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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压根儿就不要你操心,我又不是请不起大夫!”南槿压抑着熊熊燃烧的怒火,捏拳吼道。
“啧啧啧,我真是错了,好心全成了驴肝肺。”穆谨不满,将一碗浓黑的汤药放在矮几上:“要不是我,外面那些庸医怕是早要了你的命了。”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至于落到这种要死不活的境地吗?”南槿再不压抑,不顾一边伺候的宫人惊骇的神情,大声吼道。
穆谨心里因这一句一阵酸疼,面上浮起忏悔之意:“对,都是我的错,要不我以身相许,偿还欠你的债?”
“你你你!”
南槿抖着手指向面前突然变得厚颜无耻的男人,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不然怎么一觉醒来,这人连性格都变了?还是说他原本就是超级腹黑深藏不露,以至于自己被他的表象骗了三年?
她没能想出方儿来回敬他,却被他握住了伸出去的手指,然后看他一脸严肃道:“好了好了,不管你答不答应,先将药喝了。 你要不痊愈,是出不了这个门的。”
南槿突然有一股泪流满面的冲动,心道自己到底是神马诡异的命格,怎么总跟这些蛮横□心黑脸皮厚又高高在上的皇帝纠缠不清?但凡这男人普通点儿,以她的身份和能耐,都能将人吃得死死的,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的下场。
如今景阳城的人都知道她跟皇帝有一腿,虽然这事儿对她的生意有好处,但同时也是给她上了道无形的枷锁,今后她的一举一动都要被人观察评论、评头论足、说三道四。
最最最可怕的是,尽管她未想过要再嫁给谁,但万一真遇到合适的,改嫁也不是不可能,可眼下不过三五天,穆谨便将她这条路堵得死死的。 这辈子,她回不去南越,在北珉又没人敢要她,她果断地是要孤独终老了。
孤独终老,或许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是只怕她今后的人生已经完全被人强行扭转了轨迹,她再不可能在北珉做一个普通的商人。
那么努力地想要逃离,最终还是迷途深陷。 南槿突然觉得颓丧,一声不响地端起碗,腥味浓郁的黑色汤汁被一滴不剩灌进肚腹,眉头深深皱起,再没松开。
放下药碗,南槿抬眸看向穆谨,眸中已是一片平静。 “我有些累了,要再歇会儿。” 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穆谨对她此刻的情绪可谓了如指掌,他亲自将她从南越带回,怎可能不知她心底的抵触。 可是他已经等了太久,不能任她再这么跟他耗下去,他怕时间太久,她又要生出别的心思来。 天知道他多么希望她只是个普通的大家闺秀,一辈子安居高墙内,不问世事,只一心一意看着自己的男人便好。
他心内不好受,上前拉她的动作却不敢太大,然后不容她拒绝地抱在怀里,脸颊蹭着她软嫩的皮肤,极清晰地、不再容她有躲避机会地问道:“南槿,你嫁与我可好?”
南槿心口一窒,那日里装睡蒙混了过去,是她太低估了他的坚持。 可是怎么可能?她是南越藩王的女儿,是南越姜家已故的媳妇,是南越太子的娘亲,是北珉长盛钱庄的当家,是个地位低微、无依无靠的商人。 就算她答应嫁给他,就算她心里已将他放在那样一个重要的位置,她也不可能嫁给他。 或许也就是因为他在她心里已然不同,她更不愿这种感觉被糟践在这深宫里。
她想要好好珍惜,这许久不曾动过的心意。
她的沉默耗尽了穆谨的耐性,他有些伤心难过,又有些气急败坏,咬着她的耳朵狠狠说道:“你在犹豫什么?你到底是不相信我,还是压根儿不喜欢我?”
