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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嵩眉头越皱越深,最终叹道:“果然是你派人暗杀了信使!”
卫清风抿着唇,不说话。
谢嵩道:“你们实在是,实在是……”
卫清风道:“若是今上责怪下来,我一力承担便是!”
谢嵩勃然大怒,道:“说得简单!你堂堂忠武侯,一国大将,岂可用己身去换他几个信使!”
他又道:“客云居满门被灭,遮是遮不住的。清风,你到底还是欠了些考量。你可曾想过,若是真的彻查此事,萧氏难免会把头牵到你暗杀信使上去!到时候他们纵然去一整个旁支来认罪,却也足够把你拉下马——暗杀信使,等于是混淆圣听,这可是满门抄斩的重罪!”
总不能让今上承认是他默许的吧!
卫清风倒抽一口冷气,他还真没想到这么多!
谢嵩道:“如今之计,只能尽力周旋。暗杀信使之事以后不可再做。”
卫清风低下了头,道:“是。”
谢嵩道:“你先回去给你母亲报个平安,我去一趟晋王府。”
卫清风点了头。
翁婿俩就此告别,卫清风去了一趟蒹葭楼,发现谢葭还在睡,也没有惊动她,便走了。
谢葭睡了约莫一个时辰就起了身,梳洗了一番,这才有了些胃口吃东西。心中却在自嘲,若是从前,见了死人她恐怕就会吓得几天睡不着觉。现在连续几天都见了血光,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调整过来了,还能安然自若的吃饭。
食物可以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吃饱喝足,她长出了一口气。
轻罗等人也休整过了。谢葭看过,自己身边的人基本上没有折损,只伤了几个。刺槐和紫薇都安然无恙。只是少了阮姑。
“阮师父呢?”
刺槐有些犹豫,道:“阮师父奉命护卫夫人,却去而复返,回将军府领罚去了。”
谢葭有些惊讶。然而,卫府一向是实行军事化管理的,她不好多言,只道:“叫个人去瞅瞅,等她领了罚,就把她接回来。”
刺槐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是,多谢姑娘。”
跑出去一天,府里的事物都拉下了。
谢葭想着明天要去靖文侯府拜访,然后问了一下府中的事物。几个孩子都好,大郎刚被罚了面壁。
谢葭皱眉,道:“这次又是为什么?”
“酗酒”,知画早就出去把事情都打听清楚了,“这次是喝得酩酊大醉,调戏了侯爷身边婢女。”
谢葭讶然:“他不要命了不成?”
谢嵩虽然是个文人,却并不风流,身边跟着的也都是出色的才女,他是个爱才之人,学问上并不拘泥于男尊女卑。除了自己的妾室,基本上不会去碰身边的女人。何况他是儒家集大成者,个性高贵自律,非常反感这种不干不净的事儿。谢宏博这次直接动到他身边的人上去,不被打的半死才怪。
知画不屑地道:“谁知道,如果不是白平姐和入画姐求情,怕是要被侯爷活活打死了!”
谢葭沉默了。她想到谢宏博的生母刘氏,祖母黎氏。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谢嵩看来并没有耐心要好好教导这个儿子。或许是因为对他生母的厌恶。也或许是……避讳着嫡女,恐嫡女不喜吧!
刘氏已死。谢葭大仇得报,并不想株连太多。谢宏博与她无冤无仇,甚至有一阵子,也是把她当成妹妹来疼爱的。虽然嫡庶有别……不过那时候,大约他是府里小妾势力中唯一一个知道遵循嫡庶有别的。
谢葭道:“让白平来给我请个安吧。我嘱咐她两句话。”
知画道:“是。”
说着话,珍姬到了蒹葭楼。谢葭请她坐了。
珍姬似是惊魂未定,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听说昨个儿姑娘和将军一起被刺了?”
谢葭道:“不是什么大事,横竖平安归来了。三姨娘,消息传得这么快?”
