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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扇迎风的窗子扑棱棱的响,雪花撞在纸窗上,印出一片水色,又翩翩飞向一旁。
这场风雪真是大得惊人,柯卫卿不禁有些担心在城外的煌夜,正当他这样想时,窗户竟然匡的一声敞开了,有一个人在凌厉的风雪中,像雪球一样滚了进来。
柯卫卿说时迟,那时快,劈掌击去,直中那人的脸面!只见那人赶紧伸手一挡,并哑声叫道,「是我!族长!」
「甘龙!怎么是你?!」柯卫卿看到自己掌下,那张熟悉的,冻得发紫的脸庞,连忙收住攻势,将他扶起。
风雪呼啦啦的往屋子里灌,柯卫卿朝外头看了一下,才把窗户关严实了。
「族长你真厉害!挺着肚子,还能一下就打到我。」甘龙虽然冻得不轻,但还是吸着鼻子说笑道。
「别说傻话了。」柯卫卿连忙沏茶,给他暖胃,还拿毛毯裹在他身上,「你竟然就这么闯进来,要是遇见其他人……!」
「我知道只有你在,才进来的。」甘龙庞大的身躯坐在椅子里,显得不舒服,干脆坐在地毯上,也更靠近碳盆了。
「你进宫很久了?」柯卫卿皱眉,也难怪他冻得鼻青脸肿的,头发上都结着霜,此刻,正往下淌水。
「是。就等着您独处……啊!糟了!信!」甘龙突然跳了起来,掀开毛毯,把缝在棉袄夹层里的一份皱巴巴的信给拿了出来。
「幸好没事!」甘龙抚平它,递给柯卫卿。
「什么信?」柯卫卿已经明白他是来送信的,但是冒险离开石山,还摸进宫里,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封信?
然而,不等甘龙开口,看到那有些眼熟的字迹,柯卫卿就瞪大了眼睛,「这是……?!」
「是赵公公临走前留下的,也就是兰贵妃谋害他的证据!」甘龙说,「我来城里好多天了,宫里不好进,一直在等待时机,看到皇上去外边迎接什么将军了,我才能够潜进来。我知道赵公公已经死了,族长,您别难过,有这封信,咱们就能给那个贵妃好看!」
「嗯……。」柯卫卿点头,别人都说「死无对证」,可赵公公似乎早就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才会写下他被陷害的来龙去脉,交给甘龙的。
柯卫卿接着往下看,在信中,赵公公几次谈到,如果他遇害,那一定和兰贵妃有关,还说内务府的几个小公公,值得信任,愿意为他作证。
这下,便是人证物证都有了。离指证幕后的真凶,更近了一步!
只是,这个真凶有着极深广的人脉,平时又深藏不露,就算有了证据,想必也要经过一番殊死争斗,才能将她绳之于法。
但是,柯卫卿并不畏惧,正色说道,「我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族长,」甘龙笑了,「您果然……。」
虽然柯卫卿已将族长一位让与甘龙,但是甘龙仍然习惯称呼柯卫卿为族长。
「皇上驾到——!」一声划破风雪的传宣,让柯卫卿和甘龙都惊得呆住了。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时辰,皇上回宫了!
「快!你快躲起来!」柯卫卿匆忙收好信,拉着甘龙的手,但是如此人高马大的甘龙,该藏到哪里去?
柜子里?圆柱后?龙床下?!
在这空旷的寝殿内,不论藏哪里,都很容易被人发现。柯卫卿心慌意乱地看着四周,最后抬头,望着那彩绘的天花板,以及朱漆的横梁……!
