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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带她进屋,死不了,只是晕过去了。”
道袍男凉凉地说道,一步也没有踏出,懒洋洋地道。
他慵懒地靠着水杉,意犹未尽地睇着瑾王轮廓分明的五官,逐渐变化莫测,时而怒,时而惶恐不安,进而仿若有杀人的冲动。
在他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时,风一般掠过的不仅是瑾王,还有自己也几乎是被提着,对,就是被提着如鬼魅般飘进屋内。
他暗叹,这个男人没救了,连他自己估计也没有察觉到这个女人对他的重要性。
前些日子,他娶妻,还没邀请自己前来,眼下人家遭难了,他还不是十万火急,甚至放出了自己发明的、送给他的、只有彼此攸关生命才可以释放的红色烟雾弹。
要不是好端端地看到瑾王这家伙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他本来还真想给他直接一刀痛快呢,还让自己拖着这躯病残之体匆匆赶来,误以为这男人快要见阎王去了。
不过,看到他千年冷漠的面具被撕裂开来,出现了人味,倒也是值得一来,到底也是有所收获。
瑾王小心翼翼将怀中温热的纤瘦身躯放置他黑色的大□□,她雪白染血的衣裳在这一片肃穆的黑色中,分外刺眼,只因,纤瘦的凤卿躺在团团黑色中,显然更加瘦弱。
瑾王的心是彻骨的冷厉,黑眸是暗夜最汹涌的潮。
“救她。”
瑾王声音冷硬低嘎,极力掩饰的无措跟恐慌一闪而逝,黑眸涌起异样,眼眸深处那一抹如缕随影的悸动却被旁观者瞧个正着。
“那也要你让开啊!”
暗暗叹了口气,道袍男子看了他一眼,唏嘘不已。
☆、怀孕了,孩子却不是他的
十几年的相处,本以为对他已经是了解够深,没想到这样无情之人也不能逃脱吗?
瑾王不知他眼眸深处的暗藏的情愫,明眼人都能够窥探出一二。
眸光一闪,神情复杂,张口欲劝说一二,最终还是化成无声的叹息,这情字最是伤人,自己就是过来人,又哪来资格来说服他呢?
瑾王空濛的目光望着□□一动也不动的人,他有股咆哮的冲动,想要发泄内心的不安。
他宁可她冷冷地对着他,也不要她如此黯淡的身影,如此触目惊心的脸颊……
瑾王退后一步,足下犹如万千重金,如履薄冰,一步而已,就斯以至此。
“我今天才发现冰山你是三寸金莲,跨的一步跟个娘们一样小。”
道袍男子脸上挂着兴味,戏谑道。
瑾王微微皱起眉头,但随即又轻轻放开,努力缓下心中的激流勇进,从齿缝间迸出几个字,“快点。”
虽然说得是极不情愿,但是月白色皂靴还是随之退后两步,他甚至是毫无客气、一把将道袍男子揪至床前。
道袍男子不慎防备,被这么用力外加粗鲁一扯,还真是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用力抚了下起伏不定的腹部,琥珀色的眸中浮现点点怨气,落在瑾王肩膀上。
发现某人心思全无,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他才迫不得已悠悠叹了口气,转身伸手搭上那只纤细的皓腕,由于凤卿体内一时血流不顺,她手腕上的青筋变得几乎透明至极,触目惊心。
瑾王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了,尤其当他瞧到道袍男眉宇间纠成一团,似乎为什么而困惑。
刹那,又瞧到他面带认真,皱眉沉思,抚摸着□□人儿的手腕。
“好了没?你那点破医术能否见人?”
瑾王有些口不择言道,他不忍见到凤卿稍稍挽上去的半截袖口,看到她手上多了一只碍眼的“爪子”心头添堵。
总觉得某人是故意让自己不好过,那抹刺眼令他将目光绞在两人相扣的两只手中,都是同色的苍白,几乎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我的医术要是不能见人,你会找我来吗?我的医术要是不能见人,还能检查出你的王妃有一个月左右的身孕吗?”
