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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赵靖又道:“三州之乱刚平,庸州啊贺州啊又起了叛乱。朝廷忙的焦头烂额,四处暴民流窜。这天下不比从前太平。你一个孤身女子,仗的不过是这身轻功,要是这轻功无法施展,如何行走?这样去找人,一定先把自己丢了。”
迟迟怔在那里,赵靖当她仍在和自己赌气,却听她喃喃道:“这叛乱竟如火星燎原一般了?难道观影琉璃珠蒙尘,真的是大劫降至?”赵靖沉吟半晌,方缓缓道:“这同观影琉璃珠有什么相干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朝廷积弊已深,先帝在位之际就已内忧外患。所谓大劫,乃是人心之乱,人心一乱,祸事就到。”
迟迟仔细思忖了片刻,倍感无奈。突然问道:“为什么他要杀了王大人?”赵靖明白她口中那个他是谁,轻轻的笑了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会不知道?”迟迟黑玉一般眼眸定定的望着他,露出少见的求恳之情。赵靖叹了一口气:“我真的不知道。其中关节,我参详了许久,终不得要领。他没有一点理由要在这个时候杀了王复。”说着嘴角微微一勾,心中在想: “想不到这小皇帝做事也有如此出人意表的时刻。也好,否则这天下争的多么无趣。”
迟迟见他出神,心中亦是暗暗一叹。不知道华煅在哪里,也不知道骆何是否安好。自己牵绊如此之多,当日定风塔上如风如云的誓言竟终不可实现了。
饮雪暖(五;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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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拂衣除夕那日,迟迟刚醒来,就见赵靖披着一肩雪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一个精瘦的老头,说是大夫。
那大夫替迟迟诊了脉,写了方子,笑道:“姑娘再将养几日。吃了我的药,或许可以出去看元宵花灯。”说着作揖而去。迟迟见他步履沉稳却悄无声息,一转身间衣角有银色丝线所绣花纹,心知此人必定不是普通大夫,而是赵靖亲信。可是纵然这老者有妙手回春之力,自己竟康复得如此之慢,心中不免焦急。
赵靖送那大夫出去,到得门口方问:“如何?”老者面色凝重:“骆姑娘身上的毒虽然厉害,却也不算难解。只是奇怪她似乎曾中过别的毒,不甚清楚那毒性究竟有何损害,但是这次的毒与前次之毒混杂,毒性相辅相成,毒性竟重了十倍有余。我虽有把握能解,却怕要耗费许多时日了。”赵靖闻言大吃一惊,默然片刻道:“你且回去,命他们送药过来。叫承恩他们多加小心,若有人前来欲对骆姑娘不利,必定生擒,我要审上一审。”那老者答应着去了。赵靖回到院中,正好见张婶端着饭菜进来,上前亲自接了,捧进屋去。
迟迟正靠在床头打辫子,闻到香气,不由展颜:“张婶好手艺。”她到底天性活泼豁达,虽有烦忧之事,却懂得欲速不达的道理,将心事丢开,裹了被子坐到桌前。赵靖替她盛汤,见她只露出一张垂涎欲滴的小脸来,不由失笑。可是她只喝了几口又放下,赵靖方知她不过是强打精神不愿自己担心而已。为着安慰她,赵靖将怀中冰影绡丝取出归还。迟迟接过,好笑的想,你当我小孩子么,递了糖果便可以开心,何况你拿我的东西做人情,有什么稀奇。