第七十九章
「微臣叩见皇上。」柯卫卿想要下跪,将近五个月腹部,已经隆起得很明显了。
「免礼。」煌夜却一把扶起柯卫卿,带他走进暖融融的内室。宫女络绎不绝的进来,端茶、递糕点,再无声无息地退净。
「你去看卿儿了?」两人在相邻的圈椅内坐下后,看着柯卫卿放在一旁的羊毛斗篷,煌夜问道。
「呃……没有,本打算去的,但是外面风雪太大……,」柯卫卿含糊地说,不但转开了视线,也转移了话题,「两位大将军和梁国公主,都可好?」
「刘辂很好,费瑛的手臂受了点伤,但不碍事。梁国公主一见到朕,就先提起了你,还邀你参加今晚的宴会,朕已经答应了。」
「哦。」柯卫卿点点头,在他十五岁,云游梁国那年,偶遇乔装出宫的公主,那时她不过七岁,还是个孩子。如今算来,也有许多年未见了……。
「卫卿。」煌夜低声道。
「嗯?」柯卫卿抬头,正好对上煌夜落下来的薄唇,不禁一呆,眼睛也瞪大了。
「这种时候,把眼睛闭起来才对吧?」煌夜笑了,指头捏住了柯卫卿的下颌,微微抬起。
「可是……!」柯卫卿慌张地站了起来,煌夜跟着起身,抓住他的手腕。
「北斗只说不可以做,没说连接吻都不行吧?」
「皇上……。」柯卫卿被逼得退向合抱粗的殿柱,煌夜轻柔地抱住他的腰,低头吻了上去。
「唔……!」柯卫卿困窘极了,不是因为有甘龙在场「观摩」,而是一旦拥吻,感受着煌夜的气息,他的脑袋就会变得混沌,身心也跟着乱作一团,难以保持镇定。
煌夜总能轻易地挑起他体内的快感,仅仅凭着嘴唇和舌头便能办到。
所以即便拥吻结束,柯卫卿在接下去的时间里,都会恍恍惚惚的,心口好似猫爪在挠一般,意犹未尽,坐立难安。
此刻,煌夜伸入的舌头透露着占有的意图,模仿交合似的,来回搅动他的舌头,让柯卫卿头晕目眩,不得不伸手抓住煌夜的龙袍,将他背部的锦缎衣料揪成一团。
「不……唔嗯!」才想反抗,就换来更深入的吮吸,产生出仿佛被侵犯的错觉。一阵阵酥麻自胸口扩散开去,不该有的悸动让身体热得火烧一般!
「够了……!」柯卫卿在心里呼喊着停止,喉咙里却溢出无比妩媚的呻吟,脸孔红透了,随着舌头激烈地搅拌,一丝晶莹流下唇角……。
「真是有够性急的!才回来就……!」甘龙见皇帝如此痴缠柯卫卿,不禁害臊起来。难怪红琉一提起这个「倾国倾城、冷若冰霜」的皇帝,就说是「毫无节操的禽兽」呢。
不过,柯卫卿应该不讨厌皇帝吧?不知为何,甘龙就是这么想的,虽然双方是宿敌……。
「唔……!」
几度索求之后,煌夜终于肯放开柯卫卿的嘴唇了,柯卫卿努力想要站稳,但最终因为膝盖发软,而不得不倚靠在背后的殿柱上。
对于他就算是筋疲力尽,也不愿意枕向自己的臂膀,煌夜十分不悦,伸出常年练武,粗糙但十分结实的大手,扣住了柯卫卿的下颚。
「皇上……!」柯卫卿依然在喘气,努力克制着猛烈的心跳,不想让煌夜知道,他此刻的动摇和狼狈。
「青缶,让那人下来。」然而,煌夜平静地说出口的话,让柯卫卿瞬间变了脸色,心跳也几乎停止!
在横梁上趴着的甘龙,就像被雷电击中一样,猛地起身,却因为感觉到后颈处的冰凉而霎时呆立。
一身黑衣的青缶手持一把银白短匕首,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甘龙身后。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竟然一丝气息都没察觉到!
