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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光芒透过轩窗洒向他们,殷峤永远不会忘记那日清晨,梓婼被金光映照得楚楚动人、宛如天仙。
一夜的云雨,令她疲惫不堪。望着她闭眸酡红、妩媚生情的玉脸,殷峤忍不住轻叹道:“云裳,我该拿你怎么办?”
孤傲的殷峤,向来不屑于“不择手段”这四个字。他认为大丈夫理当坦坦荡荡、顶天立地。可为了得到她,他违背了自己,对她使了“下三烂”的招数。她若恨他、怨他,甚至报复他,他都不会对她说个“不”字。
殷峤万万不曾料到,在他决定不让自己快乐时,梓婼竟主动的献上她的朱唇,令他完全迷失了!
他不知道日后该如何面对她,他更不知道她清醒后又会如何对他。
贪婪地凝望怀中熟睡的梓婼,她可爱的红唇若隐若现地勾起一抹淡淡的嫣笑。显然,她的梦是甜蜜的,那梦中会有他的身影吗?
殷峤轻轻的执起梓婼柔荑的手,送至唇边吻了又吻。一瞬间,殷峤徒生想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强烈愿望,他想一直拥有她。
他将她最美好、最宝贵的东西夺去,他理应负责。然而,这个小小的婢女却一心一意想离开他,回到她那个“情郎”身边。想到此处,殷峤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
门第之别,使他深深知道他与她不可能。甩了甩头,想将先前滋生出的愿望抛之脑后,却无奈的发现,那个愿望竟在他心中生了根。
直至听到孙大娘在舱板边打水的声音,殷峤才极不情愿的从梓婼身旁起身穿衣。看到被梓婼掷于地上的轻罗纨扇,殷峤苦笑着摇了摇头,捡起扇子,顺手放于桌案上,目光又被放在桌上的那封家书吸引。殷峤忍不住拿起书信快速的扫了一遍。
书信是写给她爹爹的,而非那个“情郎”。放下信,殷峤带着安心的微笑,恋恋不舍的离开东舱,悄悄的回到自己房里……
此时,殷峤亲睹梓婼对冯兆卿嫣然而笑,那股强烈的占有欲令他憋闷不已。这个女人不该用她那双美目对其他男人似有若无地轻瞥,还有那若隐若现的含笑,她不知道她那样子会令见到她的男人心神荡漾吗?
的确如殷峤所想,冯兆卿见到梓婼嫣然一笑,心神不由的为之一动。不过仅一刹那,冯兆卿便收敛回心绪,淡淡地向梓婼回礼,之后便调转目光,正瞧见殷峤酸溜溜地瞄向他们。
那边梓婼的剪水秋瞳顺着冯兆卿的视线瞟向殷峤,与殷峤嫉妒、热辣的眸子对了个正着,粉嫩的脸上立即浮出两抹红霞,羞怯的垂下眼帘,将盈盈双眸遮掩住。
冯兆卿见他二人间的眉目传情,心头涌起淡淡的失落,识相地闪向一旁!
孙大娘看到殷峤回来时一副吃味的样子,不由自主的侧过头,眯起一双桃花眼,偷笑起来。她就知道爷心里有云裳姑娘!笑过之后一瞭眼,见张军正傻愣愣地看向自己,孙大娘条件反射地狠剜了他一眼,张军立即调转了视线。
不知道王顺与殷峤说了什么,总之张军如愿以偿地跟随他们一起前往汴州渡头最大的客栈。
三楼客房除最东边的两间上等客房空闲,其他皆已有人借住,二楼西边尚有三间中等客房空闲。殷峤住于三楼东首那间,冯兆卿住他隔壁;梓婼住二楼西首那间,隔壁住的是孙大娘和小兰,再隔壁则是张军。
在客栈吃罢晚饭,众人上楼,各回各房。
梓婼几次想开口询问送信之事,却碍于殷峤在场不便多言。即便送信的主意是殷峤出的,梓婼也不愿在他面前提及此事。自那晚之后,他们便默契的避免与对方相见,今日到汴州,避无可避,两人又不约而同的保持缄默。
梓婼并不真的气恨殷峤,她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殷峤不知道梓婼是不是还在恨他,他只是缺乏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她!
