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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玉一时心里又酸又涩,她又把胳膊压在琴上,把仅剩的两根琴弦也压断了。
秦虞天恰好端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走了进来,蓝玉往后瑟缩了一下,她怕秦虞天看到她故意压断了琴弦,会动怒。
然而秦虞天却只是走到蓝玉身边,把肉粥放在了她面前,又往桌上摆了两三盘点心,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气,只拿起那把古琴,轻轻将断了的琴弦一根根抚平。
从他轻抚琴弦的动作便可看出,他一定十分珍爱这把古琴。他自幼习武,本来力气就比别人大,只在抚摸两样的东西的时候才会轻手轻脚,小心翼翼。
一样是蓝玉,另一样,便是他手上那把被蓝玉压坏的古琴。
秦虞天笑着,脸上一如既往的平和,他静静对蓝玉道:“你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好像只猪,你不通音律,又不会女红,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像你这样一无是处的蠢东西?”
他的话引得蓝玉心头一恼,拿手指狠狠攥住了他的腰:“你才是蠢东西!你又为什么会喜欢我这样一无是处的蠢东西!”
秦虞天笑而不语,半晌,他把桌上的肉粥端了起来,放在嘴边吹了吹:“我喜欢养猪,这辈子不会有比它更爱做的事。”
30、舍身 。。。
秦虞天这话让蓝玉心中一甜,便是他骂她笨得像猪,她竟也不觉得生气了。
她即便笨得像猪,又或是一无是处,他都愿意照顾她,呵护她,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是她老了,丑了,病了,残了,他都一定不会嫌弃她。
蓝玉心里甜津津的,秦虞天喂她喝粥,她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就觉得甜甜的。她含住勺子,喝了一半,抓住秦虞天的手,把勺子转过去,将那另外半勺粥送进了秦虞天嘴里。
她看到秦虞天轻启双唇,眼中含笑地咽下了那半勺他平日里最讨厌,从来不碰的放了糖的肉粥。
“你可知道。”秦虞天看着蓝玉,他的右手轻轻抚摸在蓝玉的发心,黑眸深邃静谧,浮现着一抹淡淡的温柔:“同你在一起的半年,是我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日子。”
“哦”蓝玉应了一声,她虽然不知道秦虞天为什么会突然和她说这些,但是他快乐,她便也快乐,他喜欢,她以后时时刻刻都会缠着他。
蓝玉喝完了粥,把头一低,又把自己蜷进了秦虞天怀里。
她一生都未曾像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时时刻刻都不愿意和他分开,恨不能长到那个人身上去,她正要同秦虞天撒娇,要他带她出去逛逛,秦虞天却站起身来,拿起了那把坏了的古琴,用一根麻绳将它系在了后背。
昨天那名抚琴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旁,她扶着门,痴痴地望着秦虞天。她看着秦虞天的眼神就好像随时都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献出生命。
秦虞天将蓝玉放到了床上,他经过门旁的时候对那名女子道了一声:“走。”
蓝玉完全不明所以,她酸溜溜地问秦虞天:“你们去哪?”
秦虞天已经同那名女子走出了院子,他远远对蓝玉道:“去办点事。”
蓝玉追着问:“办什么事?秦虞天,你如果和她好上了,以后都别再来找我!”
秦虞天却只哈哈大笑,他已同那名女子走得远了。
没了秦虞天,蓝玉一下没了劲,她不知秦虞天同那名女子去了哪儿,满脑子净是胡思乱想,一会儿觉得秦虞天一定是又去乐坊买新的舞姬,一会害怕秦虞天定是和那貌美的舞姬去哪里逍遥快活了。
她恨自己刚才为何没有追上去,在桌上伏了没多久,竟哭起来了。
白姨一直守在蓝玉身边,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已经过了中午,若在平时,她一定早去准备午膳了。
白姨的脸色有点怪,说不清是焦虑还是害怕,她时不时低头看一眼蓝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过了晌午,蓝玉哭得饿了。其实这只不过是她的小孩子脾气,她知道秦虞天爱她护她,定不会舍了她和旁的女人好上,从清晨一直到现在,他连看都没看那名舞姬一眼。
所以她发完了小孩子脾气,也便消停了,她伸手扯住了白姨的衣角,想让她去给她弄点吃的。
不料蓝玉的手指才刚刚触碰到白姨的衣襟,白姨的身体竟然开始微微发颤,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蓝玉,她的眼角微微闪烁着几点泪光。
突然白姨一把抓住了蓝玉,低低冲她喊:“你去,去把他叫回来!我派个小厮带你去!”
