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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公公来通知说皇上又病了,楼诺煌当时只一声讥笑,也不见多言,拍拍她的肩让她过来便走了,她这才得空前来。
有了前车之鉴,她自是最讨厌男人下棋的,他们神色专注不说,这样倒显得她是摆设了。
果不其然,帝锋凌将她唤来便全神贯注在棋局上,屋内很静,一旁守候的奴才也被崔公公遣退,明明暖意绵绵,却让初晴觉得冷,冷清。
“需要朕帮你处理么?”
突如其来的话打破片刻的沉静,初晴掬眼过来,发现帝锋凌正抬眼,眼锋炯亮而不失寡淡。
她似有不明白,“什么?”
他勾唇深笑,抽回眼,落下棋。
话语漫不经心,“你过去遇上的麻烦。”
“什么意思?”
初晴拉直脊骨,眼见帝锋凌左唇更深,“若是觉着在良国那段日子让你痛苦,朕可以帮你解决。”
初晴凤眼掠过惊悸,“你怎么知道我是从良国来的?”
她从他微启的绛唇里闻见脆笑,纤长食指点点自己太阳穴,只凭脑子。
帝王,不是谁都当得起!
初晴脸色转瞬阴鸷,再睟眼过去时,他已恢复神色,一门心思投其所好,方才之言仿若昙花一现,似并未被他脱出口过。
他知道,初晴断不愿他插手自己的私事。
有些话不是为了做而说,只是为了说而说!
殿内再度被寂静所覆盖,期间偶尔穿插帝锋凌微咳,崔公公几次进来为他加衣裳都被他拒开。
一局终落罢,只闻他轻叹,“到底还是只有自己才能输给自己。”
他蓄意深邃之言她也不愿去剖析,见他推走棋盘,撩开凤袖支手过来。
微凉的指尖往他腕上轻触,初晴淡言,“皇上可有按时服药?”
帝锋凌点点头,眼锋愈发黑曜。
“皇上可有在外走动?”
这次,帝锋凌掬起笑,“从未出过这殿门。”
初晴意味深长睇他两眼,他潭底及深,她也懒得去猜测那里藏着什么。
她拢好他的袖子倾起身,“皇上记得按时吃药,病没好之前,绝不可出去走动。”
“若是出去呢?”他眉目都染了笑,初晴淬来一道厉色。
“体虚出去容易加重病情,一直好不了。”
她走到桌前自个儿取来笔墨,帝锋凌目光一路尾随那道身影。
“不是还有你在么?”
执笔的手一顿,初晴稍愣片刻再次落笔,“若皇上愿意这样病着,那也无妨。”
他眉角轻扬,倒还轻松自在,掬着她忙碌的身影,眼里嘴里都是笑。
写好方子,她大步过来放他眼帘,随后取下衣架上的衣服穿上。
“皇上记得将这方子拿给崔公公,我药下的重,一次喝小半碗就好。”
眼见她拢好自己,帝锋凌平放嘴角,目光落在那娟秀的字上。
“会苦么?”
这话大致像自言自语,声音不大。
“添些蜂蜜就好,我改日再来复诊,走了。”
帝锋凌目送她出门,一出去就被卷走不少暖气,初晴将襟口往上裹,把自己裸露在外的下颚全然藏住,从半透的窗前,帝锋凌直睇住那身影远去,直到消失不见,他才揉碎手头的单子,喉间随即传出一阵轻咳。
初晴走后,崔公公再度进来,见着帝锋凌慵坐在软卧上发呆。
“皇上,离御医如何说?”
