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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嵩和裴大人匆匆赶到将军府,重新召开了一次内部会议。袁夫人和谢葭随侍在身边。
谢嵩颦眉道:“入春的时候,只听说是偶感风寒。除此之外,近几年来,今上龙体再没有过不适。那点风寒,也是早就好了的。怎么出城狩猎,回来就会病得在榻上起不来了呢?”
今上还没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可是却也差不多了。刚刚独揽大权,他急着扫清障碍,以至于现在手头竟然没有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连谢嵩等人都和他起了离心,意图隐退。裴大人一干人等,资历却又是不够。
裴大人沉吟道:“有人说是中毒。”
卫太夫人断然否定,道:“今上就算突然兴起,出城狩猎,可却也是带着一干随从,都是亲信。今上这样小心,又怎么会让人轻易下了毒去?”
她抬了抬眼睛,看向在场众人,终于深吸一口气,道:“宫里,传出来的密信,说是今上在出城狩猎前,就连发噩梦……”
在场诸人俱是一怔,实在是猜不到卫太夫人所要表达的意义……那消息,必然是卫淑妃传出来的。
卫太夫人好像也有些拿不准,压低了声音,道:“淑妃娘娘说,今上常常梦见已故的萧后……狩猎归来,就常常梦见被斩首的萧逸钟。”
谢葭一怔。说是梦到萧后,还情有可原,可是萧逸钟……
袁夫人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目中有些震惊,回头向谢葭望去。谢葭也显然想起了萧逸钟那个怪墓!
袁夫人朝她摇摇头,谢葭就把一颗心沉了回去,不敢胡言乱语。
☆、NO。210:牢狱之灾
卫太夫人和谢嵩裴大人商量了许久,直到傍晚才散了。大燕的风俗和唐朝相似,是不能随便留人吃晚饭的。尤其是,女人不能留男人——一般留晚饭,就是留夜了。
过了几天,今上的病情终于是稳住了,没有继续恶化,但是也没有好转的迹象。今上只能坐在病榻上料理一朝事务。
宋贵妃出宫,住进了庵堂,为今上祈福。宫中的事务,就全落在了卫淑妃头上。卫淑妃的年轻气盛,本就是卫太夫人等人最最担心的。但是最早的时候,毕竟今上还在,又有宋贵妃压一头,倒是不惧的。
可是糟就糟在,宋贵妃膝下无子,只有两位公主。现在今突然病重,卫淑妃就趁机冒了头。十一皇子有强悍的母族,卫清风又还在前线打战,在朝中呼声最响卫淑妃本又是个好胜的,怎么可能不借着这个机会出头?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请求立太子的奏章,累了厚厚一叠,裴大人也不可能去扣那些折子这是今上顶顶忌讳的。
卫家被推到了风尖浪口上,不懂事的族人这段时间也都蠢蠢欲动。直把卫太夫人等几个,折腾得叫苦连天。
今上按捺着不动,但是卫太夫人却不敢忘,在当年,萧氏掌权的时候,今上卧薪尝胆的那一份耐性。若是,今上就这么一病不起,倒罢了……但若是,他好了起来……
卫太夫人不敢想。连着几日,卫太夫人寝食难安,眼看着连人都憔悴了几分。
谢葭瞧在眼里,又心疼,可是却不知道从何劝起。
这天晌午,她和袁夫人陪卫太夫人吃过午饭,见卫太夫人一人坐在榻上出神,不禁轻声道:“娘。”
卫太夫人回过神,道:“葭娘啊……”
倒是忘了她一直在跟前儿似的!
谢葭抿了抿唇和袁夫人对望了一眼,最终还是柔声道:“娘,您不如休息一会儿吧。朝堂之事,自然有大臣们忧心的。”
卫太夫人苦笑道:“这是要逼死我们卫家啊!我已经进了三次宫,可是淑妃娘娘,却是半句劝也听不进去…···她只道是为君上分忧呢!”