梓婼在房里来回踱步,天色渐晚,过了今夜,明日便回游舫了,那封家信该何时送出?
☆、第29章 天茄弥陀,客栈迷踪
作者有话要说:
殷峤早已打算好,回舫前将梓婼的家书送至邮驿,对此他故意不去提及,目的是想以此试探梓婼的反应。
已经两日,梓婼始终保持着沉默!她为何不似之前那般直指、咒骂他?她已然不屑理睬他了吗?她明明已将信写好,却迟迟不提送信之事,难道她憎恶他已然到了不愿向他开口的地步?
殷峤在床上胡思乱想,毫无睡意,索性翻身下床,在房内来回踱步。
梓婼仔细斟酌一番后,决定去找冯兆卿商议送信之事。正欲开门,便听门外孙大娘压低声音问道:“云裳姑娘,你还没歇吧?”
梓婼闻声将门打开,“还没,大娘,这么晚,您有事?”
孙大娘显然没料到梓婼这么快便将门打开,先是微微一惊,随后才踌躇道:“嗯……有个事……不得不告之姑娘!”
“哦,那您进来说吧。”梓婼侧过身,让孙大娘进了房。
孙大娘坐在桌边,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犹豫不绝地挣扎了好几日,见殷峤与梓婼始终相互回避着对方,心中颇感过意不去。日里,在岸边,瞧见殷峤射向梓婼的目光,便下定决心,为了爷,她应当将爷的手“受伤落残”的谎言真相说与梓婼听,希望梓婼不要再因此事去怨怪爷。
“小兰睡了吗?”梓婼倒了杯茶递向孙大娘,随口问道。
孙大娘接过茶杯,“吃过晚饭,兰儿便被张军那个混帐叫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哦!大娘,您这个时辰来找云裳所为何事?”
孙大娘被梓婼一问,欲言又止,嘴唇蠕动了两下,没吭声,后来干脆端起手中的茶杯连着灌了两大口茶水。
“大娘,您是个爽快人,今日怎么变得吞吐起来?游舫之上,承蒙大娘数日来的照顾,云裳小从失去母亲,早已将大娘视为亲人,您有话但讲无妨!”
也罢,话已然说到这个份上,若她再含糊犹豫,便不是她孙大娘了!
“云裳姑娘,爷前几日的手受伤……”
孙大娘的话才开了个头,便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异香迷住。身子摇晃了几下,手上力道尽失,茶杯脱手滑落于地,啪的应声而碎。随即,孙大娘那肥胖的身子跟着颓然侧翻在地,砰——砰咚!又是一连两声闷响。
“大娘……”眼见孙大娘先是失手砸了茶杯,跟着身子侧翻于地,连带将凳子掀翻,梓婼未弄清发生什么,正欲去扶她,瞬间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瘫伏在孙大娘肥胖的身上,也昏了过去!
夜深人静,那一啪、一砰、一咚的声响,显得格外“惊天动地”。
张军和小兰刚走进客栈,便听到二楼西边怪异的响声,不约而同地互视一眼,赶忙冲上楼。
本就心烦意乱,毫无睡意的殷峤,听闻楼下西面猝然接二连三响起的声音,心上一悸,随即夺门而出。
冯兆卿翻来覆去亦无法入睡,脑子里回想起白日里,殷峤与梓婼眉目间传递的情愫,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一些什么是他不知道的!看梓婼的样子,她对殷峤……
冯兆卿正在琢磨着,猛然的声响惊得他倏的坐起身子,忽见殷峤的身影从门外一晃而过,冯兆卿赶忙起身,披上衣袍,随之推门而出。
殷峤第一个冲进梓婼房里,随之而到的是张军,然后是冯兆卿,最后是小兰。
二楼西首房内空无一人,地上的茶杯碎片以及翻倒的凳子预示着之前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在房里,四人隐约的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幽幽暗香。
殷峤嗅了嗅,蹙眉转头问向张军,“迷魂散?”
