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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眼下没有时间细细思量,东羌皇帝缓缓压住怒气,挥手道:“你去看看。”
慕容沅走到十四公主的棺材旁,欠了欠身,告了罪,然后将十四公主的手臂拿了起来,在她的手肘上仔细捏了捏,回头道:“启禀皇上,十四公主的手腕折断,伤应该是生前留下的。”顿了顿,“据臣女推测,很可能是反抗别人而被生生折断。”
此言一出,在场不免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
“难道十四公主不是被淹死,而是……”
“嘘,快别说了!”
宇文极对周围的喧哗充耳不闻,只是静静站在她的旁边,默默不语,…………下一次彼此站得这么近的时候,不知道又是何时了。
清风徐徐,吹散着在场各人的一番心思。
慕容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既不能听到他的心声,也不便久留,默默转身退去,重新站回了原来的位置,却吓得周围的人纷纷散开,对她避之不及。
众人都用奇异的目光看着她,含着畏惧。
云郡主发色青黛、白衣胜雪,衬得眼眸乌黑,恍若黑色利剑一般让人胆寒,方才平静的走到十四公主的尸体旁边,还抚摸其手腕检查,越发添了几分冷素诡异,各自皆是不寒而栗。
“不!!”王美人先是惊吓,继而惊醒一般尖叫起来,嚎啕大哭,“我的儿,是谁这么狠心害你?连让你在水里抓东西的机会,都不给……”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作为六宫之主的端木皇后,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站了出来,开口道:“看来十四的死很有蹊跷,须得细细查明死因。”当即吩咐,“把跟着十四公主死了的几名宫人抬出来,一起开棺验尸。”
慕容沅心下明白,这一天,端木皇后应该已经准备很久了。
不由环顾众人的神色,却发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仔细看了看,是一直站在皇帝身后的玄清道长。隐隐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却是完全陌生的人,这种感觉真是莫名其妙,再仔细看时,那道目光却早已飘远了。
方才他好像帮着宇文极说话,或许……,他们是一伙儿的?
…………这些念头不过转瞬而过。
很快,场中热闹起来。
当天十四公主气得跑了出去,一共跟去了三名宫人,一个是她的乳母,另外两个是贴身大宫女。十四公主的尸体在水里发现以后,乳母在歪脖树上吊了脖子,两名宫女服毒自尽,看起来是“畏罪自尽”的样子。
眼下被重新抬出来验尸,居然在乳母的嘴里挖出一块小小东西。
慕容沅不畏惧这些,上前看了看,又让人拿清水冲洗干净,仔细辨认,“看起来像是一块人皮。”此言一出,顿时恶心反胃到一大片人。
太医们也赶了过来,最后同意了她的观点。
夏贵妃神色惊异,隐隐觉得不妙,又一时间想不出应对之策。
端木皇后仪态端方华贵,坐在中央,轻声慢语,“还有方才那个陷害云郡主的奴婢呢?一起拖出来审了吧。”
那宫女被人解开了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哪里还说得出一个字?但她是夏贵妃宫里的人,不说,人们也疑惑夏贵妃,再等慎刑司人的一到,上刑一审,果然供出了是受夏贵妃指使,双手流血哭道:“贵妃娘娘,救救奴婢……”
“你放肆!”夏贵妃气得柳眉倒竖,瞪圆了眼,“你竟然敢攀诬本宫?!”
“夏贵妃何必动怒?敢做就要敢当。”端木皇后忍她很多年了,可不会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当即起身,朝皇帝请示道:“今儿这一系列的事都和夏贵妃有关,她宫里的人更是重点嫌疑。方才在十四的乳母嘴里找到人皮,很可能就是凶手的,臣妾建议将夏贵妃身边的人一一检查,看看有没有人受伤……”
话音未落,夏贵妃已经急得跳脚起来,“皇后娘娘什么意思?!无凭无据,就想要搜查臣妾宫里的人吗?”
