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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等他同行。也许在楚离的眼中,他们只是偶遇,可是只有顾姳烟自己才知道,她为此谋划了多久。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也没有说什么话,不一会儿就到了今日设宴的凤藻宫。
来得有些早了,偌大的大厅里只有些京畿里的官员提前到了,还有他,清逸王府的小王爷,楚慕——他独自一个坐在大厅的最拐角处,一杯接着一杯地灌酒,听见太监的通报声,那些官员个个站起来对楚离行礼,楚慕去连眼皮都没抬。
然而,楚离的心里却莫名地觉得快意,缓步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去,接受来自一众官员的礼数以及恭维。
顾姳烟也看到了楚慕,却只是略略扫了一眼就收回,他坐得太远,也没有要和众人交谈的意思,她索性就不去和他打招呼了。她在楚都住了这么多年,对于清逸王府小王爷的花名与劣行自然知晓,她素来心高气傲,放眼天下的男子,只有楚离她才能瞧得上。略略迟疑,她转身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楚离的下首。
今日的宫宴是为她而设的,她选择坐在这里,既不逾矩也不失礼,有何不可呢?
不一会儿,凌相等人也来了,原本皇后的请帖上邀的是相府的三位小姐,可是来的却只有凌宛珠一人,倘若上午的时候她与凌二、凌三在一处,经过小狐狸那么一折腾,这会儿怕也没脸见人了。
凌宛珠才一进门就气得差点跳脚,前日才听说顾姳烟回来了,今日她怎么就坐在了楚七的旁边了?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她差点就很没形象地冲上去了,被她母亲顾若汐暗暗拖住。
“娘,你看……”凌宛珠急了。
顾大千金顾若汐是顾相的小女儿,,是顾姳烟的小姑姑,当年在楚都是出了名的刁蛮小姐,谁都不敢惹,后来嫁给了凌宗吾,还是改不了的嚣张脾气,致使凌相落下个怕老婆的名声。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钟情楚离,于是在凌宛珠的耳边轻笑:“珠儿,你表姐喜欢舞刀弄枪,一身武艺,男子气概,你去和她比这个如何比得过?可是,离王殿下不一定就喜欢舞刀弄枪的女孩子,你怎么说都是楚都第一才女,记住这一点就好,不要失了自己的身份。知道吗?”
凌宛珠蹙眉,气稍稍顺了些,撒娇道:“娘,那我怎么才能接近他?表姐都已经占了先机了,她离她那么近。”
“坐得近就有用吗?”顾大千金笑道:“你看看,离王殿下到现在是不是连头都没有转过?今天是皇后设宴,为你表姐庆功,让她出些风头也没什么。乖,和娘一起坐。”
凌宛珠只得坐在了靠后的位置上。
宴会还没开始,官员之间互相交谈起来,说的无非是一些恭维相互吹捧的话,或者是城中进来的八卦琐事,忽而仰头哈哈大笑,忽而点头随声附和,气氛倒是热烈。
楚离稳坐如山,任身旁走过千娇百媚的宫女还是趋炎附势的大臣,偶尔回应一两句凌相、顾相的问候,一派安然闲适。如果不去想芊苋草,他的心情还算是愉悦的。
角落里,楚慕还在自斟自饮,一丝要停下来的打算都没有,冷眼看着坐在大厅最中心位置的楚离——
他为什么会讨厌他?说不清。楚慕只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不喜欢他了。
第一次相见,是什么时候呢?