谢葭轻声道:“娘,该来的躲不掉。咱们卫府是百年侯门,这么些年了,大起大落也不少了,哪儿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何况您这不是未雨绸缪吗?事情,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袁夫人也道:“是啊,婶娘,您也不用那么担心的。横竖现在,裴大人,谢大人,不都站在咱们前头。”
卫太夫人看了谢葭一眼,叹道:“亲家好不容易脱身出来·……”
谢葭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娘,您放心,我父亲总是有分寸的。”
卫太夫人还是叹气不说话。
一开始众人的确还心存侥幸,希望今上能在卫淑妃闯出大祸来之前,彻底好过来,把宋贵妃迎回宫……可是一日拖一日,今上的病,竟是没有半点起色。
直到在庵堂里的宋贵妃传出怀了身孕的消息。刚两个月,是在宫里有备案的,怀的自然是龙种。今上虽然病在榻上,却还是亲自吩咐,把宋贵妃接回宫来养胎。从此便让宋贵妃服侍在自己跟前再没离开过半步—这分明是要防着卫淑妃下手啊!
卫太夫人气苦,可是卫淑妃却还是听不进她半句话。
一月后,今上下了一道圣旨。后宫无主,宋贵妃又怀有身孕,她今年年纪也不小了,这个胎儿来之不易因此需得好生调养。因此册封卫淑妃为皇贵妃,暂领凤印,执掌后宫。同时被册封的,还有一位贤妃,一位昭仪。
谢葭当然明白,这样一来……若是宋贵妃出了什么意外,卫皇贵妃,逃脱不得一个照顾不妥的罪名。而且后宫的高阶妃子多了起来,自然也是对卫皇贵妃的一种牵制。
可是这位新进的卫皇贵妃好像不明白似的······反而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今上病在榻上,她不像宋贵妃一样,服侍在侧,反而忙着给自己娘家人加官进爵。
一时之间,京城里但凡是个姓卫的,就算是个家奴,地位也水涨船高。
卫太夫人一气之下,索性闭门谢客,再不见任何人。
谢嵩称了许久的病,如今实在是被逼无奈,只得“好”了,重上朝堂,希望可以弥补卫皇贵妃捅下的一个又一个的篓子。
只怕日后今上就算是好了,也不会感激他就是了。
谢葭暗暗苦笑。
趁着这个机会,谢葭让卫忘忧发信到朱坊,把那卫子贤招赘入门。不管怎么样,现在卫家风头无俩,起码,孝武伯家嗣女招赘承爵的事情,礼部那里应该可以省下很多麻烦。
日子选在初夏四月末。
办喜事的头一天,谢葭到孝武伯府去给卫忘忧添箱陪嫁。因为卫忘忧非常紧张,她和袁夫人就陪着多喝了几杯。回来的时候,两人都已然是醉得不轻。
下人把她扶到马车上,她一路昏昏欲睡地回了将军府。
卫太夫人看她和袁夫人都醉得不轻,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派人把她们送回房间去。
两岁的卫安安今天等了老娘一天,就等她回来给自己梳头——谢葭很喜欢打扮这个女儿。结果她回来喝得醉醺醺的,倒头就睡了,卫安安去叫了几声,她都不应,安安就大哭了起来。
谢葭迷迷糊糊听到女儿的哭声,勉强睁开眼:“安安?”
卫安安抓着她的被子角,哭个不停,道:“娘娘,梳头,安安要梳头!”
平时谢葭是最疼她的。因为在卫家,儿子是不能宠的,有的时候看着卫小白受委屈,谢葭也不能上去温声安慰,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于是她便把这种母性,加倍地补偿到了唯一的女儿身上。
因此卫安安年纪虽然小,却是一点委屈也没有受过的,也不会去考虑母亲喝醉了,就只知道母亲答应了要给自己梳头,却先跑到床上去困觉觉了!
