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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轻轻的抚摸趴在她腿上,慵懒的眯着一双眼睛的雪耳,不发一言。
绯惜见此,更加的急了:“小姐,你就这样认命了?何时我的小姐变成了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小姐
!你不是常常教导惜儿,事在人为么?你不是说天下万物必然是相生相克的么?”
“同心生死蛊,确然雌雄相生相克,也唯有雌雄相生相克。”楚淡墨干哑的声音多了一份以往没有
的苍凉,“即便是万蛊还魂丹,也不能在一人已死之后,救下另一人,我已是行将大限。”
“小姐!你……”
“惜儿你说得对,我不应如此自艾自抑,我要离开盛京。”楚淡墨突然站起来道,清淡的水眸回归
了最初的冷漠。
“小姐,可是君记……”绯惜仍然担忧着。
楚淡墨抬手打断绯惜的顾虑:“清澜……他,不会做让我伤心之事。”楚淡墨语气笃定。
“小姐,你是吃准了睿王爷对您的心。”绯惜下意识的接口。
楚淡墨恍若没有听见一般,缓缓的走到妆台,拉开一个屉子,将一个雕花木盒取出,打开盒子,里
面躺着四块除了颜色和缀着的穗子不同外,完全相同的四块玉苍龙麒麟玉,指尖滑过,停在那一块洁白
的玉佩上细细的摩挲良久,最后终是一转,取出血红色的那一块,递给绯惜,“你带着它去晋王府,晋
王欠我两件事。”
“小姐……”
“去吧,我等你。”楚淡墨没有给绯惜再说话的机会,抱着雪耳转身不再背对着绯惜,一步步的走
进窗台,仍由拂过的清风将她未挽的青丝吹起狂舞,眼中是没有情绪与光泽的死寂一片。
绯惜还想说话,可是看着楚淡墨这样孤凉的背影,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声音,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红玉
,深深的一叹,忍着眼中打转的泪水,转身退下。
绯惜的速度快,凤清溟的速度更快,没有小半个时辰,凤清溟便出现在楚淡墨的面前。
当凤清溟再次见到楚淡墨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短短的三日不见,楚淡墨已经瘦弱得
让他难以想象。
驿外桥边,木亭中,她一袭素白无暇的罗裙临湖而站,随风而舞的青丝披散着,明明是日当头,可
她却披着雪白的斗篷。凤清溟只看得到她的一个背影,在轻风好似一张纸般单薄,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凤清溟没有说话,然而一步步走近楚淡墨,踏在木板上的脚步声却故意的发出,让楚淡墨知道他来
了,可是楚淡墨却不没有丝毫的反应,直到站在湖边,凤清溟侧首而望,才看到楚淡墨竟然在沉思,目
光没有焦距的投在波澜圈圈的湖面。
“郡主。”凤清溟不得不出声提醒楚淡墨他的存在。
楚淡墨方回过神来,微微的侧过头淡淡的看向凤清溟,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的要求:“淡墨希望晋
王助我离开盛京。”
“郡主似乎找错了人。”凤清溟艳绝如花瓣一般的唇角微微的一绽,“六哥满盛京的找你,我又岂
会瞒着他助你离开?”
“晋王不是一直怕淡墨成为睿王的羁绊?如此大好良机,晋王要放开?”楚淡墨面无表情的看着凤
清溟,可是眼中却带着一种直穿人心的透视。
“若是以往不用你开口,我都会将你送的远远的,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在六哥的眼前。”凤清溟也
没有隐瞒自己的心思,转眼对着楚淡墨的目光,“可是现在不同。”
“有何不同?”楚淡墨疑惑的问道。
凤清溟定定的看着楚淡墨,眼中带着一种别样的无奈:“因为我终于明白,若是六哥没有了你,他
才会真正的毁了。”
楚淡墨闻言身子一颤,眼中泪光一闪,宽大袖袍中的手死死的握成拳,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稳住
情绪,声音格外的冷与沉:“若是晋王真这般想,那么晋王更应该助我离开。”
“你……到底如何了?”凤清溟紧紧的盯着楚淡墨。
楚淡墨没有看他,而是转身从新面朝湖面,等到冷风将她眼中的湿意风化,才淡声道:“我中了同
心生死蛊,雄蛊在南宫雪月的体内,南宫雪月已死,我……也命不久矣。”
“怎么会……”凤清溟一惊,看着楚淡墨蹙眉不解,“可是你现在……”
“我血液异于常人,雌蛊正在日益吸食着我的血液。”楚淡墨听不出情绪的解释道,“血干之日,
便是我尘归于土之时。”
“父皇有一颗万蛊还魂丹。”凤清溟猛然想到。
“它只会加速我的死亡。”楚淡墨唇角一扬,自嘲的笑道。
凤清溟没有再说话,眼中有挣扎,有犹豫,变幻莫测。
楚淡墨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好似看透了他的踟蹰,于是道:“诚如晋王若言,清澜对我的情,我
心了然。与其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我死,不如给他一个期望。”
“如何给?”凤清溟低声问道。
“我会留书一封给他,必然让他不会至此意志消弭。”楚淡墨轻描淡写道。
“容我想想。”凤清溟道。
“最迟明日,我必须离开,否则以清澜之力,多留一日,离开便会多一份艰难。”楚淡墨话中带着
一丝急切。
凤清溟妖冶美艳的凤目幽幽的看了楚淡墨一眼,而后颔首:“好,我应你,明日你在此等我便是。
”
“多谢晋王。”楚淡墨福身道。
“我不过是为了六哥。”凤清溟丢下一句话,又深深的看了楚淡墨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凤清溟走的潇洒,可是内心却是焦灼的。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凤清澜更重要,自那年后,他便与凤