十五年前。
他五岁。那是第一次去宫中参加宴会。他记得自己是迷路了,走在长长的走道上,处处都是一式一样的红漆大柱子,分不清方向。他走着走着,有些累了,索性靠在红柱子上等着人来找他。
一阵笑声从花丛间传来,他好奇地望过去,是一个身穿雪白衣衫的美丽女子,她的手上牵着一双小手,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他们一大一小两个人围着蹁跹的蝴蝶追逐这,蝴蝶飞得高了,他们跑得累了,便停下来大笑。有阳光环绕在他们身上,好温暖的感觉。
那时候他还小,其实也不懂什么是美丽,只是那女子的眼睛与那男孩子的眼睛都很奇怪,一个是碧绿色,一个是淡紫色,与他自己的琥珀色一样,都不是常见的黑色、褐色。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玄色衣衫,孩童心性驱使,想上前去问问他们俩,为什么你们可以穿白色的衣服,我却只能穿这个颜色呢?为什么你们可以笑得那么开心,我却笑不出来呢?为什么没有人牵着我的手?为什么……天下间只有我没有母亲?
那时候多幼稚啊,他这么想着,居然就真的撑着栏杆往那边翻,可是他真的太小了,个子太矮,力气也不够,小手撑着撑着就累了,小腿太短,怎么都够不到高高的扶手,最后,他“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额头重重撞在柱子上,撞破了。
他没有哭,马上就爬起来了,然而,他再看过去的时候,花丛中已经没有人影了。
他就那样呆呆地看着、站着,动也不动,知道仆人发现了他,将他带走。
就这样记住了楚离,因为他的紫色眼睛。就这样厌恶起了他,因为他拥有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其后十年,他没有再进过宫,也没有回过楚都,一直住在唯一的封地云城。五年前,他从云城回来,一个月之内,玩遍了所有可以玩的地方,结交了数不清的纨绔子弟,闯下了一个又一个能闯的祸事,他楚慕的名字第一次在楚都家喻户晓。
那时候,他十五岁,楚离十六岁。
再见到楚离,他刚刚从南风馆出来,怀中还捆着另一个男人。楚离端坐在骏马之上,直视前方,紫瞳中的骄傲,脸上的清冷,他全部看得清清楚楚。
紫瞳,紫瞳,他认得那双眼睛,让他憎恶了十年的眼睛,再相见,如何能喜欢得起来?
楚慕摇头苦笑,手中捏着冰冷的酒精,却怎么都喝不下去了。他讨厌楚离,现在更甚。可是,为什么她偏偏……
生命是一场幻觉,而你是我唯一的光。现在,他还能说什么呢?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凌妃娘娘驾到!”太监尖细的声音在宫门前响起,楚慕稍稍抬头,象征性地站起来,与文武百官一起,对着三人行礼。
楚皇还是惯常地带着笑意,一左一右地携着皇后与凌妃的手,坐到主座上,从不偏袒。眼睛扫过大厅内众人,忽地蹙眉:“慕儿呢?今日怎么坐到那里去了?快,到前面来坐,让朕看看你。”
楚慕恢复了傲然的笑意,听话地走到殿前,坐在了楚萧的下首,正好与顾姳烟相对。楚皇的面容与清逸王有五分相像,然而那双眼睛却迥然不同,清逸王凌厉中透着狠决,楚皇却时时笑容满面,眼眸中虽有威严,却无杀气。
“皇后,今日是在凤藻宫设宴,就由你来主持吧,朕正好清闲清闲。”楚皇对傅皇后道。
“是,臣妾的荣幸。”傅皇后笑意盈盈,玉手轻抬:“宴会开始,众位卿家随意。”
奏乐。歌舞。不胜欢腾。
酒至半酣,傅皇后看向顾姳烟,笑道:“今日宴会是为了大楚第一位女将军而设的,自古女子不从军,只是顾相将门无犬女,才教出这样一位奇女子,众位卿家怎能不齐贺一杯呢?陛下,您觉得呢?”
楚皇哈哈大笑,率先举杯:“来,敬我大楚第一女将!”
