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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施被抓住后正郁闷不已。要知道他本身是东兰人氏,只因为听信明磊才被带进宫中为清源公主治病,谁知会摇身一变成了西蔺御医,还被东兰当做敌人缉拿,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谢鸣凰见到他时,他正被关在南云宫的偏殿中。
“扁先生?”她又惊又喜。当着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扁施见到谢鸣凰也是一愣,“啊,是你!”
“在下谢鸣凰。”她抱拳。
扁施又是一愣,“九天战凰谢鸣凰?”
尽管谢鸣凰对这个外号已经习以为常,但看他一脸狼狈地露出惊愕的表情,还是忍不住笑道:“九天战凰不敢当,谢鸣凰正是。”
扁施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狼狈,掸了掸衣服道:“还请谢将军为我澄清,我乃是东兰人氏,只为公主看病才进西蔺皇宫,本身与西蔺皇室并无瓜葛。”
“公主病情如何?”谢鸣凰问道。
扁施道:“倒无大碍,只是被人用发丝封住穴道太久,暂时不能开口说话。”
“发丝?”谢鸣凰皱眉。
扁施道:“说起来,手法倒是与你当初颇为相似。”
谢鸣凰心中早已有数,但听他点破,仍是微微一惊,“可能复原?”
“还要看天意。”扁施道,“我看清源公主眼神混沌,怕是受损的不止是声音。”
谢鸣凰想起当初那个声音清亮,眼神不时闪烁着幸福甜蜜光芒的天真少女,默默无言。她不知明磊为何千里迢迢找来扁施为她治病,但无论原因,到底是功德一桩。
扁施轻声提醒道:“谢将军?那我……”
“扁先生,我有一事相求。”谢鸣凰恭身道。
扁施一脸疑惑。
替萧逆行诊完脉,扁施松了口气道:“王爷封闭了自己的感官,怕要三四个时辰才能醒。这几味药用得都不错,我再加上两味,等王爷醒后,帮他活络经脉。”
扁施的医术她是亲身经历过的,谢鸣凰这才真正放心。
天色渐暗,竟又是一天。
从晚到早,从早到晚,谢鸣凰滴水未进,便是铁打的身躯也有些支撑不住。
墨兰见厨房里应有尽有,便捣鼓了些小米粥,又拣了两样清淡小菜端过来。
谢鸣凰请来扁施,三人同吃。
刚吃了两口,就听城中号角声起。墨兰捂着脸道:“不是吧!”
谢鸣凰皱眉道:“莫非是隆炎先前布置在城中的奇兵?”她之前就觉得隆炎将所有筹码都赌在明磊身上,不似其为人。如今想来,躲在公主殿中等的恐怕就是这一支援军。怪不得左相拼死也要将信号放出去,原来是通知对方,时机已到。
用完粥,亲兵就匆匆忙忙地进屋禀告道:“西蔺琼浆王正率军攻打皇宫。”
“他们有多少人?”
“大约五千。”
“我们有多少人?”谢鸣凰问道。
“不算俘虏和仍在交战的军队,四千。”亲兵道,“伏将军正带着一千兵马出城追拿明……磊。”明磊身居四大名将多年,东兰士兵直呼其名时不免拘谨。
五千对四千,听起来相差无几,但城毕竟是西蔺的城,若是城中百姓和之前的俘虏反扑起来,东兰岌岌可危。
“带路。”
谢鸣凰一愣,因为这句话并非出自她口,继而惊喜地朝门外看去。
只见萧逆行正站在门外,站姿如松。
正文 谁定乾坤(八)
“你怎么起来了?”谢鸣凰起身相迎。
走近看,才发现萧逆行的额头俱是冷汗,显然正极力忍受身上的伤痛。
扁施不敢苟同地站起来道:“王爷应当在床上休养才是。”
萧逆行冷冷道:“本王自有分寸。”
尽管他装得若无其事,谢鸣凰却听出他适才说的每个字都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可见身上的伤并非他所表现的那般无关痛痒。
“但是……”医者父母心,扁施硬着头皮还待再劝,却见谢鸣凰轻轻地摇了摇头。
东西两朝江山归属就在此一战,为了这一天,萧逆行已经倾注太多心血。此时此刻,就算用绳子将他绑在房间里,他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冲出去。一如当初她冒死也要使用天雷阵。
“我去准备马车,你先吃点东西。”其实,她大可派墨兰去叫马车,然后扶着萧逆行慢慢出去,以节省时间。她这样说,不过想替他争取时间进食。
这一点,萧逆行又如何不知。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谢鸣凰欣慰一笑。
两人最佳的相处之道,岂非就是这种无需言语便明心意的互相妥协?