道袍男唇畔逸出一抹飘荡的笑意,似笑非笑的睨着闻言惊呆住的瑾王。
瑾王默默呢喃,“一个月的身孕,”忽然,他声音偏高,激动起来,嘴角不停地在抽搐,“你是说,她怀孕了?”
瑾王不敢置信地指了指□□早已陷入昏迷中的凤卿,脸上探不出喜怒。
“对,她是怀孕了,”道袍男顿了顿,抿唇严肃道,“她虽是喜脉,但是胎位不正,有小产的迹象,如果一个月之内能够安然无恙,那么以后也就没事了。若是不能,那么……”
道袍男看到瑾王脸色越来越阴沉,便将接下去的话语直接咽了回去。
瑾王喉咙滚动了两下,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若是不能,怎样?她有没危险?”
☆、胎位不稳
他双眸雾霭沉沉,拂上了层层朦胧,遮掩了原先的情绪,表情阴霾,薄唇抿得紧紧的,无形中给人一股沉重的压力。
道袍男总觉得瑾王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透露着一股迫人的凌厉,瑾王睨向凤卿的眼神也是捉摸不透,或许,这中间有不为人知的烦心事。
瑾王如此无情的男人,以前自己常常咒骂他没心没肺,此刻,自己居然有些同情起这个颀长的身影,侧面望去,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若是不能,我也不知道,她今天受了重创,本来就不稳的胎位更加往外挪了,一切还处于观望期,这期间,你得好好关注下她的情绪波动,千万不要有大的情绪波动,尤其是女人清醒后,一般都是受不了自己被毁容了。”
道袍男语重心长道,唇畔的戏谑在探出凤卿怀有身孕时,就消失殆尽了。
字字如同磐石扣上心扉,瑾王墨黑幽深的眸子不停地在转动,视线不由自主又绕回了□□那张苍白的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紧紧阖着,掩去了耀眼迷人的清辉,遮却了她眉宇间那隐透的那股灵气。
他眉心一皱然后一跳,眉头深锁,怔怔地望着□□那个娇弱无力的人儿,良久才淡淡地道,“原寒,我拜托你留下来,至少在这一个月内能够呆在府内。”
“你知道我不能的……”
瑾王口中的臭道士,也就是原寒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留恋地拒绝道。
“我知道你不能,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
瑾王抬手掩住眉心,手心触着的是那冰凉脸颊,指尖轻轻笼住双眸,遮住眸中所有的一切。
“你认定是她了吗?”
原寒白玉般的面容略显苍白,语气却是肃穆的询问。
“或许是她,我也不确定,但是我很肯定,若是我不救她,我以后定会后悔。我不得不承认一点,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无所适从,内心深处有怜惜跟痛心。”
瑾王抬首,望向房内精雕细琢的黑木横梁,若有所思,眸中似有期待又似有忧心。
那一双墨黑的眼眸此时却已无昔日的犀利明芒,黯淡无华,原寒心头愈发沉重,喜忧参半。
本以为这个无情的好友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伴侣,此刻看来,前路漫漫,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不管怎么说,这好歹也是瑾王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女人对他的影响重大,殊不知在他人眼底,他早已病入膏肓了,爱情这一剂药浑然不觉间沁入他的五脏六脾之中了,或许,早已,蔓延至其骨髓,相溶于一体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作为你朋友的我,这下是断然不会推辞的了。”
原寒眼带深意地睨了瑾王一眼,接着郑重嘱咐道,“那亲自你亲自去我府里将漾儿接来,不然我不放心。”
瑾王迟疑了下,极其缓慢、极其清晰的声音轻轻的在这空旷的室内间响起,“这当然,那她脸上的伤能治愈吗?”
☆、不介意她毁容
“难不成你嫌弃她毁了容?”