众人齐声附和,举杯朝向顾姳烟。
顾姳烟稳稳地受了,并无半分扭捏之态,只是当楚离看过来的时候,她的手有些微的轻颤。
傅皇后看在眼里,凤目微微一闪,笑容如牡丹般清淡却雍容华贵:“烟儿这孩子相貌出众,待人也是极好的,又有本事,只是不知道谁家有这样的福气娶她进门。”
众人安静了下来。重臣之女的婚姻,向来都是政治上的大事,何况是大楚唯一的女将军呢?傅皇后这么轻轻一提,有心之人便开始揣测,更有人急得恨不得从座位上跳起来。
楚离原本安定的心也不由地一停,政治联姻,这个词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只是如今真正懂得的时候,却有了诸多为难。一瞬间,心里居然乱糟糟的。
傅皇后却无视众人的眼光,继续说道:“陛下,女大当嫁,臣妾记得烟儿已经年方十八了吧?再不婚配,怕是有些违了伦常。不如,您今日就给烟儿御赐一门婚事,顾相府中岂不是双喜临门?”
大厅内再次安静下来,傅皇后笑道:“萧儿,离儿,不是母后说你们,都已经过了弱冠之年,怎么能不立妾室呢?我大楚国千秋万代,血脉相传的道理你们不会不懂吧?还有慕儿,也是一样。”
楚萧唇边泛起苦笑,抬头时却已经恢复了淡然:“一切全听父皇做主。”母后想听的,也不过是这句话罢了。
楚离也笑,紫瞳却深深,看不清真实情绪:“母后说得是。”他从来不正面反抗她。
楚慕却不在乎,桃花眼已经喝得迷离,出言不逊:“皇后娘娘先安排好了太子殿下和离王殿下的婚事就好,至于小王,还要风流快活几年再说。”
此言一出,众人却没有感觉到半点不适,仿佛他生来就该是如此大逆不道的。
傅皇后嘴角轻扯,显然也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看向楚皇道:“陛下,您说呢?”
楚皇握着凌妃的一只手,仍旧笑容满面,他点了点头,哈哈大笑道:“一晃啊,这些孩子们都长大了,朕也老了,对,是该婚配了,朕也想抱抱孙子。”
众大臣安静地听着,正在揣测楚皇会怎么婚配,没想到楚皇忽地话锋一转:“只是,小儿女之间的婚事,应该由他们自己决定才是,朕也不好乱点鸳鸯谱啊!皇子大婚,也犹如寻常百姓,夫妻之间要相对几十载,要是朕点错了人选,岂不是误了一辈子的姻缘吗?不好,不好啊!哈哈……都说天上有月老,专门拉红线,皇后难道以为朕也有红线不成?”
完全开玩笑的语气,傅琬莹脸上的笑容僵住,不想笑却还得笑:“陛下说的是,让他们自行选择婚嫁,等到选好了,陛下再赐婚也不迟。”
“不比赐婚。”楚皇搂住凌妃,笑道:“萧儿、离儿,你们看上哪家的姑娘,自己去提亲便是,若是姑娘家的父母同意了,加上媒妁之言,朕也就没有任何意见,择日成婚便是。”
大臣中一阵唏嘘,而后却都是恭维地大赞楚皇英明。当事人却个个心神不宁起来。
楚萧安静饮酒,听着乐师的奏曲眉头微锁,有一个调子不对,一直不对,如果赏心在,她必定能够听得出来,也必定能够弥补,他的梅花三弄的曲子已经谱好了,想奏给她听听。
楚离的心里乱成一团麻,这些日子以来许是被柔情所困,他忘记了许多东西,整天心里被她拨弄得忐忑又欢喜,如今,傅琬莹的心思已经如此明确,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微微转头,看向身边的白衣女子,她的眼眸也正好看着他……
没有躲闪,顾姳烟微微一笑,执起酒樽敬他。
不知道心里面试怎么想的,楚离端起酒樽一饮而尽,面前的女子也相当豪爽,滴酒不剩。放下酒樽,楚离轻轻呼出一口气,小乔不能喝酒,一喝就醉。
顾姳烟心里却开怀起来,对着酒樽兀自笑了。楚离不是傻子,他必定知道倘若取妻,他应该向谁提亲。傅琬莹自然也不是傻子,然而,既然楚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