等谢鸣凰准备好马车,便见萧逆行从门里慢慢地走出来。他的步子迈得不大,却很稳,望向前方的眼睛透露出冷厉的光,好似这世上再无物可阻拦他的脚步。
若非亲眼所见,谁都想象不出就在刚才,他还趴在床上,昏迷不醒。
墨兰和扁施跟在身后,担忧之余,却又不得不心生佩服。
萧逆行缓缓的行至马车前,“骑马。”
不容置疑的两个字。
谢鸣凰叹息,“这车本是给我坐的,陪我坐坐也不可么?”她的眉宇孤傲依旧,眼睛却透露出丝丝的恳求。
萧逆行嘴角微紧。
墨兰和扁施都心惊胆战地看着谢鸣凰。
能够在萧逆行这般冰冷目光注视下依然面不改色的,恐怕也只有谢明凰了。
萧逆行眸中的冰冷终究破解,垂眸推门。
他身后的墨兰冲谢鸣凰做了个鬼脸,等她走进车厢之后,立刻关上门,自己绕到前面与车夫一同坐在车辕上。
驾车的正是之前的亲兵。他事先得到谢鸣凰的吩咐,因此将车驾得不疾不徐,只求稳稳当当。
萧逆行一入车中,便闭目养神,暗自调息。
谢鸣凰简洁地述说战况。
交战声渐渐可闻。
谢鸣凰收了口,车厢里的气氛慢慢地凝重起来。
车突然停下,亲兵在外头道:“王爷,前面就是皇城,我们是……”
门猛然打开。
萧逆行的身影如一道黑色旋风从交战的众人头顶扫过,稳稳地落在皇城城头。
不等众人反应,三条水龙无声咆哮而降,无色的水在光的照耀下,色彩斑斓炫目,仿佛神物!
谢鸣凰站在十几丈外,看着原本杀得浑然忘我的士兵从浑噩中惊醒,疯狂地尖叫逃命。
视野中的萧逆行只是一个黑点。
一个让天下仰望的黑点。
疼痛不断从琼浆王抓着缰绳的手掌上传来,身上的盔甲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他依然要挺直腰杆坐在马上,甚至连眼睛都不能泄露出点点的痛苦。
他已经是西蔺最后的希望,最后的城墙。一旦他倒下,西蔺皇朝这四个字将被隆重地记载在历史上,以东兰战利的身份。
“王爷,敌军全都退到了清源宫。”汗水不断从参将的额头上滑落下来。
琼浆王看得眼睛发疼,很快移开视线道:“抢攻。”他顿了顿,“无论如何都要将皇上救出来。”
“是。”参将当即领命而去。
琼浆王心情越加烦躁。按他原本的意思,在东兰军进攻皇城之前就应该让他出来解围,以远胜对方的人数一举歼灭敌军。谁知他左等右等没等来信号,却等来皇宫失陷的消息。
之后,大批东兰军在城中各处扫荡,唯独不见四大名将和传说已经正在城中的萧逆行。
他只好强自按捺下来。
所谓擒贼先擒王。眼下敌强我弱,敌明我暗,守株待兔一举擒杀才是上策。
哪知他刚打定主意,就看到信号划破天空。
琼浆王当场就想把那个冒死护主的忠臣拖出来抽一巴掌。
这信号不摆明告诉对方西蔺还有后手,好让对方做好准备么?幸好东兰没有引起警觉,而伏万千又被明磊引出城外,他才能抓住现在这个机会。
现在唯一值得顾虑的是,萧逆行和那个曾经号称西蔺第一战将的谢鸣凰还没有出现。
想到谢鸣凰,他眼神一厉。
若西蔺能熬过此劫,那么他必将不惜代价将她和她的师兄楚苍之碎尸万段!西蔺有今日,他们可说“功不可没”!
