得好。”他举杯一饮而尽。
他们这边谈得欢,坐在他身边的隆炎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
烈星峰是他准备用来对方萧逆行和谢鸣凰的将棋,而如今这枚将棋却有掠过汉河楚界跑到对方领域的倾向,这如何不让他心急如焚。
他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眼睛下意识地搜寻着蒙面黑衣人的身影。可他正他曾经说过的那样,绝不在人前出现。因此任由他扫过全场所有能够藏人的地方,也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他只看到在那墙根边树荫下似乎站着一个男子,一身冷漠傲气。
但等他眨了眨眼睛在看时,那人却不见了。
他感到深深的不安。
他突然站起来道:“楚苍之、谢鸣凰你们随我来。”
隆炎这句话冒得如此突兀,以至于让原本正在互相交谈的群臣劝都停下动作,呆呆地看着他。
隆炎想了想,俯身对烈星峰道:“请国师也一同来。”
烈星峰放下酒杯道:“好。”
来的当然是清源宫。
扁施已经被宣进宫,正跪在殿前候旨。
谢鸣凰记性极好,只看一眼他的背影便认出正是当初在沣富城救过她的老者。她见他垂老之躯竟这样跪在青石板上,心中更添对隆炎的恶感。
隆炎哪里知道自己的一个无心之失竟使得谢鸣凰对他越加不满,他此刻仍一心在想蒙面黑衣人的用意。
蒙面黑衣人说过,请扁施来并不是让他来救醒公主的,他只是来确保公主平安以及让某人紧张之余忙中生错,露出马脚而已。所以隆尧要做的事就是让扁施治病,却又不能让他这么快就治好病。
然事实证明,清源公主的病的确不那么容易治。
谢鸣凰等人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脉把了将近一炷香,依然一筹莫展。
隆炎忍不住道:“你揭皇榜时不是信誓旦旦吗?怎么现在只会一动不动地坐着?”
扁施转头瞟了他一眼,又继续搭脉。
隆炎转头去看谢鸣凰等人。
谢鸣凰看花瓶,烈星峰看横梁,楚苍之看着自己的靴子,没有一个人是看着他的。
隆炎在屋里来回转了一圈,扁施终于放开手站了起来。
隆炎忙问道:“如何?”
扁施道:“公主是中了暗算。”
此言一出,屋中几双眼睛都朝他望去。
隆炎道:“谁暗算的?”
其他人的目光一转,落在他脸上。
隆炎这才发现自己问得太蠢,连忙改口道:“那可有办法医治?”
扁施道:“老夫要研究研究。”
隆炎道:“那公主的安危……”
“皇上放心。老夫虽然没见过云海瘴气,但如今看来它竟是对人有益的。至少可有让人在不吃不喝的状态下保持不死。”扁施顿了顿道,“至少老夫也不知道这种状态能持续多久。”
隆炎怒道:“那你还不快快去研究。”
扁施看着他,欲言又止。
“又是如何?”隆炎道。
扁施道:“还请皇上稍安勿躁,不然你就是逼死老夫,老夫也束手无策。”
“你……”隆炎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他环顾四周——
谢鸣凰、楚苍之、烈星峰、扁施……竟一个个都是忤逆他的,没有一个真心顺着他的。
他只觉背脊升起一股凄凉之意。堂堂西蔺江山,理应能人辈出,可如今,却让他一个西蔺皇帝几乎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
幸好,幸好,他还有那个蒙面人。
虽然不知他从何而来,但现在看,只有他才是真正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他正这样想着,就听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地闯进来道:“启奏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