谢葭也深知女儿这个脾气,不禁有些头疼,只道:“安安,别闹,娘头疼,让娘睡一会儿。”
卫安安哪里肯依,最后是被乳母强制抱走了,一路上哭声震天。但后来,许是被带出去,拿别的东西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谢葭又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然而睡到半夜,谢葭突然被人闹了起来。
是刺槐!
“夫人,夫人!您快起来!”
谢葭正做着梦,这下一下子就醒了,翻身坐了起来!
刺槐脸都急歪了,道:“太夫人在莲院等着您呢!谢大人被下了诏狱!”
谢葭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连滚带爬地爬下床,胡乱拿了衣服就往自己身上套,手却在发抖。
“怎么回事!”
刺槐一般帮她更衣,一边道:“不知道…···是大半夜去查抄了公爵府,把谢大人也带走了····…听说是今上的亲卫!”
谢葭冲出门,正好一席皎洁的月光泄了下来,一个和她一样衣裳凌乱的人站在她面前,是袁夫人。
袁夫人到底年长一些,看见谢葭这样,反而冷静下来,只是道:“别怕。”
她的眼神,冷冽得像是她身后的月光,却又那样坚硬。
谢葭脚下一顿,点点头。
袁夫人道:“咱们走。”
两人匆匆赶到莲院。
卫太夫人早就被惊醒了。是谢家的家奴偷偷来报了信。可是这个消息,到了明天,整个朱雀门大街……甚至整个大燕朝都会知道的!
从卫太夫人的口中,谢葭渐渐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近日来,因为谢嵩总是怀卫皇贵妃的事,阳奉阴违,卫皇贵妃恐怕是积怨已久。什么墨案——谢嵩家里开着大燕最高级的私塾,简直是手到擒来的证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卫皇贵妃就参了他谢嵩一本,把他下了狱。
据说,一开始用的是谋反的罪名是可以直接斩首的!
后来是宋贵妃在今上跟前儿求情,才改下了诏狱。谢嵩是两朝元老,又是辅佐今上巩固皇权的大功臣,当然不能草率。因此虽下了旨抄家,并把谢嵩下了诏狱,但是并没有封了谢府。也没有惊扰谢府的女眷。今上下了口谕,是要亲审的。
情形和当时卫清风相似。
谢葭气得上下牙关直打颤!
谢嵩不但是卫清风的女婿,还是他的老师!卫家这一代,能靠得住的不就只有一个卫清风!现在卫清风还在前线,她倒好,先到后院,拿起他的老丈人开刀来了!
她以为她是谁?萧太后吗!
卫太夫人也是脸色铁青,但是看谢葭的身形摇摇欲坠,只是先安抚她,道:“娘已经派人去谢府安抚家眷,过几日,再看看能不能打通那一层关系,让你进去瞅瞅亲家。你也不用忧心······君无戏言,今上既然说了要亲审,那就不会冤枉了亲家!”
谢葭低下了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袁夫人忍不住,道:“皇贵妃,疯了不成?”
谢家和卫家同气连枝,打压了谢嵩,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卫太夫人低斥了她一句,却也没有多说······显然,恐怕她也有一样的想法。
恐怕是被富贵障了目—她心中想着。
☆、NO。211:儿女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谁能睡得着?谢葭头疼欲裂,卫太夫人让她和袁夫人坐在自己身边。她道:“葭娘,你可曾记得你自己说过的?咱们啊,是百年侯门,大起大落那么多次了,怎么会有过不去的坎儿!”
三人枯坐至天明!
到了凌晨时,宿醉的谢葭刚在卫太夫人和袁夫人的劝慰下睡下,舒芷娘就带着谢乔上门了。
这个时候也不能把她往外赶,无奈之下只好又把谢葭叫了起来。
谢葭就让她把谢乔留在莲院,带着舒芷娘回了江城楼。
舒芷娘是个有心计的,可是也只限于在内院。她到底还是年轻,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看起来倒也是一夜未睡,眼圈也是红红的,犹带着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