薄薄的精铁刀刃,削铁如泥,此时正抵着甘龙的脖子,微微用力,在他的皮肤上戳出一粒豆大的血珠。
「下去。」青缶毫不留情地说。抬脚一踹,甘龙几乎是摔着掉下房梁,但终究是站住了,又气又恼,涨红着脸。
「皇上!」柯卫卿想要阻隔在甘龙和皇帝之间,但被皇帝一把拉开了。
「原来是你!逃出石山了吗?」皇帝显然是认出了甘龙,冷笑道,「还想着找你们的族长,要他大义灭亲,刺杀朕吗?」
「什么大义灭亲?谁跟你是亲戚?!」甘龙怒道。
「他生的可是朕的孩子,你说呢?」煌夜一直紧紧握着柯卫卿的手腕,不让他靠近。
「皇上,请您下旨,让末将杀了他吧。」青缶抱拳道,「擅闯禁宫就是死罪!」
「杀就杀!有什么可怕的!老子烂命一条!」甘龙更火了,把头仰起道,「但是这和柯卫卿无关,你别想折腾他!」
「哦,倒是个不怕死的。」煌夜微微笑着,「可别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柯卫卿不寒而栗,急忙解释道,「皇上!他来宫里,是有要事找我!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你闭嘴!」煌夜皱眉瞪着柯卫卿,「你以为在朕的眼皮底下,你还藏得住人?」
「我……!」柯卫卿并不是想要隐瞒,而是事出突然,让他无从应对。
「青缶,先把这人关进地牢,待朕日后细审。」地牢与天牢不同,就在庆禄宫的后山下。审查不需要经过刑部或者内务府,由皇帝亲自断案。
「皇上!请开恩……!」柯卫卿急得是五内俱焚。在大冬天的被关进地牢,和直接扒光衣服丢进雪地里有何区别?没有人挨得过一晚!
「你信不信朕现在就杀了他?」煌夜不悦地眯起眼睛,然后让青缶押走了甘龙。
青缶走后没多久,有宫女进来禀告说,晚宴的吉时到了,李公公正备着车辇在外头候着。
煌夜颔首,拽着柯卫卿的手,把他强押进了遮得密不透风的金黄车辇中。当车辇沿着宫巷缓慢前行,穿过风雪肆虐的狮门广场,抵达永泰殿时,柯卫卿面色潮红,几乎没有下车的力气。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皇帝亲自抱他下车,替他围好暖巾,整理微乱的头发,两人就像神仙眷侣一般,羡煞旁人!
皇帝自幼就以绝色闻名,是天下罕见的美男子。而怀孕之后,深居简出的柯卫卿,脸色红润了许多,浓密的睫毛低垂,眼底似乎还有泪。那羸弱无力,眼波流转的样子,显得分外迷人。
但是,他始终一言不发地咬着下唇,对于皇帝的照顾视若无睹。
直到众人回神过来,跪地高呼万岁、万万岁,他们才一前一后的走入殿内。
※ ※ ※
永泰殿又称东苑西行宫,虽然没有庆禄宫那等规模,却也十分宏大雄伟,富丽堂皇。
梁国公主会入住此殿,因此这场歌舞晚宴是名副其实的接风洗尘,迎接贵客来临。
煌夜坐在雕龙刻凤的宝座上,面前设有檀香木长几。海鲜、鹿肉等顶级佳肴盛在精美奢华的黄金盘子里,香味扑鼻,让人垂涎欲滴。加上美酒相伴,各亲王、将军、郡王、尚书等人,都手持铜杯,开怀畅饮,相谈甚欢。
柯卫卿和兰贵妃分别坐在皇帝的两侧,而瑾妃坐在兰贵妃的右面,贵客郢千彤则坐在阶下首要的位置。由两位太监、两位宫女布菜、倒酒伺候。
随着节奏极强的腰鼓舞响起,殿内的气氛到达了新的高潮,柯卫卿却是食不知味,时而看看后边,那是侍卫站立的地方。
「今晚,青缶不会过来了。」像是看穿他的心思,煌夜轻呷着玉泉酒,一边道。
「皇上……,」柯卫卿实在放心不下,「微臣稍感不适……。」
「不准你告退。」煌夜放下玉杯,眼神里射出的光芒跟匕首似的锐利,「老实地待着!」
柯卫卿无奈,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握拳。
烁兰见煌夜与柯卫卿之间异样的安静,便察觉出他们有了矛盾,心下窃喜。借着敬酒的机会,向煌夜倾述思念之情。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现在即便受到皇帝的冷落,但终究没有失宠,况且,她还有永福呢。
煌夜赏赐她一杯玉泉酒和一盘鱼露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