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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忙着。”端木雍容并不是健谈的人,尝试找了几个话题,她都没有回应,而眼下刚刚打下朔州,就算暂时驻扎没有大的战事,也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布置,不能像在帝都那样一直陪着她了。片刻后,只能起身告辞,“有什么事,等我空了再说。”
慕容沅“嗯”了一声,没去看他。
端木雍容捧着黑铁头盔出去,一步一步,沉稳而有力,身上的盔甲发出轻轻的“咯吱”响声,他的背影高大宽阔宛若山峰一般,渐渐走远了。
慕容沅静静看了一眼,收回视线,低头开始画自己的东西。
再往后,十几天的日子都是一样的。
慕容沅每天窝在帐篷里不言不语,画她的东西,不理人,也不让看,端木雍容依旧每天过来看她,匆匆来,匆匆去,两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西征大军一路前行,前线的战况越来越激烈,经常在军营里,都能听到隐隐的炮火轰鸣和杀喊声,战事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阶段,每天都有成批的伤员被抬回来。
邵棠每天守在门口不得离开,不免神色焦急,坐卧不安。
这一天,慕容沅终于画完了她要画的东西,卷起来打了两个羊皮卷儿,一个捆在自己的腰间,另外一个挂在床头,与邵棠说道:“这个东西,回头你交给大将军。”
邵棠不明白,疑惑问了一句,“你直接给他不就好了?”
慕容沅没有解释为什么,淡淡道:“你记着就行了。”今儿穿了一身军营装束,梳了小子头,显得十分精神利落,挽了挽袖子,“最近伤员挺多的,我去帮忙。”
眼下军医们忙都忙不过来,那些要死的人,等着活命,是不会有精神顾及大进军端木雍容,而拒绝自己治伤的。不是自己闲不住,而是不这样就没有机会四处乱走,就不能离开他的控制范围,只能这样了。
自己最大的仇人是亲哥哥,想杀他、杀不了,想报仇、报不得,可是父亲的惨叫又在耳边日夜萦绕,一辈子不得安宁。而自己最恩重如山的恩人端木雍容,他想要一个温顺听话的小妻子,凡事以他的意志为前提,没有秘密,没有烦恼,绝对服从与他,这样的回报自己也给不了。
…………如此混乱无望的人生。
既然报不了仇,那就……,找个机会报恩吧。
******
端木雍容从战场上下来,听说慕容沅又去给人治伤,没多说什么,只道:“我知道了。”眼下战事繁忙,暂时没有时间谈情说爱,只能先把她放在一旁,交待聂凤翔,“你去告诉邵棠,小羽想做什么都行,但是必须跟着,不能让小羽离开她的视线。”
比起战火焚天,那点小儿女的情*事只能暂时押后。
次日又是和西羌军队激烈交战,战事如火如荼,端木雍容亲自披甲上了阵,宇文极也是戎装在身,手握利剑,全副武装骑上了高大的战马。这种时候,大将必须出来鼓舞士气,就算不直接冲到最前线去拼命,也不能一直窝在帐篷里。
端木雍容扭头看了看,宇文极黑铁精甲、头盔、长枪,加上这些天晒黑了几分,东羌大皇子少了几分皇室矜贵,多了几分军营将领的爽朗英姿。东羌皇室素以俊男美女而出名,而他的俊美更是皇子里的佼佼者,又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和她正相当,小姑娘难免会有一些动心,等等……,自己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赶紧打住了念头。
战场上,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分神。
“大将军。”宇文极身为副将,在军营里只按军衔来称呼对方,“今日巢州之战不比先前的朔州,对方装备精良、城池坚固,我们只怕会有一番艰苦的血战!”
“那是自然。”端木雍容身经百战、久经沙场,更苦更难的恶仗也见过,虽然心情沉重,但也不会有丝毫的畏惧!将之前那一抹浮躁心绪压下,用平常心面对宇文极,毕竟对方是东羌大皇子,此刻又是自己的盟友,一起战场杀敌带着情绪可不行。
因而沉下心来,交待了他有些攻城苦战的要领心得。
…………在反目成仇之前,自己身边能够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
☆、103贪嗔痴
巢州一役;果然打得艰苦非常。第一天双方都是死伤惨重,东羌攻城伤敌一千,西羌抵御自损八百,谁也没有讨着好处。
端木雍容带着将领回了中军大营,就一直没有出来。
邵棠心急如焚想过去看看,又被严命不得离开慕容沅;走不得,再看她只顾忙着照料伤员;热身其中、乐此不彼,根本就没有要去看望大将军的意思;不免越发添了几分埋怨。难道她就一点点都不关心么?难道大将军在她眼里,还不如这些根本就不认识的伤员?真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把那卷纱布递给我。”慕容沅伸手等了一下,没人放东西;不由回头看去,“你怎么了?让你把那卷纱布递给我。”
邵棠拿了一卷纱布,拆开了,自顾自的给伤员缠了起来。
慕容沅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就上火了?只是眼下伤员众多,周围一阵阵鬼哭狼嚎的,没心思多管其他,又到另外一个重伤员跟前忙活去了。
如此忙到夜幕一片浓黑如墨,方才收工,回去收拾一下好吃饭,结果在帐篷门口遇到端木雍容,他道:“刚来,正要让人找你。”
两人进了帐篷,邵棠留在了门口静立待命。
慕容沅在清水盆子里净了手,因为端木雍容在,没好意思赶着换衣服,便拣了椅子静静坐着,不知道说点什么,那天实在闹得太不愉快了。
“小羽,咱们的事……”端木雍容本来想着大家冷静一段时间,再好好的说道,偏生赶上最近又要攻城,千头万绪的,没有大把的时间来闲叙。怕她受了冷落,再胡思乱想地什么,因而先道:“眼下战事十分激烈,后面几天要是忙起来,我可能会没有时间过来看你,咱们的事过些天再说。”
“嗯。”
“你别乱走,也别多想,先好好的休息几天。”
“嗯。”
端木雍容今天没有打下巢州城,但是伤亡却不小,心情本来就不好,见她这样不冷不热的,顿生不悦,“你是不是觉得,我要是不过来反倒更好一些?”