珍姬道:“可不是,侯爷朝服未换就出去了,行色匆匆的。我刚派出去采买的丫头回来了,说是客云居都被灭了楼,捕快满大街的抓人……阿弥陀佛,姑娘平安回来了就好!”
谢葭颦眉……怎么转眼的功夫,就到了这个地步!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到了当天下午,将军府来了人,说要接她回去!
谢葭刚洗了头,却也顾不得许多,匆匆绞干了头发就冲了出来:“是谁的命令?”
刺槐神色有些复杂,道:“是太夫人……侯爷不愿意,和来接人的人僵住了。”
“来接我的是谁?”
刺槐道:“是掌管祠堂的邢妈妈和卫姑姑。”
谢葭想到昨天的事情,到现在还有些心惊肉跳。谢嵩不愿意,难道是卫家出了什么事,怕自己受到牵连?而太夫人却执意要把自己接回去,甚至派出了邢妈妈和卫小妹……
心里默默打定了主意,谢葭道:“你们先帮我把随身的东西收拾起来,我去一趟父亲那里。”
说着,就穿上了外套,收拾齐整了往谢嵩那里去。
一到怡性斋,果然见邢妈妈和卫小妹带着人等在院子里。见了谢葭,就齐齐行礼:“夫人。”
谢葭点了点头。
邢妈妈有些严厉地道:“夫人,太夫人让奴婢们来接您回去,请您收拾一下,这就启程!”
谢葭本来想直接进书房去,听到这话,又脚下一顿,转过了身,眸光渐冷,扫过众人:“既然是来接我,怎么又等在这怡性斋?”
卫小妹忙拉住邢妈妈,比较温柔一些,道:“夫人,事出突然,当然还是要来给侯爷请个安。只是侯爷……”
☆、NO101怒斥下
谢葭颦眉,道:“我父亲没有答应?”
邢妈妈皱眉,道:“夫人,您是卫氏的儿媳,理应与卫氏荣辱与共。太夫人看在两家是世交的份上,恩准您回娘家代掌中馈,但现在既然卫氏传唤,还望夫人不要失了为人儿媳的本分!”
谢葭反而笑了起来,道:“邢妈妈,听说您掌管家法,果然说起大道理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邢妈妈道:“忠言逆耳,还望夫人见谅!”
谢葭大笑:“好一个忠言逆耳!”
她慢慢地踏下了一步台阶,眉宇之间有股戾气:“邢妈妈,您既然掌管家法,便深知规矩,想必也轮不到我这个后生来多说。是,我是卫氏的儿媳妇,可这是开国郡公爵文远侯府!你站的地方,是朝廷大员办公之所!平素就是我等,也不敢随意进出打扰我父亲处理国家大事!”
邢妈妈一窒。
谢葭颇有些咄咄逼人,又下了一步台阶:“卫氏世代精忠报国,功垂千秋,邢妈妈既然守着祖先英灵,就算是妇道人家到底目光短浅,那也不能就拿着鸡毛当令箭,为了这儿女之事跑到这里来闹!”
“我父亲日理万机,不得闲暇!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来接你们卫氏的儿媳,如今却拥堵在我父亲的书房门口!是想要逼迫我父亲就范吗!我倒是不知道卫府什么时候这样财大气粗,家将武婢,就可以公然跑到开国郡公爵面前来咄咄逼人!”
谢嵩纵然有千般不是,她却也容不得自己的门楣被人这样辱没!邢妈妈平素就趾高气昂。她让她三分倒罢了,今日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邢妈妈面色微变,道:“夫人既然这样通晓规矩礼仪,不愧是卫氏忠武侯夫人!既然如此,那便请夫人随奴婢等回府去,以尽您的本分!”
