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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要去看谁吗?”
“嗯。”凌力面无表情地回答。
他们沿着那条靠河的小路原路返回,从小店里取回了自行车。才没骑两步天突然就变了,刚才还精神抖擞的太阳不知怎么地就收起了笑容,露出了晚…娘脸。轰隆隆的春雷滚滚而来,其中还交织着树杈状的闪电,紧接着下起了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很有分量。
“怎么办?要下大雨了,真倒霉。”莫桐喊。
凌力看了一眼路边的桥墩,那边有几棵粗大的梧桐树,四月正是梧桐花开得最灿烂的时节。“我们去那边躲会儿雨吧。”
“好。”
两人匆忙下车,跑到了桥墩下。两人的头发都淋湿了,水湿哒哒地往下滴。
四月的天,春寒还未褪尽,艳阳高照的时候,还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而这会儿,莫桐只感到寒意袭人,她忍不住抱紧了双臂。凌力脱下灰色风衣披在她单薄的身上。她一直就瘦,也许是小时候营养不良的缘故,至今还是瘦得可怜。
“不用,真的不用,你自己也冷。”莫桐立即推让。凌力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羊毛衫。
“没事,我在美国的时候还冬泳过,这点冷不怕。”
“冬泳?”莫桐扭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那该有多冷啊。我最讨厌冬天了,冻得晚上都睡不着。小时候的冬天都是奶奶把我的脚夹在两条腿中间睡,很暖和,很舒服。读大学的时候,宿舍在这头,卫生间在那头,晚上起来上厕所都要酝酿好久的勇气,不到憋不住,死活都不肯起来。起来了,就像冲锋陷阵一样,一口气跑到卫生间,然后又飞奔回宿舍,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忍一忍,忍一忍就会过去的。每次都这样。冬天的晚上都不怎么敢喝水,再渴也忍着,就为了晚上不用起来上厕所。到后来,凡是遇到什么困难,头脑中总会冒出一个念头,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的身子裹在他宽大的风衣里显得小得可怜,两只袖子空荡荡地甩,多出一大截。他凝视着她,雨水从她发梢滴到脸上,她说话时神采飞扬,他喉结处不自觉地滚了滚,克制着想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
莫桐走到桥墩边上,捋起袖子,用手接从桥墩上滴下来的水,嘴里轻轻哼起了一支曲子。
电闪雷鸣,白天瞬间变成了黑夜。马路上本没有什么人,此刻更是空荡荡的,突然一声惊雷,莫桐吓得把脖子缩进了衣领里,飞快捂住了耳朵。
远处有嘀嘀的声音传来,接着一道光顽强地刺穿了厚重的黑。
刺耳的车声、刺眼的光、刺目的鲜血、那恐怖的一幕突然又如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
莫桐呆呆地望着前方的大路,突然转身对他说,“这一幕好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快了,女主要恢复记忆了 今天会双更 求评论 求收藏
☆、76忆起(二)
凌力身子剧烈地一抖;竭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问,“是吗?”
“嗯。”莫桐若有所思地说,“我中学毕业那年出过车祸。好像也是在下雨天。”
凌力的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里,“那你还记不记得是怎么出车祸的?”
莫桐想了想说,“不知道;只知道是被车撞了。”
凌力的心一沉。
“快看;雨停了;”莫桐突然喊道;凌力抬头一看;雨真的已经停了。“你不是还要去拜访谁吗?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去吧。”
“好。”他答。
两人重新骑车上路,大约半小时后他们来到一个小村入口。莫桐之前没来过这个村子,一路好奇地张望。
到了;就要到了,一栋三层高的小洋楼跃入了眼帘,二楼的阳台上挂满了衣服,有大人的,有小孩的。凌力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重,他回头瞥了莫桐一眼,一颗心几欲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突然刹住了脚步。
他真要这么残忍吗?就这样让她和那个人突然正面相对。他感到双腿微微发软,原来连他自己都没有足够的勇气。要不再等等,明天吧。他静默了片刻,还是调转了车头。
“怎么了?”莫桐好奇地问。
“好像走错了地方。”
“哦,那不去了吗?”
“嗯。改天吧。”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回酒店。”
一番兜兜转转,这时候差不多下午四点了,他们往回走的时候看到有人在路边烧钱纸。莫桐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今天是几号?”