慕容沅侧目看向他,微微蹙眉。
他强吻自己,只是象征性的赔礼道歉几句;自己没有心甘情愿的让他爬床,他就把自己喝斥一通;现在因为打仗心里不痛快,觉得自己不够热切的关心他,看样子自己若是不哄他几句,赔个笑脸,今儿又有不是了。
…………越发不想多说一个字。
当初是你救了我一条命,我一直记得,可不是这样还啊!
两个人拧到了一块儿,就这样一个沉默上火的看着,一个闷声不吭的坐着,僵持了两盏茶的功夫,说也没说一句话。
聂凤翔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大将军,有事要议。”
“知道了!”端木雍容豁然起身,身上盔甲一阵“蹭蹭”乱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慕容沅一眼,最后摔了帘子匆匆离去。
门外站着邵棠,在后面看着他那高大的背影,心情有些不平。
大将军对小公主有救命之恩,又替她报了杀父之仇,平时待她也是如珍似宝的,她到底还有哪一点不满足?这么拧着,扛着,半个月过去了,见面还是冷冷的,以为自己还是皇室的金枝玉叶吗?使小性子也该有个限度!
心中压抑许久的不满,悉数涌出。
若是小公主和大将军两情相悦,恩爱美满,那么即便自己一个人伤怀,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她一面享受大将军对她的关爱,一面作践他的真心,她这样的姑娘,不配得到大将军的一生呵护!
邵棠摇了摇头,告诫自己不要这样去想,可是一旦开始,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便止都止不住,纷乱的涌了出来。
…………既然小公主这么不情愿,为什么不离开?
这个念头在邵棠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像是一道明光。
******
慕容沅心情烦闷,根本没有留意到邵棠的细微变化,满心想的都是,什么时候把命还给端木雍容,这样自己就不欠他什么了!至于他活捉淳于化,替自己报杀父之仇,费了一番功夫,羊皮卷上的东西应该可以回报他了。
对于他那种人来说,相比区区一个小女子,肯定还是天下大业更重要一些。
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机会。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次日一早,端木雍容和宇文极带着大部队出去攻城,才走了半日,就有一支小股西羌部队偷袭,直奔粮仓而去,和驻扎营地的兵卒们打成一片。
慕容沅听闻消息大吃一惊,想了想,对邵棠道:“咱们也过去帮忙。”怕她不同意自己去冒险杀敌,底下还准备了一番说辞。
意外的是,邵棠居然点头道:“好,我们过去!”
慕容沅只当她是一根直肠子,倒是省了口舌。回去穿了盔甲,戴了头盔,然后提剑上马便往粮仓赶去。外面激烈交战,已经有个别敌军冲出了包围圈,往这边跑来,邵棠当即一记飞箭,却不准,只中那人的大腿。
下一瞬,对方便提刀砍了过来!
邵棠赶忙往后退。
“两个小娘儿们!”那人明显没有放在心上,一声冷笑,手起刀落就要斩下两颗人头,却意外的被纠缠住。一阵刀光剑影之后,竟然吃力,招架不住这两个弱女子,特别是个子小小的那个,领他险象环生。惊吓之余,赶忙勒马后退,却被慕容沅一剑刺破了喉咙,鲜血汩汩冒出。
“你,你们……”那人满眼的不可置信之色,一头栽了下去。
今天奉命驻守营地的是曹三虎和蒋小六,杀着杀着,忽地发现了慕容沅她们,曹三虎不由“啊呀”大喝一声,拼出一条血路杀了过来!嘴里大喝道:“两位小姑奶奶,都赶紧回吧!你们出了事,大将军岂能答应?”
邵棠一面挥剑格挡敌人,一面道:“我不要紧,小羽姑娘回去。”
慕容沅第一次自己出来杀人,根本顾不上看他们,喊了一句,“我不回去!”然后便一心一意躲避、刺杀,根本没空说话。
有个人哈哈大笑,“东羌无人,娘儿们也跑出来闹着玩了。”
慕容沅一剑砍过去,“找死!”那人身子灵巧,几个回合下来都没有刺中,加上对方嘲笑和讥讽,不知不觉杀入战圈儿!最后还是在蒋小六的配合下,方才合力斩杀,两人都溅了一身血,只来得及把眼睛擦了擦,便又继续打了起来。
西羌来偷袭的人不算多,但是都拼死向前冲,杀近粮仓的人一个接一个,不断的将牛皮水壶的油扔出去。有的扔在了粮垛上,有的扔在了帐篷边,西羌偷袭者虽然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油壶却是越扔越多。
再这样下去,谁扔个火折子可就要燃起来了。
而这群闯进营地的少数偷袭者,显然就没有打算生还,全都卷了进来,和驻守的将卒们打杀的难解难分,一副要鱼死网破的狠命样子!
慕容沅一面着急,一面气喘吁吁。
虽然偷袭部队没有特别厉害的人物,但是男女气力悬殊,体力也悬殊,曹三虎他们没什么事,自己杀了一会儿,便有些跟不上趟儿了。
“杀了这个小娘们儿!”一个胡子大汉策马冲了过来。
慕容沅赶忙勒马掉头,避其锋芒。
曹三虎想要帮忙却被缠住,不由大喝,“邵棠!蒋小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