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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里吃这种火锅?厉害啊!”
也不理他,只埋头苦吃,胃空得要命,好像怎么吃都没法填饱,完全是拼命三郎的架式。
终是吃得太满,下得车来,蹲在一边吐得昏天黑地,因为吃的是全是辣食,一吐完,喉咙火烧火燎一样的痛,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罗辉默默递给她纸巾,陪在她身边。
再回到车里,悲伤的萨克思更让她情绪低落。
“换首歌吧。”哑哑的声音。
“要听什么?”
“最摇滚的最快乐的。”
便换了,激情的迪斯高,亢奋的声音,却并没有让心情好一些。
罗辉看着她,慢慢地说:“有人说,心难过的时候就填饱胃。可是,胃和心,隔着太远的距离,所以,借酒浇愁愁更愁。”
“遇见你那天,我第一次喝醉,后来我就想,我们烦恼,要么是因为我们不够勇敢,要么是因为我们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前者,只有自己争取,而后者,就必须学会等待。”
“韩佳音,你是哪一种?”
她是哪一种?
“要怎么样才知道等到的是合适的人?”
罗辉微笑,声音很轻但清晰:“和你一样勇敢,或者,比你更勇敢。”
就够了吗?韩佳音有时候想,这世上能活得像罗辉那样纯粹的人并不多,爱不能见光,却依然不失等待的热情,无视世俗,笑傲人间。
可她不能,她是俗世樊篱上挣扎求生的小人物,只想着固守现状,不受伤害,也不伤害他人。
所以,他不应该是那个她等的人,他的世界离她太远,餐桌上灯光辉煌,他离她那么近,她却看不清。
回家,12楼,熟门熟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的地方。
门边却忽然多了一个人,昏黄的路灯下,仍是俊逸非凡,长身玉立,他素来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可这会眼神凑乱,如困兽一般带着绝望的凶狠。
“你那么懦弱,可为什么,我还要爱你?”他说,欲拨而不能的痛苦。
韩佳音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只是一瞬间的惊讶,然后那么冷静,那么凉薄地说:“很晚了,你先回吧。”
好像他只是一个送她归来的朋友,现在责任已尽,可以离开;也像是一个心不在焉的母亲胡乱地出言安慰脾气暴燥的孩子。
从包里翻出钥匙,拿在手里,叮叮咚咚,到底还是泄露了她的心事。
越过他去开门,一步两步。
他突然抱住她,飞快地扳转她的身子,狂热地俯身吻着她。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绝望而深情。
第 59 章
好半晌,邝修河放开她。
韩佳音倒退一步,抵着门框才能勉强站住,唇瓣鲜红,更衬得面白如纸,抬起头,眼睛晶亮,言语如冰:“邝修河,你玩够了吗?”
闻言,他的脸倏地变得煞白,眼睛像要出冒火来:“你说什么?!”
韩佳音没有立即答话,弯腰捡拾起掉在地上的包和钥匙,意兴阑珊地说:“我累了,我想休息。”
“说清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嗯?”他不容她避开,一把抓住她开门的手,眼睛牢牢地盯着她。
韩佳音见挣不脱,反把手一甩,包和钥匙再度应声而落,在空旷寂静的过道里发出沉闷的回声,她回视他,压着声音嘲弄地说:“说什么呢,或者说你想听什么呢?好,我承认,你百变的形象吸引了我,你的财富和地位也诱惑了我,你为了我迂尊降贵去信诚做助理,煞费苦心为了接近我买我对面的房子,在我离婚最痛苦的时候把江河送到我面前,也感动了我,甚至于,当初为了保护我而不惜与邝老先生反目,抖出你过往的一切,也让我很感激你,可是,邝修河,你爱谁呢?刘总说,你不爱绝色爱闺秀,是不是因为我和时方夏一样,恰恰小门小户出身,和她一样,不太爱说话不喜欢巴着你,更甚至,和她一样,只左脸颊有一个小酒窝?”
她逼着自己说完,这惨酷的现实,就好像生病时逼着自己饮最苦的药,饮到喉咙苦到心,直觉地想要呕吐。
“谁告诉你,你和时方夏一样?”邝修河的脸色很难看,声音里饱含怒意。
谁告诉她?
那天,沈放说:“佳音,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见过时方夏,我们公司正在和她商谈合作开发新产品的事情,你知道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想到谁了吗?就是你!她和你一样,很安静,话不多但是一开口就很犀利,甚至于,她的左脸颊,和你一样,长着一个小酒窝。”
和刘总闲聊,装作好奇的样子问他:“邝总以前怎么会去信诚做助理?”
他看着她奇怪地笑:“韩小姐,你是真笨还是假装啊,人邝总不知道多迷你,为了你才甘愿自降身价,而且还力促我们与合纵合作,只是你,对他兴趣缺缺,让他失望得很。”
末了,遗憾似地摇摇头:“他那人死心眼得很,就只喜欢一种类型的,那个傅小姐,千娇百媚,身价不斐,他硬就是入不到眼里去……只是现在,大约是想通了吧,据说终于同意要和她订婚……你们,应该后来没什么来往了吧?”
她笑着点头,头像被人猛地砸了一拳,只痛得发木,说出来的话却仍是伶俐清晰:“没有……唉,多遗憾啊,那时候要是知道邝总对我有好感,我是不是应该更主动一些?”
