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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沅不想扫了兴致,宽慰道:“好在已经到了,咱们先去护国寺歇歇吧。”
虽然没有碰着,到底担心肚子里的那块肉,别的不说,要是赶在这会儿动了胎气什么的,闹出来就不好看了。
…………可是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
阿沅到护国寺没多久,才得喝了半盏茶,就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不是吃坏肚子的那种不舒服,而是……,心下隐隐觉得不妙。
要是自己在护国寺小产,那就麻烦大了。
因而只说头疼,不由分说辞别姬夫人回了公主府,刚坐下不久,肚子便有了异物下坠的疼痛感觉,且越来越明显。
…………怎么回事?
是这身体太过娇气,磕磕绊绊几下就动了胎气?还是……,那护国寺的茶有问题?因为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自己连孩子爹都不知道是谁,没了也罢。
但是没有麻醉,疼得要命!
阿沅揪着桌布疼得四处乱抓、额头冒汗,伏在桌边大口大口喘息,看着白嬷嬷等人乱作一团,喊太医的,忙着打热水的……
“公主、公主……”
阿沅疼得死去活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轻声呼唤在耳边萦绕,努力的睁开眼睛,周围人影围绕,一个甜白瓷的碗送到自己嘴边。
“公主,喝点参汤吊一吊气。”
头晕目弦的疼痛之中,阿沅努力的喝了一大口,又一口,一整晚参汤都落了肚,…………喝了这么多,应该会有用吧?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很快……,精神气儿很快就上来了。
阿沅忍痛、挣扎,等待那块肉从腹中坠落出去。
似乎……,有动静了。
但是紧接着,下身就是一阵热血奔腾,像是开了闸的堤坝一样,那滚滚热流止都止不住,神智也随之慢慢消散……
******
等姬暮年闻讯匆匆赶回公主府时,已是一尸两命。
…………怎么会这样?!
姬暮年所认识的沁水公主,因为自幼十分娇惯,有一点天真娇憨,有一点任性跋扈,但从来都是活蹦乱跳的。
而不是……,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躺着不动。
认真说起来,自从诊出沁水公主有孕以后,她就跟换了个性子似的,乖乖巧巧的、安安静静的,自己并不讨厌她。
可是现在,她却……
姬暮年心里闪过一瞬伤感,接踵而来的,是公主之死给姬家带来的祸事,这才是要解决的燃眉之急!
“怎么回事?”他问。
不问还好,一问就让白嬷嬷跳了起来,迁怒道:“为什么?公主原本好好儿的,是姬夫人非要拉着去上香,然后就惊了马……”
下一瞬,却愤怒不起来了。
要怎么跟姬暮年解释,成亲才十几天的公主,就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那孩子……,明显不会是他的!
白嬷嬷哑口无言了。
继而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是姬夫人无意害得公主小产,还是……,要说今天的事情十分凑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只是无凭无据,一时之间也不好说什么。
但不管姬夫人有意还是无心,祸事都是她惹出来的,反正公主已经死了,那团不该存在的血肉也处理了。
现在……,是让姬家杀人偿命时候了!
白嬷嬷心中愤恨,尖声道:“是姬夫人害得公主受了惊吓,害死了公主!”
姬暮年脸色一沉,“嬷嬷,不可胡言!”沉吟了片刻,“这件事,咱们谁说了都不算,得请皇上圣裁。”
语气虽然沉稳,心中却是一片无奈悲凉。
圣裁?这一次……,姬家注定难逃血光之灾了!
方才问过门人,白天的大致情形是知道的。
若只是让沁水公主堕了胎,或许皇帝和公主还能吃个哑巴亏,但是现在公主香消玉殒,不管母亲有没有掺和这件事情,都绝对无法善终!
在将消息送往皇宫等待的功夫,姬夫人赶了过来,因为内殿气氛紧张,母子两人去了偏殿说话。
“母亲,是不是你?”
屋内无人,姬夫人也没打算在儿子面前隐瞒,含泪点了点头。
“你真是……”姬暮年欲言又止,想说母亲一句好糊涂,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忤逆之举,说不出口。
况且祸事已经出来了,说也无益,只得一声长长叹息。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啊。”姬夫人伤心欲绝,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难不成,也要我们跟皇上似的,养一个七个月出生的儿子……”
“母亲!”姬暮年失态的一声断喝,朝窗外看了一眼,确认无人,方才折回来低声道:“这种话休要再提!说出去,是会给整个姬家招祸的。”
姬夫人也反应过来了。
打住话头,继续哭道:“我只是想让她落了胎,哪里想到……,她会受不住就去了。”眼里尽是惊惶不安,“暮年,皇上绝对不会轻饶姬家的!玉贵妃和睿王也不会善罢甘休!”
姬暮年当然明白这些道理,一时沉默。
姬夫人忽地又道:“别怕,别怕。”低声喃喃,“公主是马上受惊,所以才动了胎气,就算、就算……,皇上能够查出真相,那也都是我的错!整件事情你都不知情,不相干的!”像是看到了某种希望似的,连连道:“是了,我死了,暮年你就没事了。”
她的脸上露出决绝的神色,哀求道:“将来你再娶一房好儿媳,生孙子……”
姬暮年只见母亲的嘴一张一和,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母亲还是太天真了!
公主死了,皇帝怎么会不彻查此事?一旦查出是被母亲害死的,以皇帝对沁水公主的宠爱,别说是自己和母亲性命难保,只怕……,整个姬家都要因此而受牵连。
姬家?整个姬家?
难道……,这其中还有别的什么阴谋?
