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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煌夜……」柯卫卿终于感觉到久违的温暖。想要更多、更多的拥抱,指头凝聚起了力量。
「没事了,卫卿……有朕在这里……朕会一直在你身边的……」这温和的低语始终陪伴着他,直到将他从黑暗里拯救了出来。
「——啊!皇上!他醒了呢!」
「果然还是要靠您来……」
这个响亮的声音,是北斗吗?柯卫卿感到身体发烫,前额附近发疯般的抽痛,费了不少力气,才把酸涩的眼睛给睁开。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极为憔悴的脸。尽管五官还是一样的端正,黑眸深邃如海,可又缺少了一份往日里奕奕的神采。
不过,在看到柯卫卿醒过来时,那双迷人的黑眸立刻浮现出夺人的光芒,紧皱成「川」字的剑眉也舒展开来,薄唇一动,极为深情地唤道,「卫卿。」
「皇上……我……这是……?」柯卫卿动了动脖子,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就呕吐出来。
「北斗,拿水来!」煌夜一把扶住柯卫卿不住颤抖的肩膀,拍抚他汗湿的脊背。
站在床榻旁的北斗,则慌忙递上一碗热腾腾的药草茶,还有帕子。
「呜、咳咳!」
「别急,慢慢来。」煌夜直到柯卫卿顺过气来,才将茶碗送到那干涸的唇边。
「谢……唔。」连谢恩的力气都没有,柯卫卿在煌夜的帮助下,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喉咙,便又躺了下来,气息微促。
「醒来就好了!」北斗大松了口气似的道,「没想到你真能挺过来!」
「这是什么话!救不了卫卿,朕要你何用?」煌夜不满地道,眼睛却从未离开柯卫卿,还伸手将被角掖紧。
「这一次,臣的脑袋是差点掉了。」北斗讪笑道,掩饰不住余悸地说,「都十天了,臣还真以为柯大人没救了。」
「什么十天?我这是……?」柯卫卿忍不住问道,尽管眼前仍有些晕眩。
「你中毒之后,足足昏迷了十日。」北斗不等皇帝开口,便径自说道,「我连压箱宝的还魂丹都拿出来喂你吃了,可还是解不了毒。最后是靠皇上用内力,来帮你逼毒,整整闭关六日,不眠不休,您才得以脱险。」
「皇上……」柯卫卿不由抽气,「怎么可以为了微臣,损伤龙体……!」
「朕没什么事,是你替朕,吃足了苦头。」煌夜轻声安抚道,眼里尽是一片柔情。
「所以呀,柯大人,你要赶快好起来,以免皇上担心。」北斗在旁边说着,收拾起药箱来,他已经感受到皇帝「逐客」的冰冷目光了。
「北斗,你退下。」果然,煌夜如此下令。
「遵旨。臣也是高兴,才多说了几句,臣这就下去给柯大人煎药。」北斗朝煌夜一揖后,便很干脆地走了。
「别理他,你觉得怎样?」煌夜收回视线,问柯卫卿道。
「有劳皇上费心,臣已经好多了……」柯卫卿含笑道,面颊都瘦得没肉了。
「是朕的过失。」煌夜轻轻地握住柯卫卿同样瘦削的指头,「没能及早发现赵国维的阴谋。」
「不,他既有意收藏暗器,皇上您又如何得知?」柯卫卿虚弱地摇了摇头,「这是臣的疏忽,没能闪避开。」
然而,若柯卫卿真的躲闪了,并且用内力驱出毒针,那么取胜的人,便是赵国维了。
正因为这样,柯卫卿才愿冒着性命危险,也要奋战到底,他不想看到煌夜失望的样子。
「卫卿,再睡会儿吧,朕会在这里陪着你。」煌夜凝视着柯卫卿那因为发烧,而微红的眼睛。
「皇上……」柯卫卿斗胆地,微微用力地回握了一下煌夜刚硬的指头。
「何事?」煌夜心头一动,声音更是柔和。
「谢谢,您又救了臣……」当毒针进入体内的一瞬,血脉凝结,手脚顿麻,柯卫卿就知道大事不好,可是却无能为力。
若不是煌夜有着雄厚的内力,得以逼出毒素,就像北斗说的那样,回天乏术了!