凌力看了眼手表,说,“四号。”
她喃喃道,“没想到今天是清明节。” 她转而低声恳求,“待会儿回去的路上,我想去给我奶奶上下坟,行吗?我好多年没有回来了。”
凌力点点头,说,“好。”
路上,他们在一家小店前停下了,进去买了些钱纸。
莫桐奶奶的坟建在她家一处菜地里,她只在车祸出院后去过一次。多年没有人打理,如今恐怕早已是杂草丛生。他们把车停靠在路边,沿着田间小路走,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路很滑,走起来步步惊心。
春天,夜来得早,明明才到傍晚,却已是暮色四合,早有炊烟袅袅升起。
走了十来分钟,他们来到田间地头一棵大树下。这棵树应该很老了,她小的时候它就在,十年过去了,如今膀大腰圆,枝繁叶茂,她合臂恐怕都抱不住。他们停下来歇口气。莫桐指着前方对凌力说,“快到了。”
凌力突然一个激灵,摸了摸口袋说,“完了,我今天忘了带打火机。要不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再去小店里买。”
莫桐点点头说好。
凌力走后她朝前面那片地走去。她小时候记不住自家的田地和菜园,她就记数,记在本子上。这样才不会弄错。但现在已经隔了太久,她记不太清哪块地是她家的了。
她绕过一片小树林,一边小心翼翼地关照脚下,一边费力地寻找大致方位,突然呆住了。
她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前蹲着一个男人,正在烧钱纸。那身影就算是在模糊的夜色中依然让她觉得惊人地熟悉。她睁大双眼,目不转睛地望着那背影,他默默跪在坟前,一闪一闪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她一定在哪里见过他,一定是,否则她的心此刻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感到痛,痛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火光变弱,最后成了零星碎点,那人站了起来,转过身来,那张清俊的脸便如电脑绘图般一点一点进入了她的视线。她听到了轰隆隆的雷声在头顶炸开,闪着寒光的闪电如枝杈状在空中生长。她混沌的大脑像被一把利锯残忍地锉开了。往事,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她这辈子再不想记起的往事,一幕一幕,飞快地在她眼前争先恐后地跳动。她的心停止了跳动,呼吸堵在了喉咙里,她控制不住浑身发抖,赶紧背过身去,飞快地往回朝地头那棵大树走去。待到她走到树下,她哆哆嗦嗦地扶住树干,闭紧了双眼。
他从她身后走过,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渐渐走远。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她才慢慢张大嘴,用手使劲地捂住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往下落。她想哭,却发不出声。
。。。。。。
“这次作文写得最好的还是莫桐,一篇作文写完了半个本子,”他站在讲台上,扬起手里的练习本给大家看,“可以算得上是个小小作家。”他边说边赞许地望着她,“下面就让莫桐同学来给大家念念。”
……
她抱着一大摞作业本,轻叩房门,里面传来他的声音,“进来。”推开门,她看到他侧身坐在办公桌前,地上放着一盆热水,他正在洗脚,她把作业本放在桌上,转身准备离去,却被他叫住了,“过来。”她顺从地走到他跟前。他用手宠溺地轻轻摸着她的头发,说,“我上次去你家家访,跟你奶奶说了你的情况,我说你就像我们班的小公主一样呢。”
她羞怯地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
“莫奶奶,我知道你们家情况很困难。但莫桐成绩很好,再不能让她出去干活耽误学习了。你不必担心莫桐的学费和生活费问题,她的学费我来出,这些钱你先拿着,”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钱,往白发苍苍的老人手里塞。
“你的心意我领了,真是好人啊。但你的钱我不能要。”老人不停推辞,但始终推辞不过,最终还是接了,她不停用手抹泪。她站在房间里,偷偷地看,心如刀割。
……
她想起了那个炎热的夏夜,那一夜成了她毕生的噩梦。他把床铺让给她,自己睡在地板上,小小的旅馆房间如同蒸笼,电风扇开到最大档,吹出来的风还是热的,一波一波的热浪,吹得她浑身发烫。学校只给报销一个房间的费用,每次老师带学生来县城考试,不管几个人,都是挤在一个房间里。
她背向里侧躺在床上,瘦小的身子绷得紧紧的,不敢发出一点动静,好像房间哪个角落藏着一条巨蟒,随时都会向她袭来。她紧闭双眼,不停滴催促自己,快睡,快睡。慢慢地,强迫的精神催眠起了作用,她的眼皮开始发重;慢慢地,她听不到窗外不时响过的车声。
不知什么时候,她感到一个滚烫的身体压了上来,一双手笨拙地伸进了她的衣服里,那双手湿热、烫得灼人,“莫桐,莫桐,”他低沉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里,急促的呼吸喷在她颈窝,“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如当头挨了一棒,她猛地惊醒了,等到她明白正在发生什么,那只手已经伸到了她身下。她睡意全无,全身的血液在沸腾,在燃烧,而电风扇吹过来的热浪助长了火势,使得那热血燃烧得更热烈,更猖獗……那条蛇真的来了,在她将睡未睡,似梦非梦的边缘,它怀着歹毒的目的,贪婪地吐着信子,一寸一寸朝她扭来,而她全然不知,等到她醒悟过来时,它已经紧紧缠在她身上,捆绑得她动惮不得。她不敢睁眼,双手紧紧攥着床单。他发烧般滚烫的唇落在她额头上、鼻尖上、最后停在她嘴上……她浑身抖得像筛糠,她本可以推开他的,她本可以叫喊,但她没有,她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像木偶一样任由他摆弄。她紧闭的双眼里是同桌少年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她仿佛又听到教室后门外那一声声哀号,还有围堵的人群发出的尖叫,教室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但每一鞭下去,每一声哀号传来,她的后背都会不由自主地剧烈一颤,一下又一下,没有人看到,没有人知道。
他关心她,爱护她,夸赞她,帮助她,他是她敬重的班主任,语文老师,他像父亲一样地照顾她,她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在她幼年时也抛弃了她,在他身边她感受到了如山父爱。只是她忘记了,他其实很年轻,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他其实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班里的女生都这么说。
那尖锐的刺痛突然袭来时,她咬紧牙关没有叫,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她并不怪他,她是喜欢他的,但她对他的爱是敬仰。只是她没有想到他要她用身体来回报……
回来后他们什么都没提,但他看她的眼神变了,每一次她都躲开,这一切逃不过她身旁少年的眼睛。他讨厌那个人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实际上,他讨厌任何男人多看她一眼。他开始怀疑,他的包里还留着那条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