端木皇后冷冷道:“难道今儿的这些还不是证据?”
慕容沅看着她们斗得你死我活,默不作声。
东羌皇帝恶狠狠道:“给朕查!”
“不用查了。”王美人突然神色凄凉站起来,走到皇帝面前跪下,放声大哭,“求皇上给臣妾做主。”她哭道:“原是贵妃娘娘说的,说十四死得蹊跷,多半和云郡主脱不了干系,所以要人往云郡主身上……”
“你闭嘴!”夏贵妃尖声道。
东羌皇帝冷冷打断,目光似刀,“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
夏贵妃顿时吓得噤声,她盛宠多年,但是自从端木太后死了之后,皇帝对自己就有些冷淡了。其实隐约也是明白的,之前那些年,皇帝盛宠自己,不过是故意为了和太后抗衡,拿自己当赌气的工具罢了。
现在成了弃子了吗?若不然,怎么会为了一个什么云郡主,就废了女儿的封号!
东羌皇帝没有心思琢磨嫔妃的哀怨,看向王美人,“继续说!”
王美人便把夏贵妃如何交代,如何给棺材里面装石头,如何让棺材抬不起来,如何陷害慕容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继而哭道:“现在臣妾想一想,难讲……,难讲是谁害了十四。”试想那云郡主和女儿无冤无仇,哪里有那么大胆呢?当时自己气急了,一心想要报仇,加上被夏贵妃积威震慑,竟然稀里糊涂的就应了这个局。
不免又哭,“反正臣妾只得十四一个,她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一个失宠多年的嫔妃,连唯一的依仗女儿都失去了,将来还有什么活路?若是能够在死之前,为女儿捉拿出真凶出来,就算死也可以瞑目了。
忽地想起一件事,尖声道:“对了!贵妃娘娘身边的何嬷嬷手上有伤!”
…………事情很快尘埃落定。
何嬷嬷手上的伤,和十四公主乳母嘴里的人皮,形状一致,而她又无法证明十四公主出事时,自己有在别的地方的证据。严刑拷打之下,全都招了,“是八公主和贵妃娘娘,都是她们奴婢做的,说是十四公主死了,可以栽赃云郡主……”
夏贵妃怒道:“你血口喷人!”
端木皇后不理她,只喝斥何嬷嬷道:“那么十四也是你推下水的?!”
何嬷嬷哽咽道:“是……”
夏贵妃气得血液倒流,…………王美人一直依附自己,十四公主从小看着长大,虽然谈不上真的有感情,但是她们母女又没妨碍自己,怎么会杀了十四?一定,一定是端木氏那个贱*人,早早的将何嬷嬷安排在身边,等得就是今天!!
楚王冲了上来,拔剑指向何嬷嬷道:“你再敢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何嬷嬷忽地大叫,“奴婢一时糊涂,信了贵妃娘娘的话,奴婢难逃一死……”她用力往前一扑,楚王的剑刺穿了她的喉咙,旋即断了气。
“谁让你杀她了?!”夏贵妃又气又怒,这下子岂不是死无罪证?!在别人看来反倒成了杀人灭口!又忽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改口道:“不对,是这个奴婢自己找死的……”越发解释不清楚,气得脸色煞白,像是一口气喘不过来,晕了过去,慌得宫人们上来搀扶不已。
端木皇后端起旁边凉茶,泼了过去,“醒了吗?装晕是没有用的。”
夏贵妃被破了一脸水,不得不睁开眼,张了张嘴,“你……”想要和皇后对吵,又明白此刻吵架不明智,更怕怒中出错,只得生生的忍住了。
楚王见状大怒,但是也不好和皇后直接干架,不由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继而扫到站在旁边的慕容沅,…………都是这个女子!!是她,从她前几天进宫以后,妹妹余姚就被废黜封号,眼下母亲又陷入谋杀十四的罪名当中,都是这个妖孽给害得!越想越上火,没准就是皇后派来的卧底!!
