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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灰色,不甚明亮。整个人的神气也不甚充足,可能落榜的原因吧!她不由心底为他惋惜起来,这个文质彬彬的男孩给人的印象分明就是那种生而弱不好弄,以坟典自娱的一介书生。
这时崔卫回说道:“嗨,我们别傻呆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早点去我们那个清静地,好好的呼吸下自由的空气吧!”宣慧乐了拍手大叫:“好、好,我们也要去。”崔卫回嘴快应道:“那是我们的地方你去干嘛!”宣慧恼怒的说:“呸,难道那个地方是你姓崔的买断了不成,准不准人去要由你说了算啊!”说罢又扭头对身边章纯文笑着说:“纯雯你不是问我带你去哪个好地方玩吗!告诉你那个地方叫废墟是个可以思古怀幽的好场所呢……”
莫桐拉了下还想再说的崔卫回,说心里话他也是不想宣慧掺和在他们当中的。因为废墟毕竟是他们清修之所,骤然多了外人的存在就如油里滴有水,妨碍了他们的无拘无束。可是今天不同有一个初次会面的女孩---章纯文,如果强自拒绝她们去的话,宣慧是自己的妹妹倒没什么,只是章纯雯怕是会让她笑话他们四人没胸襟。祝牟慈看出莫桐的意思就说:“好、好的,有朋自远方不亦乐乎嘛!”宣慧是个好热闹的人见祝牟慈这么说了,就顾不得还在沉吟未决的章纯雯,拉起她的手就走了。
六人乘车到西郊,沿着山路径直到古阁楼,伊震风拿出钥匙将门打开,纯雯是初次来到这里,对这里的旧、这里的破、这里的烂,都觉得是那么的新鲜,她心里更感到这个阁楼象是个时间博物馆,收藏着恒古不变的与世隔绝的时空,再加上一路上宣慧跟她提及这废墟的阁楼上还存在着一个虚无缥缈的笔聊书斋,更让她好奇心陡起,她象摩挲古董般摸着那木质扶梯上了楼。
楼上一张大桌当中放,四把椅子放在两边。莫桐指着其中的两把椅子对她们说:“这里没有想到会增添人,连一张多余的椅子都没有预备,就请你们先上去坐吧!”纯雯笑说;“倒是我们喧宾夺主了。”祝牟慈说:“你别太客气,我们几个随便那里都能坐的象地板、桌角啊什么的。”他们几个说着,崔卫回就走到窗边用小木棍将窗帘挑开,顿时楼上透进些许光线,一下子明亮了许多,伊震风向来和宣慧亲近,两人坐在一起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开了。
纯雯坐在椅子上一眼就瞥见桌面有几张乱摆的画纸,她信手拿起一张乍一看是张人体素描,薄薄的纸张后面依稀透着几行字迹,她翻过来一看是:抱着风琴/偎依在高大的橄榄树下/望着染红的忆海/一丝一丝的拨动琴弦/孤独的弹个不停/追寻那远逝的梦/在沙滩上留下一串足迹/苦苦的寻觅/为何我的心却永逝于邂逅的那一刹海风中/忧郁的拾起一串银贝/挂在伤心深深处。
“为何我的心却永逝于邂逅的那一刹海风”这一句的意境是多凄美、多伤感,纯雯不由的念出声。莫桐就在她附近听到纯雯念的就是自己那天作的诗,脸上不禁一热,宣慧见到纯雯手中的画纸,就要了过去,也看到了那首小诗。伊震风伏身一看那字迹就笑说:“原来是我们的大诗人胡莫桐先生的大作啊!”他这一嚷,祝牟慈、崔卫回都凑了过来看个究竟。
莫桐见隐藏了那天复杂情绪的小诗,被冒冒然的宣读于大庭广众之下,急忙大声说:“我的东西快给我,这是我乱写的当不得真。”崔卫回一把抢到画纸高举过头调侃地说:“莫桐快说你的那个梦……你的那一刹海风是什么,该不会是你的梦中情人吧!”众人哄堂大笑,莫桐被窘得恨不得当场觅个地洞钻下去。