原寒忽然笑了,一手拂过眉梢的发丝,眼眸似睁似闭,举手投足间,掀起了一股无与伦比的魅惑,声音中却是极其平静,无形中弹出几许冰冻的冷凝。
“我不介意她毁容,我介意的是她在我的府里还会受伤,看到她现在这张脸,我还哪来面目来面对她,即使她不在意,我也受不了每次内心那愧疚的痛心的鞭笞。”
极淡的话语在最后几个字却咬得很重,面上冷然,目光随意掠过□□的人儿,落在凤卿脸上时,却是重逾千金。
瑾王双手攥着紧紧的,五指指甲扣肉,掌心都被血丝染上,指缝间滴出触目的红色。
原寒静默不语,定定地注视着瑾王,刹那,满室的寂静,一如□□不动的凤卿。
须臾,他嘴角含笑,拂袖走至屋内一角的八仙楠木书桌,将一张雪白的宣纸铺陈开来,提笔疾驰,犹如一阵狂风掠过,大起大落,几个来回,他小心拾起手中的纸头,轻轻吹了吹,觉得干了不少,才折好递给瑾王。
“这是药方,安胎用的。至于她脸上的疤痕,出去颇费时日,外加我手头药材不齐,缺了一味最重要的千年雪山冰雕玉作为药引辅佐。就算药材齐全了,最少还需要半个月炼制丹药,她脸上的的伤痕要想完全恢复,至少要两三个月。期间若是没有细心呵养,就料不定她今后脸上会不会都带着瑕疵了。”
原寒声音如线,却是吐字清晰,有如冰剑刺骨直直沁入瑾王缺了一角的心头。
那背影瘦削挺拔,深蓝色的道袍清爽干净,长发及腰,一根发带松松系着,隔着几丈远,瑾王却觉得今日重新认识到了不同的一个原寒,他就这样静静站着,衣袂飞扬,飘逸出尘。
“你先吩咐下去,打一盆开了的热水来,还要几条干净白布条。我先给她擦洗一下,清除下脸颊上沾染的不干净的东西。”
原寒挺直身躯,不急不缓走到床前,琥珀色的双眸漾着平静如深广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丝起伏,一种恰到好处的平静。
原寒的平静诡谲地拂去了瑾王内心翻涌的波澜,他下意识地将原寒的吩咐放在了心上,落实了行动,低声喝道,“小梅,你马上去端一盆开了的热水来,还要几条干净的白布,送到这里来。小菊,你去王妃住的吟人居,把王妃的衣物什么打理下,搬到紫金轩来。”
“是,王爷。”
恭敬的答话,利落的脚步声须臾消失在瑾王的耳边。
他转身,正好迎上原寒从他那件蓝色的道袍怀中掏出几个五彩的瓷瓶来,花纹缤纷,让人眼花缭乱。
瑾王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酸楚,目光落在□□,忆起往昔,点滴温暖拂上心扉。
淡淡的,一如云烟浩渺,又如平沙落雁,她那清冷,翩若惊鸿,真实而清晰,密密麻麻攫住了他一颗飘荡不羁的心。
一颦一笑,从来没有无理取闹,从来没有给自己好脸色,诡异的是,对她,他甚至有一股誓不罢休的渴求,如沙漠中即将渴死的路人,产生了眼前出现了绿洲的幻象。
☆、童年粉雕玉琢的瑾王
忽然眼前一片模糊,指尖抚上脸颊,接触到的是,冰凉凉的,双眸被氤氲水雾盘旋,眨眼,想要看清□□那张幻境中人的脸,可是看清后,心中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窒息的痛。
瑾王敛眉,收回手,手心是漾开一圈一圈的血色模糊水印,黏黏稠稠的。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是真的沦陷了,□□的那个人,在无意间,攻城掠池,高唱了一记空城计,让他无从遁从,连他自己只知被吸引,却不知心时刻受其牵引。
双手颤抖地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