「朕说过了,是你替朕,吃足了苦头,而且你救下的人,不计其数。」煌夜沉吟着道。
「臣有救人……?」柯卫卿听不明白,只是觉得煌夜的笑容略带苦涩。
「日后再告诉你,先闭上眼,好好休息。」
煌夜低头俯身,作势要亲吻,柯卫卿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便感觉到温软的唇,轻轻地贴在他的眼睑上,那里变更加的热了。
这个吻好温柔,轻得如同羽毛抚触一般,但又十分温暖,好像沐浴着春日阳光,让柯卫卿感到沉沉的、暖融融的倦意。身心不由放松地平卧在龙榻里,不一会儿就熟睡了过去。
煌夜在亲吻的同时,也注入了一点真气,在感觉到柯卫卿的脉象趋于平稳,静如止水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差一点,他就要大开杀戒,将那成千上万的人全部斩首,给柯卫卿陪葬了!
赵国维阴险狡猾,不但手握重兵,又极具号召力,与他硬碰,必定会引起内乱。想将损失降至最低,煌夜才想出比武夺权这个计谋来。
而对于柯卫卿的武艺本领,煌夜是有着十足的把握。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赵国维为了获胜,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暗器,意图谋害柯卫卿!
早知如此危险,他还不如直接出兵,和赵氏党羽决一死战,就算血流成渠,哀鸿遍野,又有何惧?
如今,柯卫卿度过了生死难关,赵国维因为使诈,直接成为阶下囚,而那些秘密集结在城外的叛军,全部被俘。
没有战乱,没有生灵涂炭,这样的结局应该是皆大欢喜了。
可是煌夜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有静静地握着柯卫卿的手,看着他安睡的样子,心里才舒坦一些。
柯卫卿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即使身中剧毒,也要拼死得胜的?
从小精心栽培的棋子,对自己如此忠心耿耿,他应该感到心满意足、洋洋得意才是,为何心里有的,却全是尖锐的恐慌和极度的空虚?
他是那么害怕失去柯卫卿,以至于听到北斗说,柯大人不行了时,竟然觉得天要塌下来了,一切都不复存在!
从小到大,从未有这样六神无主,惶惶不安,可又十分坚定地认为,柯卫卿是不会死的!
哪怕耗费他五年、十年,不,哪怕是全部的功力!他也要将柯卫卿救回来!
对他来说……难道柯卫卿不只是一枚「棋子」吗?他对柯卫卿的执着,也早就超过了想要寻找一种羁绊的意图。
煌夜苦闷地想,不觉握紧了柯卫卿的手,不是棋子、不是下属——又能是什么?
想不透,亦看不穿,即便苦思到黎明,也还是没有答案。
煌夜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柯卫卿终于活了下来。而在他的心里,他愿意用无数条性命、无数血战去换回一个——柯卫卿。
※ ※ ※
外边是秋虫唧唧,流水潺潺,一派生机,屋内却静若幽谷。
在静养半个月之后,柯卫卿从皇帝的寝宫,迁至甘泉宫,他本想回书库居住,但遭到皇帝驳回。
北斗也认为,温泉对祛除寒毒有奇效,坚持让他住过来。
而柯卫卿见自己已经恢复不少元气,便擅作主张地下了床,披了一件外衣,坐在书案前,看着刑部送来的赵国维的罪状书。
厚厚的一摞罪状,竟长达一百零七页。从私立亲军,聚敛财富,到陷害忠良,图谋弑君,无一不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死罪!