这时响起几声轻轻的掌声,大家一看却是纯雯,只听她说:“诗有诗的意境,这没有什么可笑的,崔卫回把诗给我---。”说着她向崔卫回伸出手,崔卫回见纯雯不笑中带有几分庄重,双手不由自主的就将那画纸递给了她。纯雯一转身就将画纸还给了尴尬中的莫桐,对他说:“莫桐你诗写得好美好动人,只是有点伤感了。”宣慧接口说:“纯雯,我大哥写得很好、很美的诗还有好多呢。有些他拿到校报上发表,有些他是秘藏不示于人,他常说写诗只是陶冶情操、娱以自乐而已。如果纯粹是为了传诵街头巷尾、扬名立万,那就太娇作了太虚伪了。”纯雯笑说:“那也是古今大才子的秉性。”
莫桐暗恼起宣慧的口没遮拦,竟将自己与她的私底话当众说了出来,就不自在的说:“什么才子不才子的,我只是个不喜欢攻读的玩劣子,你们如果一味的说合我,岂不是变相的折辱我吗?要知道我是个高考的落榜生成绩不好是可以归为差生一类。”他的这一番告白不由引起伊震风、崔卫回、祝牟慈的共鸣,阁楼上便寂静了下来。
纯雯安慰莫桐说:“这社会上也不全是以分数论英雄的,一次考差了不用气馁,你可以再入学校补习,打好基础重头再来。”莫桐摇摇头说:“纯雯你不知道这恰恰是我最怕的、最担心的事情,我对再去读书根本不感兴趣。”纯雯坐在一旁不解的望着莫桐,她有点意外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宣慧收起笑容认真的说:“恐怕伯伯和伯母是不乐意你的想法的。”莫桐叹口气:“宣慧这些正是我心中的变数,是我所不能掌控的。在这点上我们甚至不如伊震风他们,他们对自己的去留多少还有明确的方向,而我对自己未来茫茫无所适从。”莫桐说完这些话,整个人虚弱无力的支靠在桌旁。
崔卫回开口说;“莫桐如果说你是茫茫无所适从的话,那么我们又何曾有过明确的目标,阿风和他爸学手艺,我和我老妈一起开店,这种选择是最自然不过的,一离开学校总要先谋个职业或是一种技能吧!至于这种选择是不是合乎自己的意愿,只好搁置一旁,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比这更好的第三条路走。”伊震风无言的点点头,祝牟慈更是无话可说,他要走的路是他父亲早就给他设计好的,只有先通过高考进入一间有关建筑方面的院校深造,有了这一份资历才好进入父亲的公司,沿着父亲给他敷设好的阶梯一步步的往上努力,这是父亲的夙愿,自己也别无选择!
纯雯想不到他们一离开平静的校园生活,就要骤然面对活生生的现实社会,并由此带来种种的苦恼和压抑。自己也许一年后就要面对他们所面对的难题了,但是她对自己还是充满信心的,在学业上她是老师的宠儿,考取自己所向往的高校是自己努力奋斗的目标。她的母亲是学校里的音乐教师,她自己从小耳闻目染就是在五线谱的氛围里成长,她很幸庆自己的成绩优异,毫无他们四个男生的困扰,即没有高的分数就无法选择自己喜爱的专业。但她此时内心有一种触动,即刚才那首诗的凄美和委婉的情调深深的感染了她,写这一首诗的男孩在文学上是大有可为的,可是她不明白一个热爱文学的人怎么会厌学呢,这太不可思议。她极想弄明白其中的原委,但她小心翼翼得的,因为现在她对这个男孩有了个大至印象敏感而腼腆……
宣慧用手肘轻轻的蹭了下纯雯说:“你是不是神游太虚了,我叫你几声你都没有反应?”纯雯笑了说:“我才没有神游太虚呢!我是在想、在想……”她说着突然向莫桐问道:“莫桐你怎么会把读书看成是一种最怕,最不愿面对的事情呢?”说完她不自觉的用手掩掩口,她感觉如此唐突的提问,似乎有些显得不合适宜了。但大伙却对这问题感兴趣了,他们知道莫桐在学校成绩差只是相对于成绩好的学生而言,一个学习成绩中等生只要再努力一下完全有可能跳入优等生的行列,大可不必因为考砸一下,就将读书视为洪水猛兽。
祝牟慈说:“莫桐你因为考得不好,才有这种想法的嘛?”