要知道,自己伯父是正二品中书令,堂妹是靖惠太子的良娣,自己还曾经做过太子伴读,姬家已然成为众人眼中的太子党!
这其中……,弯弯绕绕可就深了。
姬暮年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幽深莫测起来。
最开始知道沁水公主怀孕的时候,自己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后来自己做了沁水驸马,就不能置身度外了。
这些天,一直都在追查谁是奸夫?
可惜事情才刚刚有一点眉目,就出了如此大祸!
这场祸事,自己和母亲何其冤枉?!
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娶沁水公主,更不用说她还怀了孕,是皇帝强行塞了这门亲事过来,到最后却弄到这步田地。
可是,母亲也有错。
姬暮年命令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分析了一下事情始末,看向母亲问道:“公主有孕的事,母亲你是如何知道的?”
姬夫人手上颤抖,从怀里掏出当初的那份匿名信。
姬暮年仔细看了几遍,纸张平常,是任何一个笔墨斋都能买到的,笔迹更是无处可辩,…………既然送密信的,肯定就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居然有人知道沁水公主怀孕!
然而当初自己给她诊脉的时候,除了她、皇帝、自己,根本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如果泄密……,那么对方会是什么人呢?
公主与人有染,少不了有身边的人牵媒引线。
退一万步说,是公主自己跟人偷偷幽会的,但贴身服侍的宫人们,不可能一个都不知情,这个人……,逃不出白嬷嬷、碧晴、乐莺三个人选。
姬暮年让人照顾母亲安坐,自己回了内殿。
白嬷嬷撕心裂肺的大哭,看自己宛如仇人一般,乐莺和碧晴也在旁边哭,两个人好歹把白嬷嬷给拉住了。
…………会是谁?姬暮年细细打量。
白嬷嬷看起来哭得很伤心,目光亦很愤怒,但是这说明不了什么;乐莺哭得眼泪一泡、鼻涕一泡,同样不能作为无辜的证明;碧晴默默的流泪,一副泣不成声的样子,瞧着是很伤心,但是谁知道是真是假?
然而眼下,姬暮年却没有时间细细打量。
…………因为皇帝来了。
“小阿沅……”武帝根本不去责备姬暮年,也不去看任何人,只是跌跌撞撞往内殿走去,走到女儿的床边。
阿沅静静的躺着,素白安宁,好似一幅永远沉默的黑白画卷。
“小阿沅,小阿沅……”
老皇帝不停的喃喃着,红了眼眶,泪水打着转儿,固执的不肯落下!他是马背上打天下的开国皇帝,一生杀人无数,从不手软、从不软弱,却无法在花甲之年,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沉重打击!
小阿沅,他的掌上明珠啊。
从不让她沾染污秽,从不让她承受风霜,自己洗尽双手血腥和杀戮,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宝贝,就这么永远的去了。
一瞬间,老皇帝的慈眉善目之光全部退散!
与此相关的所有人……
…………全部陪葬!
而在这之前,则是要把事情真相查出来!
武帝命人将一干嫌犯关押大牢,自己回了宫。
有关女儿的奸夫是谁,这个问题,姬暮年在偷偷查证,武帝当然也不会轻易放过,…………从女儿受孕的时间,便可以推断当初出事的时间。
再从姬氏母子、白嬷嬷等人供词,加上各种搜罗来的讯息,一点点的蛛丝马迹汇集在一起,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畜生!!”武帝雷霆大怒,狠狠一巴掌拍在御案上面!
“皇上,皇上!”有小宫人不顾死活,冒险来报,“贵妃娘娘听说沁水公主的死讯,气得吐血晕过去了。”
“吐血?!”武帝气痛不已,才被人摘了心肝儿,接着又给捅了一刀,眼下更是割肉一般,痛得四肢百骸都在打颤儿。
缪逊慌忙扶住了他,急道:“皇上,保重身子啊!”
保重?武帝觉得自己保重不了了。
一路跌跌撞撞出去,上了御辇,飞快的赶到泛秀宫,玉贵妃正软坐在地上失声痛哭,“阿沅,阿沅……”她的哭声如泣如诉,宛若哀歌,“我错了,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若非她是皇帝的孽种,自己又怎会对亲生女儿多年漠视?
…………错了,一切都错了。
“不该生下来?”武帝像是被巨斧在心口重重一击,痛得眉毛拧在一起,看着那个呵护了二十年的女人,失魂问道:“无双,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朕吗?”
“原谅?!”玉贵妃猛地回头看向他,满目仇恨,“慕容昭祖,你这个谋朝篡位奸臣贼子,夺了我大蜀的江山社稷!!还当着我的面,将我的亲人们脑袋一个一个的砍下!”她声声血泪,凄婉道:“你要我……,如何原谅?!”
倾国倾城的佳人,一双美丽的明眸像是燃烧起来,越来越红,直到两行血泪缓缓流下,透出触目惊心的殷红……
原谅?
…………绝不原谅,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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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水公主死了。
莫赤衣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给了小厮一巴掌,“你要再敢说出这种混帐话,我就把你打成烂羊头!”
小厮挨了巴掌不敢还嘴,畏畏缩缩,悄无声息退到角落。
莫赤衣发完了脾气,也泄了气。
心下明白,小厮是不敢拿这种消息开玩笑的。
只是自己一时无法接受罢了。
那个任性霸道,却不缺良善纯真的可人小公主,怎么会死了呢?上次在水里救她的时候,她还娇娇俏俏的对自己发脾气啊。
没想到,那竟然是见到她的最后一面。
莫赤衣的心在不断下沉,继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