午后雪下得小些。村中孩童结伴呼啸而出,在外面打闹嬉笑,鞭炮声此起彼伏。迟迟心中羡慕,哼了一声道:“我小时候把炮仗拿在手里放都不算稀奇。”赵靖微笑:“是么?”迟迟侧头看他:“你小时候不放鞭炮么?”赵靖一笑:“没有办法,先是家训甚严,不得胡闹。后来流放苦寒之地,哪里有钱买鞭炮?待从了军就更不用想了。”迟迟瞪大眼睛看着他,轻轻的哎呀一声,目光中全是柔和叹息。赵靖却又问:“你还没说你怎样淘气?”迟迟果然被岔开了心思,不乐意的答到:“那怎会叫淘气?那叫学以致用。我将鞭炮逐个拆下围做一圈,冰影绡丝卷了香去点,转身一圈只挥一鞭,若有一个炮仗未响便不算成功。”她顿了顿,又道,“开头两年还不行,到后来转身之速愈来愈快,我奶娘常说,她只眨了眨眼睛鞭炮就全点燃了。”赵靖忍俊不禁,瞧着她鬓角细柔的发丝想:“那样辛苦练功,却不过是小孩子家游戏之兴。”他历来每做一事必有所图,此时遥想迟迟幼年,却又觉得有些羡慕。
却听迟迟叹道:“我真能元宵时去看灯么?”赵靖笑道:“在屋里呆了那么久,你今天才喊闷,倒是出乎意料。”迟迟瞪他一眼,想了一想,脸上露出求恳之色:“既然你来陪我过年守岁,那也不要太拘于习惯。我虽然病了,大夫也没说不能喝酒。”赵靖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呛到:“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个酒鬼?”迟迟咳嗽一声:“世间好玩的事我可都不会错过,又怎么可能不喜欢饮酒作乐?”赵靖道:“你喝不下汤,却要喝酒?”他不说则已,一说更激起迟迟豪兴:“那又怎样?烈酒入喉,正是痛快。没有食欲是平常,没有酒兴就是无趣。你要是不肯,咱们也不必说话了。”
赵靖心想,你不说话憋的是你。然而两柱香工夫过去,迟迟果然没有再说一句。赵靖看过去,见她悠哉游哉的看着窗外,心下暗服。笑意刚浮到唇边,迟迟便转过头来与他目光接触,一眼就瞧穿了他,噗哧一笑。赵靖无奈起身:“也罢,大夫确实没说不可饮酒。”迟迟道:“我听张婶说,这村子里自己酿的酒极是特别,你可别用普通的白干来哄骗于我。”赵靖一面笑着一面出去,过了小半个时辰打了四五葫芦的酒进来,刚开了葫芦塞子,就听迟迟大声赞叹:“好酒。”一掀被子鞋也不穿跳下地来,当即打了个大喷嚏,膝盖一软,还没来得及懊悔,就被赵靖顺手一捞扔回床上去。她裹严被子,从缝中伸出手接过一个葫芦,仰头长饮一口。那酒入嘴极苦极辣,顺喉而下入饮刀刃,然而再一回味,一股香绵醇厚之气自腹中升起,半晌方悠悠叹气:“这才过足瘾。这些日子真憋得我难受。”一时间更增豪情,一拍床沿:“好酒,快,速速把药端上。”她素来不爱喝药,张婶替她熬好的药也有糖为伴才哄得她喝下去。这下用酒送药,眉头也不皱一饮而尽,虽然稀奇,却也正是迟迟之风。
她偏了偏头,看见赵靖正襟危坐,用小杯盛酒,不由失笑:“你也太小家子气了。我要是你,别说葫芦,就是酒缸我也捧着喝了。”赵靖微微一笑:“我酒量不好。”迟迟诧异:“这,这实在看不出。”赵靖点头:“我坐镇军中,若酒醉误事,小则有人送了性命,大则城池邦国危亡。所以我几乎滴酒不沾。”
迟迟默然许久方缓缓道:“你如此自制,天下有什么可以扰乱你心神?啊呀,你在碧影山庄呆过,那月惑潭你去过么?不过你有清心珠,倒也不怕。”赵靖转着手中酒杯到:“你知道么,那月惑潭,横断岭秘道,全是我爹爹由上古书籍中得知。他历来爱做笔记,将生平所想记下,即便当年千里流放,我娘也拼死带着那些笔记。笔记中我爹便提到,胡姜地势复杂,即便与下陆接壤几州作乱,朝廷若肯死守素央泊岩,也可苟存于横断岭以北。同理,若要得到胡姜天下,若大军不能经过横断岭,也终究无法竟全功。我长大以后,凭借我爹爹的笔记,四入横断山脉,方找到月惑潭与横断岭秘道。