他撑开半搭的眼,“方子照旧。”
崔公公低首索思不对,本欲询问帝锋凌,却见他两指轻按眉宇,俊脸困乏。他只得含词未吐,当咽下的话全都咽下。
皇家祠堂。
楼素晚为帝炜上了两柱香,目光平视两座牌位,紧合的大门外寒风呼啸,即便穿的多,她两只手依旧冰凉。
她从周盈盈牌位上挪开眼,盯着帝炜时眼角滚烫。
“是你先对不起我。”
身旁伺候的公公眼见她抹泪,顺势递来帕子。
“太妃娘娘别伤坏了身子。”
“太妃。”她曲起一把自嘲,直面帝炜,眼角朦胧里稍带怨恨,“是啊,哀家原也只是个妾。”
可就是她这个妾,敢与他造反良国,为他披巾挂帅,跨马持枪征战沙场,背负颠沛流离被慕容天驱逐出境,跋山涉水创立南蜀国!
当年的辉煌仿若历历在目,她是举世闻名的战妃,怀有一身绝技,纵横天下!
再多的丰功伟绩,到头来,也逃不过‘女人’二字。
眼角的湿热怎么都抹不尽,她消瘦的背影看起来那样孤冷。
“你答应过此生只爱我一人的,你答应过的。”
她到底还是抵不过周盈盈美,人是越过越旧。为他,女子青葱五指早已被刀枪剑棍磨成茧,粗糙的她都不敢多看一眼,着实比不上周盈盈那双抚琴的玉手。
她是在他最低谷的时候不离不弃,而周盈盈出现在他最辉煌之际,到最后,她还是未能成为他的糟糠之妻。
第一个被他娶进门的,就是她这个妾!
即便到这步,他还是不愿陪她终老,独留她一人在世,随着他心心念念的周皇后而去,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认她。
呵呵。
脸上的泪痕被她挥去,她藏紧最后一袭悲凉,转脸缓声询问一旁奴才。
“皇上近日病情如何了?”
公公如实回答,“皇上病情不见好转,一直咳嗽。”楼素晚点点头,嗓口微叹,也不愿多言,搭着公公的手背退离祠堂。
大门拉入一抹光,楼素晚及在地上的身影随之远去,阴风不断往里吹,堂前两抹灵位不经有些歪斜,还是守祠堂的奴才将他们摆正。
新人在,旧人去,只爱新欢,不念旧情。
这,便是男人!
……
☆、015。离落,朕不觉着你丑
帝锋凌的病一直不见好,初晴几乎每天都来看看。
他倒不以为然,似是算准她每日来的大致时间,总能碰上他在独个儿下棋。
然后她就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等,有时候等来好几个时辰才见结束,把脉开药方的时间小半柱香都不到,倒是陪他静坐的时间不短。
今日初晴换个时间段来,崔公公老远见着她,匆忙闯进寝殿,等初晴进门时,果然见着帝锋凌悠闲的坐在棋旁。
她这才恍然,原来有个通风报信的。
他是故意的!
她敛紧眉宇,有些不悦取下噙雪的外套放好,走到帝锋凌跟前,一把暗影挡在他俊脸上。
他正打算抬眼,一双纤手赫然撑上棋盘,某些棋子歪离原来的位置。
初晴敛过一道戾气,“是不是非得把棋下完才成?”
帝锋凌深邃的眼锋落及她脸上,唇瓣挽起一抹似笑非笑,初晴见他并没有要辩解的意思,一屁股落座,“好!我陪你下!”
她将棋盘上的棋子重新归位,帝锋凌饶有兴致盯着她的动作,眼见棋盘空无一物,初晴猛地掷出一颗白棋。
帝锋凌眉角半飞,顺应她落下黑子,举态优雅。
他知道她不会,不过没关系!
初晴自然料定这盘局下不了多久,不管帝锋凌如何下,她的棋子都不按常理出牌,四分五裂的散在棋盘各个角落,俨然一盘散沙。
帝锋凌也不见怒,勾起左唇耐着性子随她,初晴见他俊脸慵色,剪瞳更是凌厉无间。
她什么也不懂,只见他将死棋捡回棋合,如此来来回回,一炷香时间流去,也不见分出个胜负。
若他有心让她,这盘棋能下到天明!