他可以给她带来安稳和幸福,他会好好珍惜她,他可以待她一生一世如这一日,可是前提是她要信他。 如果她不信,不愿给他证明的机会,那么这一切都是空话。 当然归根结底,如果她压根儿不喜欢他,也就没了信他的必要。
此时此刻,他只恨不能将心掏出来,送到她面前。
南槿被他的语气震动,突然生出一些忐忑来。 她真的要拒绝吗?如果,万一,这一推开,他就再也不会回来,那么她是否能承受那样的后果?如果他想要的除了爱,再不包括其他,那么是不是她一转身,他们便再没了相见的必要。
她在犹豫。 面对真正的感情,她从未如此患得患失过。 然而下一刻,这种让她煎熬的情绪便被意外打得烟消云散。
有宫人仓皇奔至门外,急告说“纪姑娘又寻了短见,此刻在沉香殿昏迷不醒”。
穆谨原本焦急的情绪被打断,脸色阴沉地瞪了眼门外,却又转回头来继续纠缠:“你回答我。”
南槿心底一声叹息,面带笑容回道:“我不喜欢你。”
山雨欲来风满楼,此刻用来形容穆谨的脸色是最恰当不过了。 门外的宫人早已噤声,周遭只闻穆谨沉重的呼吸,他气极了,猛地撒手,像是一刻也不想再停留,甩袖离去。
南槿面上笑容逐渐扩大,直至笑出声来,眼底的苦涩也随着那笑倾泻而出,落了满地。
☆、81第八十章 纪清婉入宫
沉香殿。
皇权交替;纪氏满门一朝倾颓;如若放眼天下来看;确实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何况这一家子最终没一个死了的。
穆谨确认他父皇没有留下任何关于皇位传承的诏书,所以更不愿授人话柄,以为他篡位夺权、杀人灭口;于是幽禁了慕恪恭和慕恪虔;流放了纪成安。 而纪家大小姐随着女眷一起沦为官奴,原本是要去做些最下等的活计,不想最终被人带入了这座皇宫。
沉香殿经过最初的一阵手忙脚乱喧闹嘈杂之后已彻底安静下来,穆谨站在纪清婉的床榻前沉默许久;心情仍未从南槿带给他的恶劣中回转。 床上昏睡的人突然爆出几声猛烈的咳嗽;打断他的沉思。
穆谨回身走近床榻,仍旧停留在三步以外,他垂眸俯视着床上渐渐睁开眼的女子,看不出情绪。
纪清婉其实已经醒了一会儿,穆谨背对她的身影无端寂寥,她就这样望着许久不想惊动。 这样一个她爱了许久许久的男人,这样一个让她为了他背叛家族的男人,这样一个对她背信弃义的男人,她根本不敢面对。 他太可怕,只看一眼便让她生无可恋。 可是她还是如此眷恋他的背影,如同过往的许多年一样。
“我好后悔。”经历了生死,她终于有勇气说出口。
穆谨眉目肃然,未动分毫。
“我从未想过你是如此小人,我是抱着保全家族的前提去提醒你的,你明明答应我,你明明答应过我......”纪清婉的声音支离破碎,情绪又回到崩溃边缘。
穆谨眉头一动,却是皱起。 他凝视她痛苦的脸许久,才开口道:“最先告诉我消息的人并不是你。” 最先告诉他消息的人,已经将自己锁在了长乐宫,发誓永不踏出一步。
纪清婉骤然睁大了双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然后眼中渐渐蓄满泪光,泛起不可抑制的自嘲:“所以从一开始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多余,从一开始你答应我的‘不伤我家人’就是骗我,就是为了稳住我。”
穆谨沉默,并不否认,纪清婉渐渐笑出声来。
“成王败寇,你父亲既然选择了慕恪虔,就当承受这样的结果。 如果当时我不答应你,只怕今天就是另一番格局。”穆谨毫不闪避地看着纪清婉说完,没有丝毫愧色。
纪清婉知道得太多,如果当时不骗她会放过纪家,只怕她回身就告诉了纪成安,那今日便是慕恪虔登顶,而他慕恪谨绝不可能像今天的慕恪虔一样好好地活着,只怕是早已被挫骨扬灰了。
纪清婉笑到再一次剧烈咳嗽,穆谨冷眼看着,殿外的人也不敢进来服侍。 直到她歇了声息,穆谨才沉声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回去与纪家人承当同样的下场,要么留在这宫里,等你好了,我送你去长乐宫,你与太后有同样的情绪,正好可以做个伴!”