谢葭笑道:“我若同你走,便是受你胁迫而去。你如今立于我父门前,我若同你走,我父颜面何存!卫氏儿媳的孝道我自会尽。一码归一码,邢妈妈你掌管家法祠堂。你倒是来告诉我,何谓尊卑,何谓轻重?你冲撞我父,咄咄逼人,又当如何?卫府之内。你是否也对将军这样说话?卫府之内,家将武婢冲撞了将军又当如何!”
卫小妹忙道:“夫人息怒,我等实在是奉命行事。请夫人息事宁人。先随我等回府去。若是有冒犯之处,太夫人面前去分晓便是了!”
这倒是个聪明的!
谢葭道:“我敬重娘,她手掌一府内务,可是这儿却是文远侯府!难道要我到娘面前去诉苦。说是堂堂文远侯,被几个家奴欺负了。要娘给我父亲一个公道吗!”
众人哑口无言。
谢葭道:“邢妈妈,我敬重您对卫氏一片赤胆忠心,可是你这样,着实让我难堪!你觉得你在尽你的忠心你的职责,是否想过你身边的人事如何,又是什么样一个环境!如今你逼迫于我父亲,又把我推入绝境——如今倒像是我不愿意回府去,要躲在公爵府贪安了!可如今却是我想要回去,也回不去了!”
卫小妹急了,她道:“可是太夫人……”
谢葭叹道:“本来。你们先来我这里,和我商量一声。我再去跟父亲说清楚缘由。便什么麻烦也没有了。”
卫小妹拉着脸色铁青的邢妈妈,道:“太夫人急召夫人回府。当有要事,夫人请三思。”
谢葭颦眉。道:“我心里有数。你们先回去,稍后我再回府。”
卫小妹松了一口气,道:“我等这就回去向太夫人请罪,夫人请息怒。”
又说了两句客套话,便拉着邢妈妈带着人走了。
谢葭披着大氅,站在空荡荡的夜幕之中,略有些湿意的头发已经变得冰冷。半晌,她叹了一声,转身进了书房。
谢嵩端坐于书案之后,面容温润,似乎丝毫不为刚才的争吵所动:“娇娇。”
谢葭请了安:“父亲。”
“冻着手了吧,来。”
谢葭走上前去,接过他递过来的手炉,淡淡的梅花香味充斥到鼻端。
谢嵩道:“你的性子太过刚烈,何必意气用事。”
谢葭沉吟了半晌,道:“儿并非意气用事……平时见着,我也让她三分。可是又怎么能看她奴大欺主。”
想到温柔的沈蔷和华姬,她又没好气地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谢嵩无语,只道:“女孩子家,还是温婉一些好。”
后又道:“你是自己心里想回卫府去?若是担心招人非议,大可不必,父亲会替你挡掉那些。”
谢葭一怔,胸中涌起久违的温情,她不由得就放软了声音,道:“父亲,儿是自己想回将军府去的。将军是儿的丈夫,儿当然应当生死相随。父亲,将军府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谢嵩叹了一声,道:“清风年少冲动,又时常受那外戚的闲气,能忍到今日已是难得……”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谢葭几眼,有些犹豫,但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娇娇,父亲把事情都对你说,是为了免你担惊受怕……但是你要记住,这话你听了,便烂在心里,半句也不能透露出去。包括清风那里。”
谢葭隐隐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道:“父亲放心,儿有分寸。”
谢嵩这才都说了出来:“清风这次闯了大祸,为父刚去见了晋王,并同晋王一起进宫面圣。皇上和晋王都认为,事无侥幸,萧氏必定会死咬着这次的事情不放。事情闹了出来,风波难平,恐怕清风难保全!”
“父亲!”谢葭大惊!一时心乱如麻!
谢嵩摆摆手,道:“噤声,听为父说下去。”
“清风此举虽然冲动,但也并非无益处。伴君如伴虎,君心最是难测。这次清风是替圣上背了黑锅,圣上自然是一心向着清风这面儿了,不会再轻易中了离间之计。我们商议良久,想出一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