曾为盗首的张军对各种迷药甚为了解,他吸了几下鼻子,摇头道:“爷,这香气不似咱们中原的‘迷魂散’,更似西域的‘天茄弥陀香’!”
【注:西域狭义上是指玉门关、阳关以西,葱岭即今帕米尔高原以东,巴尔喀什湖东、南及新疆广大地区。而广义的西域则是指凡是通过狭义西域所能到达的地区。
“天茄弥陀”又称“押不芦”,是回鹘(新缰维吾尔族的先民)之西千里之地的毒物,全类人形,若人参之状,可制成迷香。】
殷峤听闻心下一沉,他在外征战多年,听说过以“天茄弥陀花”制成的迷香,其麻醉效果比中原的“迷魂散”更厉害,药力见效亦更快。吸闻此香者当即便倒,倒头便昏;而误食此花者更可至通身麻痹而亡。
冯兆卿与小兰异口同声道:“这‘天茄弥陀香’有何用处?”
“那是西域的迷香,是用来迷人的!”张军解释道。
迷香?小兰倏的瞪大双眼,慌乱的环视四周,云裳姐姐人被西域人下药给掳走了?
“先别说了,快看看还有何线索!”殷峤的双眸先是疯狂的扫视房间的每个角落,因恼怒焦心而泛红的目光最后定格在敞开的窗子上。他立即上前俯身向外张去,除了习习的夜风,连个人影都没有。收回探出的身子,殷峤看到窗下有一小截麦杆,弯腰将麦杆捡起,凑近鼻子闻了闻,与房内渐散的暗香一个味。
“爷!”张军接过殷峤递向他的麦杆,也用鼻子闻了闻,“是‘天茄弥陀香’!”
殷峤阴沉着俊脸,鼓起腮帮,深深懊悔自己做出的这个错误决定——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不去投宿驿馆,偏偏选择这家客栈落脚。
【注:驿,既负责国家公文书信的传递,又传达紧急军事情报,还兼管接送官员、怀柔少数民族、平息内乱、追捕罪犯、灾区慰抚和押送犯人等各种事务,有时还管理贡品运输和其他小件物品的运输。唐初时期的驿遍布全国,犹如一张大网密布在全国交通大路。据《大唐六典》记载,最盛时全国有水驿260个,陆驿 1297个。】
怪只怪这两日,因他怯于面对梓婼,而疏忽了对她的“严加看管”!像梓婼这般宛若天仙的女子,他应该时时刻刻的紧盯住,岂可大意的令她抛头露脸,且孤身住在这房里?
看来,在他们投宿此地时,便有心怀叵测、居心不良之人盯上了梓婼。殷峤越想越恼,他向来行事机警冷静,此番怎会如此疏忽大意?竟让梓婼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倘若她有个什么闪失,殷峤绝不会原谅自己!
此时,客栈之中有几个好管闲事的人从房里出来,站在楼梯口,询问出什么事了,为何又是摔杯子,又是砰咚,三更半夜搞什么鬼?
“大娘呢?为何不见孙大娘?”张军最先发现除了梓婼还有一人不见了。
小兰听闻立即转身去往隔壁,随即一脸慌张的奔回来,“大娘不在屋里。”
张军不由蹙眉破口骂道:“他娘的!掳她做什么?”
殷峤迅速在脑中设想了一下后,做出指示,“张军,你随我去寻她们。此时尚在宵禁,【注:唐朝的《宫卫令》规定:每天晚上衙门的漏刻“昼刻”已尽,就擂响六百下“闭门鼓”;每天早上五更三点后,就擂响四百下“开门鼓”。凡是在“闭门鼓”后、“开门鼓”前在城里大街上无故行走的,就触犯“犯夜”罪名,要笞打二十下。如果是为官府送信之类的公事,或是为了婚丧吉凶以及疾病买药请医的私事,才可以得到街道巡逻者的同意后行走,但不得出城。】那伙贼人且离城不得。少师,你与小兰需在明日擂‘开门鼓’后即刻回‘青雀舫’,令王顺带几个士卒暗中把守渡头的进出要道,若有西域人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