清澜形影不离,他希望凤清澜得到这世间最后的一切,也甘愿为凤清澜做尽一切。
最初他是不理解凤清澜的百般为楚淡墨着想,在他而言楚淡墨只便是褒姒妹喜那类存在,所以他处
心积虑的想要除开楚淡墨。可是经历了一切,尤其是将凤清澜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的他,渐渐的明白
,凤清澜不能没有楚淡墨。
而如今情势又有所不同,楚淡墨自己下的诊,他相信这必然是事实。他也相信他的六哥绝对无法承
受得起这个打击。而且,他同样赞同楚淡墨的作法,只有这样,才是对凤清澜最好的结果。然而,他又
不得不想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这个方法必然只能瞒得一时,瞒不了不世,若是数年以后,凤清澜得知
真相,又将会掀起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怕是连他自己也不能幸免。
一路沉思着,凤清溟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睿王府。站在睿王府大门前,凤清溟第一次没有进去
,而是转身欲走。
“九哥。”就在凤清溟转过身,准备朝着自己的王府而去时,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
这个声音他不用想也知道是十二皇子凤清渊,于是转身看着已经走到他跟前的凤清渊低声唤了一声
:“十二弟。”
“九哥为何不进去?”凤清渊疑问着,而后又叹道,“我们快进去吧,十一哥和十四弟都已经去了
,今儿六嫂愣是没有出现,你是没有看到方才六哥在刑场上的脸色,我现在想起都害怕。”
凤清渊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府内走,凤清溟也不由自主的一边听着凤清渊说,一边跟着他走。两人
就这样一个不停的说着,一个静静的听着,在管家的带领下走到了臧楼,在楼下就看到凤清涵和凤清潾
,这二人正仰着脖子看着高楼上那一抹茕茕孑立的白影。
“九哥,十二弟。”凤清涵听到脚步声先转过头看向二人。
“九哥,你快上去劝劝六哥吧。”凤清潾看到凤清溟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急忙道,“我和十一哥一
上去,就被六哥那眼神,看得浑身发抖。”
凤清溟看了两人一眼,二话没有说,足尖一点,身子一旋,几个闪身间便站在了臧楼的屋顶。抬眼
看着侧身而坐的凤清澜。
彼时已近黄昏,夕阳的光洒下,在琉璃瓦上镀了一层金,凤清澜就那样静静的坐在屋顶上,他的背
后是雕龙如飞的檐角。一袭白衣被霞光染成淡淡的金色,然而在温热的余晖中,他却由骨子的透出一股
冷,这股冷好似能将所有靠近他的人凝结成冰。
“六哥……”
“我想一人静静。”清润的声音淡的如同白水,听不出起伏。
凤清溟听了只是跨出的脚步微微的一顿,然而却没有怯步,而是依然落下步子,缓缓的靠近凤清澜
,在凤清澜不远处随意的坐下,而后眯起眼,看向半挂在西山的落日,静静的也没有开口。
轻风涤荡着,杨柳的枝条飞扬着,两个绝世无双的男子就那样静静的坐在高楼,然而他们的目光没
有眼底的矮矮楼阁,也没有远处无限美好的日暮。一个漆黑幽深的凤目没有丝毫的波澜,让人看不透他
沉默的背后是喜是怒;一个妖冶美艳的凤目却有些茫然,空落落的看着一处,却又是溟濛的一片,不知
神归何处。
“六哥,也许郡主她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不知道过了多久,凤清溟独有的带着一丝丝的慵懒的声音,随着轻抚的风,飘过凤清澜的耳,却没
有让他有丝毫反应。
“六哥,郡主的心……你真的懂么?”凤清溟没有在意凤清澜置若罔闻的态度,而是沉吟了片刻后
又道。
凤清澜的身子在有一阵轻风中微微的一颤,却仍旧没有说话。直到夕阳最后的一道光晕也消失在地
平线,天色渐暗,他清润的声音才在欲黑的夜中传来:“也许我以为我懂了,可如今又不懂了。”
“六哥,也许这就是六嫂自己的选择,你既爱她,便成全她吧。”凤清澜侧过头,看着夜风中衣袂
飘飘如谪仙的凤清澜,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的心很沉,好似被什么重重的压着。
“我若能成全,当日便不会将她逼入盛京。”凤清澜转动着手中的白玉笛,视线收回,落在玉笛上
。
“六哥……”凤清溟挣扎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若是六嫂身患不治之症,即将命不久矣,你当
如何?”
“生,同在;死,共赴。”凤清澜的声音轻而缓,却没有丝毫的迟疑。只因那是不用思考,有心而
发的答案。
“若是她就这般躲着你一生一世,你又当如何?”凤清溟眼中闪过一缕复杂的光,再度问道。
“有生之年,便是翻遍天涯海角每一寸土地,我都要找到她,否则死亦不能瞑目。”轻轻淡淡的语
气中有着难以撼动的坚韧。
“六哥……”
“阿九,回去吧。”凤清澜打断凤清溟的话,淡淡的下着逐客令,缓缓的将白玉笛横于唇边。
幽幽的笛声缓缓的流泻而下,那样如泣如诉中充满着无尽的思念,恰似那看不透的夜色般无边。层
层的思念中有参杂着苍凉,如同失去爱侣的比翼鸟,有着一种生无可恋的残殇。
凤清溟听着,心口兀自泛起一阵阵的疼;他从未见到这样的凤清澜,也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凤清澜
。
为情所苦,为情所困;素来是为他所看不起的。可是这一刻,看着这样没有颓废却胜过无数消弭的
情感,他突然觉得这世间,失去心爱之人才是最大的悲苦。
这一刻他犹豫了,他人生第一次迷茫了!
他到底要如何做?
要如何做,才是对他六哥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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