身后士兵忽然一阵哗然。
他惶然回头,便见两条水龙从宫殿飞檐后猛地蹿出来,气势之凶猛比他见过的所有猛兽加起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镇定!不要慌!”
琼浆王大吼,拼命用声音发泄颤抖的内心。
但吼声毕竟是有效的,不少士兵渐渐地镇定了下来,纷纷簇拥着他往清源宫的的方向撤退。
参将对清源宫的进攻已经收到了相当的成效。
清源宫的第一道大门已经被攻破,无数箭矢从里面飞射出来。显然把守第二道关卡的东兰军中有弓箭手。
眼见水龙越来越近,琼浆王把心一横,高声道:“全力进攻!”
关于水龙之类这些近乎妖术的法术他在听谢鸣凰羊肠道打破东兰时便略有耳闻。当时的他对这些怪力乱神之事还一笑置之,以为夸大,如今亲眼所见,也不得不破胆寒心。
若萧逆行和谢鸣凰真有上天入地,呼风唤雨之能,那么己方纵然有在多人,恐怕也只是多添尸体罢了。
正如此想,其中一条水龙突然毫无预警地消散在空中,水珠四散下来,犹如雨花。
另一条龙则从上空盘旋一圈,又飞快地飞了回去。
琼浆王呆呆地看着天空,思绪和心情都还停留在适才的一刹那没有回转过来。
前方隐隐传来欢呼声。
“发生了什么事?”琼浆王努力保持平静。
一个亲信立刻跑上前去,很快飞奔回来,兴奋地嚷道:“王爷,萧逆行死了!”
萧逆行死了?
应当激动难抑的琼浆王只是怔在当场。
那个被西蔺朝上下视为头号大敌的东兰乾王萧逆行竟然……死了?
正文 谁定乾坤(九)
琼浆王半天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一再重复,“当真?”
那亲信激动地连连点头。 若不是战事吃紧,要随时环顾四周,他真恨不得跪下来,用头点地。
琼浆王突然扬臂一挥,高声吼道:“萧贼已死!随我迎接皇上圣驾!”他显然不知隆炎倒霉得移到公主殿外,被东兰擒拿之事。
“天佑西蔺!”
呼声震天。
在如此紧要关头,敌方乾王竟莫名猝死,岂不是天佑西蔺?
所有西蔺士兵都有拨开云雾见天明的恍惚错觉。
“谁说萧贼?”清幽如琴曲的话语淡淡地插在呼声之中,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谁?”琼浆王仓皇四顾。
只见围墙墙头,一个娉婷少女正扶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傲然而立。
“谢鸣凰……”琼浆王心头紧缩,“萧……逆行?”
似乎听到他的喃喃自语,那对男女的目光猛然扫过来。
仅仅是轻描淡写的一瞥,琼浆王就心生落荒而逃的冲动。
那少女突然抬起手,在半空一扬。
一对沐浴着熊熊烈火的凤凰如箭矢般自半空划过,朝琼浆王的先头部队冲去。
“小心!”琼浆王吼得声嘶力竭。
但小心又该如何小心?
西蔺在火凤凰的横冲直撞中溃逃,显然束手无策。
突然一小队西蔺士兵从另一个方向冲进来,大喊道:“王爷,王爷……”
“何事惊慌?”琼浆王对那满天乱飞的火凤凰视若无睹,力持镇定地问。
士兵跪倒在地,“后军覆没了。”
琼浆王为了快刀斩乱麻,特地将军队分成前后两队,后军用来抵挡,前锋军则进攻清源宫,以期一举救出皇帝。如今后军覆没,意味着自己率领的前锋军将被两面夹击,成笼中困兽。
琼浆王紧紧地抓着马缰,目光飞快地在四周搜寻着出逃的线路,“西蔺军听令,随我突围!”
这个时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