可是赵国维众多的门客当中,有不少是有识之士,只是遭人蒙蔽,误入歧途罢了,柯卫卿心想,若是皇上可以招揽他们,为朝廷效力,而不是降罪,对大燕将是有益而无害的。
「柯大人,您还不能忙公务吧?」正午时分,北斗照例提着药箱进来,看到柯卫卿手持狼毫,正在写什么,不由叹了口气。
「我没事了。」柯卫卿微微一笑,「你不是说,寒毒已退吗?」
「可是你的肩膀上还包着绷带呢。」北斗摇着头,「皇上要是来了,又该念叨我没看住你了。」
「呵呵。」柯卫卿放下毛笔,「我还没有认真谢过你。北斗御医。」
「你谢我做什么?」北斗怪不好意思的。
「劳你一直费心照料,还有祛除寒毒一事,没有你的指点,我不会这么快就痊愈。」柯卫卿虽然学医,但对于毒物的认知,远没有北斗精通。
「真要说这个,就不全是我的功劳了。」北斗一本正经地道,「若你不是巫雀族人,这毒早就要了你的命。」
「巫雀族?」柯卫卿却是头一回听说,「那是什么?」
「把手臂伸出来。」北斗像是知道柯卫卿不了解自己的身体,说道。
「给。」柯卫卿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伸出了右手。
「要左手。」
「还分左右的?」柯卫卿哑然失笑。
「当然,巫雀族人都有一道特殊的印记。」北斗毫不含糊地道。小心地解开柯卫卿从左肩胛一直缠绕到左臂上方的绷带,总觉得他一直在受伤,完全不爱惜自身呢!
「你说的,难道是我左臂上的诡异花纹?」柯卫卿有些明白了,但还是当成笑话听。
「这不叫诡异,巫雀族是美丽的少数民族,也有称之为仙族的。你都不知道,你有多么稀罕吗?」
「瞧你说的,煞有其事。」柯卫卿轻摇了摇头,「这个,恐怕是上次中毒的后遗症吧。」
「有中毒后,手臂上就浮现出这么迷人的花纹的,你去找来给我看看?」北斗颇为气愤地道,好像柯卫卿的话是亵渎了这神圣的图案。
「好吧,那么到底何谓巫雀族?」柯卫卿不再逗他了,也将手臂乃至左胸完全袒露给他瞧。
就在这时,一声高亢嘹亮的「万岁爷驾到!」及「皇上赐宴」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柯卫卿想要穿起敞开的衣衫,但是煌夜已经大步地走入内室,他的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御膳房的公公,抬着黄锦缎包着的大膳盒,往斜对门的膳房去了。
「你们在做什么?」煌夜进门时的和颜悦色,在看到北斗亲密地拉着柯卫卿的手,而柯卫卿衣衫不整、面泛羞涩时,阴沉了下来。
「回皇上,是北斗御医在给臣看诊。」柯卫卿拉起衣袖,跪拜下来,「微臣恭迎圣驾。」
「皇上万岁!」
北斗看似惶恐地匍匐在地,心里却乐不可支。皇上竟然亲自来赐宴吗?要知道,皇帝赏赐臣子御膳,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但都是由御膳房的太监送往各宫各府的,还从未见过哪一位皇帝主动跑一趟的。
由此可见,煌夜对于柯卫卿极为上心,那么对于他是巫雀族一事,应当不会介怀吧?
「是吗?怎么卫卿的伤,还很严重?」也许察觉到自己过于激动,煌夜清了清喉咙,问道,「都起来说话。」
「谢皇上。」柯卫卿站起身,北斗搀扶了一把。
「伤口不碍事。」北斗豁出去地说,「只是有一事,臣正在向柯大人说明。」
「是何事?要脱了衣服才能讲?」煌夜说着走向屋内的乌木牡丹圆几,在一张同色花纹的圆凳上坐下。
「皇上,」对于煌夜纠结于此,柯卫卿颇感无奈地道,「北斗御医说微臣是巫雀族人,可是臣从未听说……」
「——你说什么?!」
没想到此话一出,煌夜竟腾地立起,还掀翻了凳子。那漆黑的眼眸里,更是闪出犀利的光芒!着实吓了柯卫卿一跳!
「怎么,皇上您知道?」但是北斗却未退却,反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