她一边哭,一边使劲摇晃蓝玉,她从怀里摸出了一包什么东西,不知是面粉还是白灰,胡乱抹了点在蓝玉脸上:“你去把他叫回来,今日是董辛的寿辰,你可知道,他把你父皇救出了宫,寻了个替身在宫里做耳目,今日便要在董辛的寿宴上假扮琴师行刺于他。我不知他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他一直都不愿意给你解药,可昨日却把解药给了我,叫我若是等不到他回来,便替你解了身上的情蛊,我拦不住他,可你一定行,你去把他叫回来!!”
白姨的话吓得蓝玉眼泪滴滴答答落了下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哭着问白姨,白姨是什么意思?秦虞天要死了么?可他刚刚还好好的……他为何要进宫行刺董辛?即便不谙世事如她,也知道朝中重臣在寿宴上一定布满了精兵。秦虞天只是一个人,他再怎么厉害,也斗不过几千、几万人。
他说他不愿让他十几万兄弟为她送死,原是因为他想自己一个人去送死?是这样吗?
见蓝玉不住掉泪,白姨恼了,她使劲摇晃蓝玉:“你别再哭了!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想去救他?你可知道自从他带你离了宫,你每天晚上都缠着他,他就连一夜都未曾好好睡过,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迁就……”
白姨话音未落,蓝玉已经往后一扭使劲挣脱了她。蓝玉抬着头,眼里泪汪汪地看着白姨,她虽然羸弱,此时此刻却挺直了腰板,握紧了双拳,她哭得脸上沾满了泪,可眼神却无比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和犹豫:“我这就去,你找个小厮给我带路,再把入宫的令牌给我!”
没了秦虞天,蓝玉那比鸡脑袋大不了多少的空壳一时竟变得无比清明,她靠不得任何人,只能靠自己,她甚至没等白姨指给她小厮,就自己往白姨身上摸出了入宫的令牌,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秦虞天带她好几次出入过皇宫,蓝玉认得路,朝中重臣摆寿宴的乾宁宫,她去过好几次,她就是在乾宁宫遇到的厉轩。
蓝玉一路举着令牌顺顺当当进了宫,不料偏偏在乾宁宫的大殿前,她被人拦下了,进去的人都是董辛亲笔书信邀请的亲信,里面服侍的婢女也都是董辛府上的,岂容一个来路不明的蓝玉入内?
蓝玉拼命挣扎着要进去,守在外面的侍卫被她拉扯得不耐烦,竟然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把她推了出去。
蓝玉一生都未曾像现在这样痛苦而又无助,秦虞天说得没错,她确实一无是处,是个蠢货,她为何先前没有和秦虞天习武?她即便没办法救他,总可以冲进去和他死在一起。
蓝玉无法,她只得跌坐在宫门前无声地落泪。不多时一顶八人的轿子经过了蓝玉身边,从轿子里下来了一个人,蓝玉看得分明,那正是先前曾经盯着她看得目不转睛的京城守将聂周。
当下蓝玉什么也顾不得了,她竟然冲上去一把紧紧攥住了聂周的衣袖,旁边的侍卫赶着要上来拉她,蓝玉抬手,急急擦去了脸上的石灰和面粉,她哭着对聂周道:“我求求你带我进去,带我进去!”