耗时三年,建起碧影山庄。建庄期间,我有大半时间便在月惑潭边冥想。”他笑了笑,道,“开头一年,只要我去了,蓝田便要命人守在一旁,因为我一天之中有若干次都会差点溺死于其中。”他看了迟迟一眼,“对,我没有带清心珠去。”迟迟顿足:“你这是要做什么?当真不怕死么?”赵靖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方低声道:“我想,若我能不受月惑之惑,这世间便再也没有什么能扰乱我了。”迟迟吃惊已极,心中隐有敬畏之情升起,过了一会才道:“你在那潭中都看到什么了?”赵靖拿起火钳将炭盆中炭火拨旺,一边道:“不提也罢。若能在月惑潭边收敛心神,自此以后生死也只是等闲。”迟迟淡淡接口:“生死等闲,却不同于可将富贵功名视为浮云,对么?”赵靖一怔,抬眼于迟迟四目相接,一时无语,只听见炭盆中火炭噼里啪啦的声响。
过了许久,赵靖沉声道:“有些事情你并不明白。世俗之事你不找它它却会来缠你,不如索性彻底沉入世俗,方是快刀斩乱麻。”迟迟将手中一葫芦酒饮干,抹嘴笑道:“别用那些身不由己的借口敷衍于我。”赵靖墨黑的眼中如闪电划过,那跟迟迟饮酒之后大呼过瘾的神色一样,他仰头哈哈大笑:“的确不算身不由己。迟迟,你不知道贪恋红尘睥睨天下快意生死的滋味多么痛快,并不亚于你杯中酒,掌中剑,脚底风。”迟迟手中冰影绡丝一卷,又拉过一个葫芦来,又是一卷,将一个酒杯送到赵靖手中,替他斟满:“我用葫芦你用杯子,你可占了大便宜了。”赵靖莞尔,杯子与她葫芦一碰,手再一翻,一杯酒火辣辣的下肚,正有些头晕,听见迟迟清脆的声音极缓极稳的道:“你,是不是想要这天下?”赵靖悚然而惊,猛地睁眼与她对视,见她眸子清澈如秋潭,连流云的影子都没有一丝,酒意乍起,拍剑断然道:“没错。”
迟迟毫不诧异,把手中空了的葫芦一扔,再卷过一个来。赵靖正想劝她,却见她双颊如火,长眉入鬓,嘴角上挑,虽是病中,并不见缠绵柔弱之态,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自己这两个字的缘故,激得她眼角眉梢尽是刚烈英飒。酒气蒸腾,炭火正旺,赵靖突觉腰畔异动,低沉有声。原来两人虽处陋室,方才言语之间已越过千重山万重水,世间百态在眼前迅疾而过,有大生之狂喜沸腾,有大死之寂灭虚空。心中气象万千,唤醒了疾剑灵性,慨然而啸。赵靖早有醉意,此刻大笑道:“它若不出鞘,今日我怕是不得安生。”说着挽剑而起,推门而出。
此刻雪又下得更大,如鹅毛般飘飘洒洒。院中积雪已经及膝,在他剑锋过处如潮水般被劈开。雪下得越大,剑光越盛,灼灼逼眼,不可直视。剑势如长河一泻千里,摧枯拉朽,所过之处群峰屏息注目,飞鸟仓惶入云。天际有雷声滚滚,脚下地动山摇。
歌声骤然而起,虽是少女清越之声,却慷慨沉郁。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疯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欢声笑语,鞭炮声震耳欲聋,人间烟火之气盛到极处。赵靖手中疾剑划开月光雪光,冲云而上,龙吟声绵延不绝,许久,在迟迟以为它真的已经化龙而去之时,寒光一闪,(禁止)院中大石,只余剑柄嗡然而鸣,久久不停。
赵靖转头笑道:“好曲,好诗,与此剑意浑然天成。”停了停却又道:“然而迟迟你知道,我却不能事了拂衣,我也并非侠客。”他立于院中,有渊停岳峙之度,话语落地有声,却是他决不犹疑牢牢掌控的命运。
迟迟好像没有听见,披衣来到檐下,将最后一葫芦酒洒在地上,抬头嫣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