莫桐勉强的笑了笑,摇摇头说:“不是的,我只所以要执意的离开学校,离开那分数铨选的制度,并不是因为我考差了就对自己没有信心再读下去,而是我根本不适合那种学习方式,那种方式太古板、太规范了,规范得对人毫无新意。也许它对别人很适应,但它绝对适应不了我,我也融和不了那个体系中去。”
“为什么这么说”纯雯小心地问。
“你难道就不觉得它象个鸟笼,它所规定的方方格格就是要把你拘泥其中,把你约束其中。”
纯雯愕然,她委实想不出学校有什么地方对她有钳制的,难道自己真的是好好学生,太过于顺从了,就象莫桐所说的已经融和进学校那个教育体系了,以至觉察不出点点对自己有抵触的地方吗,可是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很想听下去,听这个大眼睛的男孩子把他心中怪异的想法说出来。
“……可是我不能,我有各种各样的想法时时飞舞于我的脑海中,我是多么的希望自己能身体力行的将它们付诸实施,但学校这个空间太过于狭小了,它容纳不小我那日渐成熟长大的思维之鸟,因而我渴望能离开校园到外面的天地中,寻觅一个广博的空间可以让我的思维之鸟自由自在的翱游飞翔,在其间开拓一片乐土,好好的播下我思想的萌芽,让它们茁壮的成长。”莫桐脸上泛着看不见的光彩,痴痴醉醉的描述着他的乌托邦,他的梦,他的未来。他不愿学校里那些沉闷、枯燥的寻章摘句,烦杂的数理化毁灭他的梦,他的天堂。
莫桐的话声一落,崔卫回就接着说:“莫桐你说得太过于诗情画意了,我听不懂。可是我也有我的梦,虽然我这梦与你的梦不尽相同,但它的意境却是同样的美。”伊震风和祝牟慈相视一笑,他们知道崔卫回的梦想就是当画家,这不仅是他一人的梦想也是他们三人共同的梦想。是的,谁会没有属于自己的梦想,不管这梦想是多么的虚无缥缈不合实际,但是人人心中都对它虔诚无比。所以这回伊、祝、崔他们三人并没有象刚才看诗那样的起哄戏弄莫桐。
纯雯心想是啊:如果有那么一种事情突的横在眼前,阻挡住自己当音乐家的梦,那么自己也同样会毫不犹豫的屏弃它、远离它、拒绝它。可是当自己竟是没有能力掌控这种事情的变化时,那将是何其的痛苦,想到这她的心忽地一下子与莫桐贴近了许多,她仿佛也能感受到莫桐内心的痛楚与惶惑……
古城报社的钟楼的钟声,悠悠间又传递到这偏远角落的阁楼上,莫桐听到这钟声就一下子记起父亲来,他要知道自己落榜后会怎么样?父亲的影象映在脑海里让莫桐的情绪低落了起来。阁楼上的人听到钟声都不由的站起身来,纯雯说心里话已经深深的喜欢上这古香古色的阁楼,这里的确是个修心养性的好地方。
胡自牧虽然心里早就知道儿子的分数,但他依然佯装不知道,只为等到此时莫桐必恭必敬的当面向自己汇报成绩时,他才将心里隐藏了许久的不满和愤怒,一古脑的发泄出来。他拉长脸恶狠狠的将莫桐劈头盖脸的臭骂一顿,想起刚闻听到他不愿读书的惊诧,想起在诸多好友面前的难为情,想起在妻子面前的忍耐,胡自牧仿如有一把火在胸膛里熊熊的燃烧,说到气恼处,他手起掌落‘啪’的一声拍到茶几上,将茶几上的一个杯子震落地下,摔得个四分五裂。
莫桐禽着泪,低拉着头,他不敢和父亲的目光对视,那目光如电流般的热灼、烫人,他的脑子一片麻木,已经听不清父亲究竟都对他训斥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