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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在不在的。”陆臻轻笑:“说得像什么一样,这年头天涯海角也就一线,我陆臻永远都是你徐知着的兄弟,我们俩的交情,不会变的。”
徐知着沉默了一会儿,坐直身子:“想哭你就哭吧,我这就走,我看不见。”
“不……”陆臻转了个身,把被子抱在怀里:“我现在还不想哭。”
那天到了最后,徐知着还是没能把陆臻说哭,有些事情需要时间,每个人的方式都不一样,徐知着心想,如果哪天陆臻愿意抱着他特夸张地号啕大哭,那大概,就真的没事了。
可是在这之前,他只有等待,反正无论如何,自己的兄弟自己心疼,再怎么拿不出手,他也不能嫌弃他。
第二天,夏明朗借口要写报告,很没有骨气地回避了一整天,第三天到训练场的时候没有看到陆臻,据说是临时有事请了假。夏明朗心中的空洞又变得更大了一些,心房里养了一只毛毛虫,一口一口地啃,蚕食。还不能碰,轻轻一碰毒刺就扎进了嫩肉里,痛不可当的滋味。
真是自虐啊,夏明朗心想,居然都有点受不了。
方进于是意外地发现他家队座这天的格斗训练下手特别狠,无论是摔人摔己都杀气腾腾,他妈的这像个枪伤未愈的主儿吗?
等到自虐虐人都虐爽了之后的夏大人回到办公室,办公室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两叠文件。
黑体字标题,小四号字正文,标准的基地文书格式,陆臻用了三千多字,详细地向他阐述了离开的理由,严格的论证体,有论点有论据有结论。
他用纯粹的官方语言评论这两年,说他学到很多,收获很多,现在虽然因为一些私人的理由想要离开,深感遗憾,但是也请夏队长不要太过失望,毕竟曾经经历过的,在这块土地上学习到的一切对他的将来都是极大的帮助,云云……
夏明朗只看了一遍所有的字就都飞了起来,脱离了白色的纸页在他眼前盘旋,脑子里被搅得一团乱。他本想好好再看一遍,可是每一个字都抓不住,它们带着翅膀,自己会飞。
文件中夹了一张单薄的纸页,是用手写的,即使念过那么多书,陆臻的字迹仍然稚嫩如幼童,他喜欢把口写得特别大,于是每个字都像是一个笑得合不拢嘴的小孩子。
夏明朗按住那张薄纸,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念。
夏明朗:
请允许我这样叫你,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想,真的是我要得太多了,我本来没有想要那么多,可是你纵容了我,让我以为可以得到全部,很抱歉我没能满足于此刻的拥有却变得更贪婪。
我想你说得对,不是说我爱你,于是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我想你应该有一个美丽而温柔的妻子,一个家庭,有孩子,得到来自父母的祝福,让你的兄弟们会觉得羡慕的女人,而这一切,我都不能给你。
不用为我担心,到了新的地方,我仍然可以实现我的梦想,虽然与预计的路线不同,可能将来会打点折扣,也有一些遗憾,可是,这就是人生,我想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要学会忍受残缺的生命。
所以请相信我不是在赌气,这是一个慎重的决定,我认真地考虑过,然后决定执行。
我想我是真的不如你,我不像你那么坚定,继续生活在你的身边却忘记这些事我做不到。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可能会仍然抱有期待,我会在进退之间患得患失,我会担心会后悔,我会无法再坦然面对你,可能有一天,我会心怀怨恨。
可是,当我不再是一名合格的战士我还剩下些什么?我会辜负你所有的期待!
真的非常对不起,我没能继续坚持下去却在这样的时刻选择离开,我想你应该会为此而难过,可我真的已经无能为力,非常抱歉,为所有我给你带来的伤害。
请原谅我必需首先回头找到自己的位置。
所以,也请你相信我可以为自己的人生规划轨道。
在麒麟这一年多,让我学到很多,这不是套话,是真的,我相信这片土地会持续地给我力量。还有你,我的队长,我会记得你教会我的每一件事,你永远都是我的队长,我因为曾经与你并肩战斗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感谢你,所有的帮助和鼓励……总之,感谢你给我的一切。
你放心,我不会永远爱你,在下一个适合的人出现之前,我会努力尽快地放开这件事。
我的未来请你不必忧虑,我的理想,还有快乐人生的渴望,我不会放弃。
最后,祝你快乐,我的队长!