蓝玉本就娇俏可人,肤白羸弱,她虽算不得倾国倾城,但那不盈一握的腰身,那双水润迷蒙的凤目,特别是她被秦虞天惯得不谙世事,出尘脱俗的媚态却总可以令每个见到她的男人为之心软,不舍乃至倾心。
她迷糊,柔弱,是真真正正的单纯,因为她就连早起想吃什么,都已经事先有人替她想好了,从来没有任何事要让她费一丁点的力气和脑子。
她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而把她爱宠呵护成这样的人如今有了危险,这个孩子生平第一次有了要去拯救,要用生命去挽回某个人的念头。
聂周见了这哀哀凄凄,双目含泪的蓝玉,竟半点也没起疑心,蓝玉的脸实也瞒不住任何东西,她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有心机或是能伤到人的人。
聂周喝退了四周的侍卫,他蹲□来,满面怜惜地用手轻抚上了蓝玉泪湿的脸颊:“怎么是你?我前几日听说你的双飞宫失了火,还以为你被烧死了。”
聂周用手指轻轻擦拭着蓝玉脸颊的泪水,他一生从未见过似蓝玉这般柔弱而又清透的女子,她就好似一汪清泉,一眼便能望到底,当中没有任何的污浊和杂质。
聂周一时心中竟涌满了爱怜与呵护。聂周并未想太多——蓝玉柔弱的样子实也是连一只蚂蚁也踩不死的样子,聂周牵起了蓝玉:“你莫哭,你要进去,我带你进去便是。”
刚刚进内殿蓝玉便大叫了一声,放声哭了起来:“夫君你别丢下我——”
内殿之中一片狼藉,杯盏碟碗零零乱乱碎了一地,几十具侍卫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路上。秦虞天正站在殿堂正中,他被数百名侍卫手持刀刃团团围住,董辛已被他制住,秦虞天手中的兵刃恰好抵在了董辛的喉头。
听到蓝玉的哭喊,秦虞天怔了一怔,他缓缓回头。
他的脸,他黑冷的眼眸,他全身上下都已经被鲜血浸透,其实那并不是他的血,而是被他杀死,躺在地上的那几十名侍卫的血。但蓝玉哪里知道,她只道秦虞天受了伤,他只消将兵刃刺进董辛的喉咙,四周的侍卫一定会一拥而上将他刺死。她根本不知秦虞天武艺高强,这世上根本无人是他的对手。
当下蓝玉推开聂周,往他身上拔出了佩剑,抵在了自己喉咙:“夫君我陪你一块死!”
她心中只道秦虞天必死无疑,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他死,倒不如先走一步,去下面等着他。她把心一横,就要抹脖子自尽。
忽而秦虞天一声暴喝:“蠢货!”他丢开董辛,运起内力将四周围着他的侍卫手中的兵刃一一震破。他拔地而起,身形便如一只在苍穹中翱翔的雄鹰,俯仰直下,直扑到蓝玉面前一掌拍碎了她手里的剑。
董辛脱离了秦虞天的掌控,他立时从地上爬了起来,疾声厉喝:“来人,快快将着乱臣贼子拿下……不,速速将他千刀万剐,剁成肉泥!”
上千精兵一拥而上直冲内殿,他们手持兵刃将蓝玉与秦虞天团团包围。蓝玉已是吓得瑟瑟发抖,她用手指捏着秦虞天的衣角,声音颤抖,眼中含泪地望着秦虞天:“夫君,咱们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我怕……”
说来也怪,秦虞天不在蓝玉身边,她便什么都不怕,方才竟敢用剑抵着脖子自刎,可秦虞天一到了蓝玉身边,蓝玉便觉将自己支撑到这里的力气在她身体里一点点流逝殆尽,她就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紧紧依偎着秦虞天。
雀鸟归巢,便只能蜷缩在巢中,依赖着坚实而又温暖的巢穴的庇护,再也没有力气飞出巢外与外面的狂风骤雨拼搏。
秦虞天铁青着脸环视了一下四周拿着兵刃团团包围他的侍卫,他蹲了下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