做到如此,他算是仁至义尽了。 如若不是她当初选择冒着纪家被戮的风险给他通风报信,或许今日他根本不会出手拉她一把。 虽然她当初的作为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作用,但他如此,也算了偿了这份盛情,他并不喜欢这些无端的纠葛。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咬牙切齿。 有人可以为了他抛弃一切,可有人却只想着怎样将他推得远远的。 而他偏偏自贱,非得自己贴上去才肯罢休。
他眸色蓦然暗沉,再不罗嗦,转身离开。
身后纪清婉最后一声疑问:“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穆谨脚步一顿,这个问题,到底从何说起。 他与她确实从未有过深交,又是如何让她一颗芳心深陷的?他只纠结一瞬,没有回身,直接冷声道:“下次再见,记得谨守面君的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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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阳殿又歇了半月,南槿终于痊愈,那一箭看似凶险,但其实都避开了要命的地方,再加上御医院费心费力地诊治,所以很快便好了。
穆谨自从上一次生气离开后,便再未出现,南槿也未再多言,只安心养病,指望早些离开这个让她喘不过气的地方。
这日御医明确表示已经完全康复之后,南槿第一次开口叫服侍的宫人帮忙请皇上。 不想那宫人只是面无表情地回道:“皇上有口谕,若姑娘想离开,可自行离开,不用再禀报。”
“我......”南槿一愣,张口想说其实她是想谢恩,但转念一想又觉好笑,有何恩可谢?她本就是因他而伤,不跟他计较已经算是不错了。 她有些愤愤地咬牙,随即又觉颓唐,她与他之间,早已不是一件两件事能算清的。 况且或许人家如今高为帝皇,早已觉得天下人为他都是应该的,自己这种不计较的情状,他可能压根儿没放在眼里。
心里有些酸,南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自己嘲笑自己。 明明已亲手推开,竟还要如此念念不忘。
南槿果然顺利回到家中,从始至终,穆谨再未出现。
自打南槿回来后,宅子里始终弥漫一股浓郁的幽怨之气。 初始南槿以为是自己心情作祟,后来才找到缘由。
南槿看着眼前一张稚嫩的怨妇脸,好奇地问:“白欢,我欠你工钱了吗?”
白欢要死不活地趴在身边的石桌上,幽怨道:“别跟我谈钱啊,多俗气!”
“那我要跟你谈感情吗?”南槿一脸鄙夷。
“正是!”白欢突然来了精神,直起身两眼放射着狼一般凶狠的光,直愣愣地盯着南槿:“你跟我说说,为什么那姜怀岳就是不能喜欢我呢?”
“啊?”
“我给他送了那么多信了,原本他都没有回的,就前不久突然给我回了一封,竟然是要我不要骚扰他!”白欢两只眼珠子瞪得铜铃大,张牙舞爪,好像眼前的南槿就是那不解风情的臭男人。
“不可能!”南槿将她的脸推开几寸远,想也不想反驳道:“怀岳不是会那样说话的人。”
“对啦对啦,是我夸张了些,可是意思就是这样啊!”白欢承认道。
南槿无语,这种事情,若是别人她可能还能说上两句,偏偏是姜怀岳,她就真不好掺和了。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又听小姑娘碎碎念道:“他一定是还喜欢你的,真是个死心眼!”
南槿脸色一变,忙警告道:“你不要乱说话哦,小心我扣你工钱!”
“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