陆臻
很惶恐,强烈的不安。
闭上眼睛就看到陆臻微笑的脸,他在说:我是那么爱你。
一遍又一遍。
看到他坐在屏幕前打字,手指起伏,敲击键盘的声音有如暴雨,他咬着笔杆,用他最不喜欢最不擅长的东西,为他写下这样长长的一段话,夏明朗无法想象,陆臻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去写,是怎样回头去看,修改错别字,调整逻辑,打印,出页,装订成册,字字描摹。
他永远都低估了他。
夏明朗仰天,长叹,为他的自以为是,为他的坦白纯粹。
一直以来,因为知道自己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手能做多么可怕的事,于是在夏明朗的心中有一个问题变得非常重要。那就是理由。出击的理由,动手的理由,师出必须要有名。他不能随心所欲地做什么,他必须确保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有正义的借口,即使那仅仅是借口。
这是一头天生的狼,却固执地只想做好藏獒。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平静自己,才能有足够的勇气带着他最亲密的战友出生入死,才能在血与火的边缘选择谁抛弃谁,才能放任自己的尖锐与狠毒,血淋淋地割开别人的伤口,让他们直面自己灵魂最阴暗的部分。
这是一种习惯一道枷锁,他必须要保证自己的绝对正确,他才有足够的自信一往无前。
曾经,当他第一次执掌一中队,第一次指挥绝密任务,第一次看到战友的鲜血,严正看着他眼底的惊恐告诉他,无论何时何地,要相信你的正确。
为了相信,所以要克制,身为武器的自觉,他有识心诡术,他有屠龙之技,然而那是他不能滥用的权利。
只有那些能够克制得恰如其分地使用自己权利的人,才配拥有它。
可是在陆臻身上,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找到那个理由,那个让他可以动手的理由。
属于陆臻的冷静,他的坚韧他的执着,还有他的勇气与决断,永远都在他的想象之外。
那个叫陆臻的家伙,虽然看起来还很幼稚,似乎冲动,好像轻浮,其实比谁都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夏明朗自嘲地苦笑,他自以为是某人灵魂的导师,要引导他走向更光明的坦途,却忘记了那个人根本就不需要他的指导,他早就不是一个孩子,那是一位成熟的军人,固执而坚定,充满了理想,并且乐观向上,甚至,比他还成熟,他不应该轻视他。
他想了太多,太依赖自己的脑袋,却信不过别人的嘴。
17.我愿意
这是他的误区,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的犹豫、迟疑与拒绝在陆臻看来是怎样的黯然无奈,他没有想过坠落永远是两个人的事,他自以为是的忧虑,在另外那个人看来,不过是回避的借口,他没有想过一个永远在自信微笑的人,心中有怎样的卑微与惶恐。
与他一模一样的惶恐!
这一次,是他想错做错,一手伤到两个人。
夏明朗把纸页撕碎,两份文件通通扔进了碎纸机,纷飞如蝶的铅字回归到纸页,这一回真正碎落了一地。
那天晚上,夏明朗走进陆臻他们寝室的时候,那哥俩正在费劲地用英语唠嗑,徐知着抱着字典捧着文曲星一本正经地坐在桌边,陆臻抱着枕头靠在床上,手里还拎了一本电子对抗相关的专业中文教材,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顺便回答那位结结巴巴的英文问句。
夏明朗就这样推开门进来,徐知着不由自主地闭上嘴,甚至不由自主地没有打招呼,夏明朗开门的第一眼,把他划到了死人的范畴,他连气都喘不过来。
陆臻一下子就坐直了,看到夏明朗的靴尖停在自己床前。
“有,有事儿吗?”陆臻仰着头问。
“你跟我过来。”夏明朗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陆臻一头雾水地看着徐知着,愣了几秒钟,一路蹦跳着把靴帮拔上,追出门去。
夏明朗站在门口等,看到他出现,马上转身走在前面。
陆臻跟得心里七上八下,看这样子夏明朗应该是看到他的报告了,然后现在是打算要干嘛呢?把他打一顿?扁一通?还是关到狙击训练的小黑屋里关个三天不让他出来?
他一路胡思乱想,到后来看着夏明朗沉默的背影忽而又觉得安定,怕什么,最坏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
夏明朗站在自己的寝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到口袋里掏钥匙,他连头都没敢回,听着脚步声知道陆臻一直跟在他身后没有走。钥匙在门锁之外徘徊了两下,终于得门而入。
“进来。”夏明朗推开门。
陆臻觉得莫名其妙,缓了一步没跟上去:“队长,到底有什么事……”
陆臻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明朗扔到了门上,肩胛骨撞击木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哎……”
陆臻睁大眼,嘴唇被封死,让他在一瞬间僵硬如雕塑。
夏明朗的吻,一旦落下便迅猛如风暴,摧枯拉朽似的攻城掠地而去,狂暴的气息像一团火那样倾泄而下。
最初的三秒钟,陆臻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于是身体在神志回归之前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吮吸、纠缠,追逐令他心动的气息。从来没有这样贴近过,夏明朗将他作训服的拉链拉到底,手掌探进去,抚摸光裸的皮肤,牙齿在锁骨处流连,引起层层的战栗。
“队,队长?”陆臻终于开始挣扎,把夏明朗推开,眼神困惑无比。
“要不要?”
夏明朗忽然抬起头,一向静水流深的眼中此刻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可惜兵不成行,马不成列,一派马乱兵荒的烟尘。
“要!”陆臻脱口而出,手指哆嗦着按上夏明朗作训服的领口。
衣服在纠缠中被剥去,漂亮的结实的麦色的胸膛裸露出来,急不可耐地亲吻、抚摸,留下湿漉漉的印迹,陆臻看到自己的神志凌空飞去,身体在燃烧,噼啪作响,他被火焰吞没。
裤子绕在脚踝上挣脱不开,夏明朗抱着他跌上床,把床板撞得咔咔作响,陆臻模糊地忧虑着,这床会不会断掉,然而很快地他的一切思考全部都消失。
这是真的吗?还是幻觉?
陆臻仰面倒在床上,低头看到夏明朗漆黑刺硬的头发。
温柔而霸道的吻,从脖颈往下,一路走过胸前敏感挺立的部位,舌尖沿着腹肌的中线滑下去,舔弄圆润的肚脐,再往下,某个骄傲的器官已经在炫耀着它的兴奋。
夏明朗微微抬起头,黑色的眼睛湿润而明亮。
陆臻有些羞涩,尴尬地别开眼。
夏明朗看到陆臻在喘息,视线游移,从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