“贱*人!”他怨毒的狠狠骂了一句,“你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宇文极便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襟,喝斥道:“嘴巴放干净一点儿!”
楚王本来就在气头上,平时有事嚣张跋扈惯了的,哪里肯听?一面挣扎推攘,一面嘴里骂道:“我骂贱*人,你打我做什么?她是你什么人啊?”越骂越难听,“你养的小婊*子……,啊!!”
宇文极重重一拳砸在他的眼眶上,冷声道:“再说,我再打。”
“你敢打我?”楚王先是一惊,继而大怒,想也不想就抬起手中的剑,大骂道:“你给我滚开!!”利剑锋芒,在阳光下闪耀刺目,惊得人群一阵尖叫,“不好了!”
端木皇后更是喝斥,“快拦住!别伤了宁王!”
可是皇子打架,手上还拿着兵器,寻常宫人哪里敢拦?侍卫们又隔得远,暂时没有冲过来,宇文极不得不拔出佩剑来,嘴里喝道:“老五,快别闹了!”
楚王吃了亏,挥剑怒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宇文极黑眸如夜,衣袍翩飞,一柄剑舞得虎虎生风,…………他和宠妃之子成长环境不同,早年在燕国剑术、箭术、枪术,都丝毫没有落下,加之时时刻刻防着被人刺杀,剑术远非楚王可以比拟,但却故意一瘸一拐的,嘴里道:“你别乱来,我腿上的伤还没有好。”
楚王哪里肯听?打得更厉害了。
端木雍容赶忙上前,将慕容沅往自己身后一拉,“当心!”心下冷笑,楚王那种草包料子,宇文极逗他玩儿都不明白,等下只怕落不着好果子吃。
东羌皇帝一直冷冷旁观儿子们的争斗,既没有喝斥,也没有劝阻,放佛只是在围观一场剑术演习。四个成年皇子里面,成王残疾,楚王草包,只有宁王和晋王两个,还算有几分皇储的样子。晋王是张德妃从小严格要求,努力培养的,而长子宇文极,从小在燕国当质子长大,居然也没长歪,看来当年在燕国的日子过得不错。
听说燕国皇帝的掌上明珠沁水公主,一直对他很是关照。
…………可惜死了。
“叮!”楚王的剑掉落在了地上,瞠目欲裂,“你居然帮一个外人!”
“我只论对错是非,不论亲疏。”宇文极不好做的太明显,故意落败什么的,只能将自己的剑收鞘,然后施施然的在一旁站立,轻蔑道:“起来吧。”
楚王狼狈不堪,又气又恨,居然拣了剑就朝他狠狠砍去!
宇文极心下冷笑,嘴里却喝道:“老五你是疯了吗?”假作腿伤未愈崴了一下,来不及拔剑,只能抬手格挡,“嗤……!”,衣袖划破,手臂上染出一道猩红血迹,鲜血滴滴答答的坠落下来。
“阿……”慕容沅险些惊呼出声,继而改口,“宁王当心!”刚要拔剑,端木雍容就先走了上去,一把抓住了楚王的手腕,用力一震,将他的剑拣了起来,然后狠狠的扔到了远处。
楚王气得跳脚,骂骂咧咧,被赶上来的侍卫们给架到了一旁。
宇文极握着手腕,眼若寒冰一样的静静看着他。
端木皇后眉眼间尽是隐隐怒容,当即看向皇帝,冷声道:“老五刺伤了阿兰若,请皇上责罚!给阿兰若做主。”
慕容沅却没心情管这些,随身都带有常用药品,赶忙摸了一瓶药,急忙道:“宁王殿下,你赶紧把这个洒上。”想要斥责他几句,不是叫他别管自己么?又没法说,只能忍住一腔复杂心思,“这是我配置的金疮药粉……”
“我知道。”宇文极看向她,在那乌黑的眼睛里闪着璀璨光芒,…………自己怎么会不清楚呢?就连她常用的几味药材,都是记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