外头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隔着白纸窗淬入里头,她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沉下一道扇影。
帝锋凌虽掬不见她眉目间的神色,但从那双墨瞳里也能猜到她有多愤恨。
如此,他扬深薄唇,梨涡愈发深醉。
这可是她甘愿掉入虎口的,不怨他!
初晴固然有气,执拗的性子却拉不下脸悔棋,毕竟是她先开的口。
阳光烈气不重,冷风依旧如故,初晴却满手的汗,黏在棋子上还能睇见莹亮。
帝锋凌的咳嗽俨然要比往日要强,崔公公几次进来,见棋局还未结束只得退出身去。
约莫一个时辰,初晴率先打破沉寂。
“皇上是不打算治病了?”
帝锋凌凤眼也不抬,两指间拈过一枚黑子瞅准地方落下。
初晴鼻翼气道加重,一把挥掉棋盘,“我不下了!”
棋子散落一地,她撑起身,欣长的影子覆在脑后,帝锋凌神色难见异常。
她挪步到他面前,张手便喝“拿来!”
“什么?”他勾唇,扬起的眼锋深不见底。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初晴曲眉,复又道,“还真有人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帝锋凌只顾笑,似早料到般从棋盘底将单子抽出,初晴接过一看,面具下的柳眉惆然。
她拿眼睇来询意,帝锋凌单手支住头,显出无奈。
药方的确是她最后开的那张,纸张凹凸不平,仿若被谁揉过。
“你一直按上面服用的?”她将单子扬在指尖,就见帝锋凌额角轻点。
“我不信!”
她随身唤来崔公公询问,答案依旧,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身子是他的,吃不吃药她自然不管,但行医者既然选择这行就该遵守医德,每天顶着寒风往这寝殿跑她也嫌烦。
她的药方绝对没问题,定是他背地里使坏。
“那好,依着单子在煎药来,我守着你喝。”
她认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初晴似是铁了心,从旁搬来镂空椅坐他跟旁,两人距离不远,帝锋凌稍动身子就能触及她。
他俊脸无奈锁紧,“朕可真是找了位好御医。”
“我管你死活,我只管自己的病人。”
帝锋凌点头,嘴角轻扯也不见有笑。
崔公公得令端来药,初晴尝一口才递给他,掬着碗里那泛光的黑水,帝锋凌苦笑。
“会苦么?”
“死不了!”
崔公公颔首憋住笑,引来帝锋凌一阵瞪视。
也只有在喝药时,才能让人睟见帝锋凌同于常人之处。
他敛着苦涩将药一口闷尽,初晴随之将空碗递还给崔公公,帝锋凌拿过宫女送来的帕子擦嘴,睇在初晴脸上的神色不太好。
她也懒得搭理,收拾收拾要走,帝锋凌先一步拉住她。
“局还未完呢。”
“皇上还是自个儿下吧。”
她甩手,帝王心思沉,惹不起躲得起。
帝锋凌眼见初晴叩上肩后帽子出去,眼里放出难懂的色泽,直到那抹身影隔窗纸成点消失,他才旋回俊脸,两指轻按眉宇。
初晴才下寝殿,途径御花园门口遇上楼诺煌,算算日子,也有四五日没看见他人了。
她原本想避道走,还没能转身他就睇见她了。
初晴只得硬着头皮过去,楼诺煌左右打量她。
“刚从皇上那出来?”他就算不问原也知道。
“皇上病情不见好转,只能过去看看。”
她袖口长,两手藏住能保些暖,楼诺煌随她一道走,两人脚步深浅有度。
经久不见的阳光淬过来,将他们的影子映在脚下。
“晴儿。”
时过会,他轻唤句,声音暗哑。
“嗯。”初晴垂头只顾往前,化不开的积雪裹入眼底有些刺目。
她身高只及他肩处,楼诺煌张开手想从后挽住她,掌心快遥到肩口便顿住,思忖后还是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