多遗憾啊,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那么彻底地放弃了对爱的幻想和期望。
林木正要她做一朵锦上花,是因为明白告诉的,所以,她才能游刃有余,全身而退。
而邝修河,她曾经以为他是真的爱上她了,以为自己或是他天空里的那道惊鸿,是他阅尽人间春色后仅要的弱水一瓢,也是她历尽艰难后觅到的最难得,最珍贵。
可原来,终是良人难求,佳音如梦。
她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眼里看出一点点作伪的痕迹,或者,哪怕是一点点玩味的意思,可是,和在邝府一样,她看不清。
“是不是我太笨,所以一定要人告诉?”她努力地微笑,想让自己表现得轻松一些,“如果我说,我爱上你了,是不是这游戏也该结束了?”
邝修河盯着她,怒极反笑:“游戏?韩佳音,你就是这样糟蹋别人感情的吗?难怪你会离婚!”
“啪”!,清脆的耳光声,韩佳音不能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她居然打了他!
他反抓住她的手,强迫她面对自己,声音沉痛阴冷:“你凭什么说这只是一场游戏?你从来没有试着去更多地了解别人,我说过的,努力也是需要勇气和回应的,你那么懦弱,甚至从来就没有给过我一点信心和回应。如果硬说你和时方夏相同,那就是,你们都一样的自私,一样的自以为是!舍不得为爱受一点点伤害。”
“你说就到此为止吧,我多想放弃,你想也没想就否定了别人的感情和付出,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还要爱?可是,你又为什么在我下定决心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让我疯子一样等在这里,来再次接受你漫不经心的拒绝和嘲弄?”
韩佳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脑子昏昏的,他说什么完全听不清,只觉得他攥得自己的手要断了一样,痛得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一起。
好半晌,只是望着他,讷讷无言。
他也看着她,是极具耐心的等待,也像是无言的劝哄和说服,声音慢慢转得低沉温柔:“韩佳音,告诉我,用你的心告诉我,可有一点爱上我?”
她的心?
她的心早就沦陷了吧?在某一个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刻,悄悄地带着惊颤的喜悦背叛了自己。
所以,她才会那么痛苦,痛苦到必须吃最多最辣最滚烫的东西才能抵住那种侵入灵魂的冰冷与疼痛。
罗辉说:“我们烦恼,要么是因为我们不够勇敢,要么是因为我们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沈放说:“不要做第二个时方夏。”
她的理智是对的吗,还是那些过去淹盖了真相?
或者他真是爱她的。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里幽深如海,闪着期待的希望的灯火。那一刻,摒弃所有,她忽然感觉天堂和地狱相隔竟如此之近。
只一句话,可以让那点希望之火熊熊燃烧,带着她和他进入幸福的天堂,也可以将它彻底熄灭,把他们推往黑暗和绝望的地狱。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建那套公寓吗?不是因为我在那里住过,而是因为站在那最高的地方,我可以看见中央公园转角处那一盏温暖的路灯。”
“离婚后最痛苦的日子里,不是回忆支持着我度过,而是中央公园里偶然遇到的那个笑起来傻傻的不会安慰人却点醒了我的女子;我花两倍的价钱买了你对面的房子,不是因为我要偷窥你的生活,只是想看着你幸福地过日子,来让我相信,这世上毕竟还有人可以过上幸福得像梦一样的生活。”
“幸福得像梦一样的生活。”韩佳音鹦鹉学舌一般重复,泪水慢慢渗出眼眶,她的年轻时候的梦想,早已在现实中斑驳得不成样子。
“虽然,他没有真的给你那样的生活。可是,韩佳音,我们都有那样的梦想,那么,让我和你一起去努力去实现好不好?”
第 60 章
韩佳音慢慢垂下眼睛,声音凄怆:“光有努力就够了吗?”
“总要试试的,不是吗?”邝修河微笑,“以前住在这边,试过好多种办法,你却仍只把我当路人甲;我去信诚,以为我们能像一般人那样,相识,成为朋友,然后交往,可是,仍然不行,你的戒心那么重,习惯性地和人保持距离。”
“你第一次去方略,我看见你眼里的惊骇,那时候几乎是恶狠狠地想,你终于记得我了,终于对我起了点好奇心了吧?我刺激你,甚至激怒你,你的漫不经心却只让我觉得无力,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勤练苦学了几十年的拳手,每次出手却总是方向尽失。”
“你从宾馆里逃走,然后消失,你不知道那时我几乎都要恨你了。我想就算了吧,我不喜欢每次爱一个人都这么累。可是,你还是再出现了,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是谁,和你发生过什么,好似从来就没有让你在意过。”
“我带你去中央公园,以为旧地重游能让你想起些什么,可是你的表现让我很绝望,也让我很意外,那一次,我就知道,我没有办法放开你。我决定,既然你已经忘记了我,那么就让你重新认识我好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才说:“韩佳音,我一直在努力,你知不知道?我就是不想放弃,我就是想找一个人,像我想要的那样,相爱,然后生活。”
韩佳音迷乱地听着,这些话,直抵达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触及到最隐匿的伤口,那些结了痂的往事一层层剥开,连着血扯着肉,可是,竟没有痛楚,只觉得畅快淋漓。
她从来以为,那些过去是不能碰触的绝伤,却在这一刻,倒成了手尖上的倒刺,一咬牙拨去了,既没有想象中的痛楚也没有可能会有的血流如注。
她也从来以为,自己一直都是孤独地生活,却不知道,还有一个人,一直默默地站在自己身后,只等着她蓦然回首。
要是换在以前,她一定身不由己毫不犹豫地随了他去了,奋不顾身有如飞蛾扑火。
可是,当他问她:“一起再做个梦,好不好?”
她垂着头,看着黑色的鞋尖泛着幽暗的光泽,感觉他灼热的眼神一遍一遍在她脸上逡巡,时间被两人急促的呼吸挤压得都快停滞。
好半晌,她听见自己说:“请给我时间。”
说完,忍不住就是苦苦一笑。
她终究是怯懦的,可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