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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见,不烦着你,却能叫你肝肠寸断又想她定是幼时关在锦衣卫地牢里养成的习惯,不能出声,只能憋着,若叫那群冷血动物察觉了,定逃不了一顿鞭子思及此,路大人的心一抽一抽得痛起来,看丹霞软语安慰半晌不见成效,恨不得将她踢出去,换自己上阵,踌躇准备了一会儿,刚打算开口,她竟然又不哭了。
毋望拿手绢掖掖眼睛,吸了口气道,“叫六叔见笑了,咱们回去罢。”
路知遥愣愣的点头,几人出了宅子,千秋也买了新锁来,大门重又阖上落锁,路知遥对随侍道,“过会子着人将门前打扫干净,把那些乞丐都哄走,这儿都成戏台子了。”言毕护毋望上了车,一行人往谢府而去。
待送到谢府正门口,毋望下车见路知遥还在马上,便道,“六叔不进去坐会子么?眼看晌午了,吃了饭再走罢。”
路知遥知道她说客套话,一个大姑娘留爷们儿在院子里吃饭,若传出去,这辈子怕是嫁不掉了,她随口一说,他颠颠儿的当了真,那岂不是不识时务么便拱手道,“多谢了,只是今日衣裳还没换,进去不方便,下回再来叨扰。”
毋望见他乌纱帽上还有灰尘,掩嘴笑着点头。
路知遥微愣了神,见她仰头看他,巴掌大的小脸在阳光下泛着白瓷似泽,柳眉凤目,言笑晏晏,竟是秀丽不可方物,不由心头一跳,暗道七分有礼,三分疏离,不可多得
“今儿多谢六叔了,”毋望福了福道,“六叔好走。”
路知遥道,“你回去罢,天儿冷,仔细冻着。”
毋望哎了声,由丹霞扶着跨过高高的门槛,也不回头,径直去了。待看不见人影了,路知遥方勒转马头,笃悠悠往回家的方向去。
毋望甫进门,便觉今日和往日大不相同,那些丫头婆子平日虽面上也敬畏,到底是瞧着老太太,不像如今的百般讨好,殷勤周到,见了这番光景,不由心底暗叹,果然有了产业就是不一样的,从前是身无长物的孤女,往后大概再也听不见有人背后嘲讽了。
到了二门上就有人传老太太的话,说姑娘一回来就让到沁芳园里去,丹霞道,“老太太定是高兴坏了,等不及要听姑娘说呢”
主仆俩从廊子下绕过前园子直往沁芳园赶,一路上尽是听见道贺的话,不咸不淡地应了,也不放在心上,待打了老太太的门帘子,见又是坐了满满当当一屋子的女眷,连平常人都见不着的芳龄也来了。
老太太道,“这会子好了,咱们春姐儿可算熬到头了,虽说朝廷没给刘姑爷张榜平冤,我心里不受用,不过好歹拿回了产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既然人都去了,这些东西不计较也罢,只要咱们姐儿后半辈子有了底儿,我就高兴了。”
众人皆附和,三太太道,“这回好了,擎等着说亲的往后踩平了门槛罢,咱们也要好好挑一挑了,刘姑爷人是不在了,可留下的房产田地够人吃一辈子的,看谁还敢瞧不起咱们姐儿。”说着有意无意瞥了吴氏一眼。
毋望对亲事什么的并不感兴趣,将绸缎袋子里的房地契都给了老太太道,“求外祖母替我保管罢,那些庄子田地还要请大哥哥帮着我打理,如今产业收回来了,只怕刘氏宗族里的人也要来闹的,到时候还要扰了各位舅母嫂子妹妹的清静。”
老太太把锦袋给星儿,叫她收好,又道,“先放在我这里,回头等你出阁自然原封不动的让你带到夫家去。至于刘家那群肖小你不必担心,他们既然连牌位都不肯接进宗祠,我倒要看看他们哪个没脸的敢来闹,若真要闹便扭送到大理寺,叫大理寺卿来判,他们各家自有产业,刘郁又不是无后,嫡出的闺女在跟前,多早晚轮到他们来分了?再说你叔叔还在,更没有他们的油水,他们若识趣儿就不会来,倘或真泼皮得那样,还有你大舅舅呢,不怕他们来闹。”
大太太白氏道,“老太太说得是,你且放宽心,庄子上的事你大哥哥自会尽心帮你打理,眼下你还是要写了信给宏二爷,他们在北地待着也不是法子,总要回来主持才是。”
“我倒觉得别叫他们回来才好。”大奶奶道,“若回来了,将来妹妹出阁成了他们往外嫁侄女儿,左不过准备几十抬嫁妆,产业倒白白叫他们落了去听说他们还有个小子,打发了妹妹,他们吃香的喝辣的高枕无忧,妹妹岂不委屈,四姑父拿命换的田产,便宜他们享受。”
大家不知道毋望与叔叔一家是怎样的感情,只心疼自己的姑娘,纷纷觉得茗玉说得在理,毋望却道,“还是要叫他们回来的,我八岁后就跟着叔叔婶子,他们待我亲的一样,没有他们一路护着我,只怕我这会子早就死了,我心里拿他们当父母,和弟弟也极好,情愿叫他们把我嫁出去,日后也好有娘家可回。”
老太太听了道,“这也是你们叔侄的意思,叫回来就叫回来罢。今儿是个好日子,本来想一家人聚到一起庆贺的,谁曾想路家老太爷又殁了,爷们儿们要去吊孝,只剩咱们这些人吃喝未免没趣儿,那就改日罢。”又挥了手道,“你们回去歇着罢,我也乏了,只留下春姐儿,我们祖孙说说话儿。”
众人不敢有悖,都道了福出去了,毋望挨着老太太坐下,老太太命人抬了熏炉来,给她脱了鞋,把脚搁在熏炉上焐着,一面道,“今儿可到老宅子里去瞧过?定是毁得不成样了。”
毋望道,“依着路六叔看,好多地方都要重新归置的,如今去看了很是惨淡。”
谢老太太讶异道,“路家六爷不知道他祖父殁了?没人报信儿么?他还有闲功夫和你们去老宅子?”
“好像没接着信儿罢,”毋望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谢老太太道,“巳正二刻才咽的气,这会子估摸着挂孝幔子,门前起鼓手棚牌楼等事,合该停起来了。说来也怪,好好的没病没灾怎么就殡天了?想来朝廷废三公三孤,把路老太爷气着了,这才撒手去了。”
毋望道,“怎么又废三公三孤呢,这皇帝倒是急性子,雷厉风行的铁腕。”
谢老太太直摇头,“你道是好事呢自己的亲叔叔一个个的贬庶流放,半点骨肉亲情不念,皇帝做得这样,不过是孤家寡人。”复撸撸她的手道,“上回你和慎行的事儿我还没问你,你两个可是真有意?这里没外人,你也别害臊,和我说了,我也好给你们打算。我瞧你二哥哥是一等一的好孩子,模样好,脾气又老实,头里你二舅母或者不答应,如今咱们有了底子,我想她也没话说了。你是不知道,行哥儿为你来求过我,眼泪汪汪的,我看着也可怜,又不好应他,到这会子都还心疼他,眼下就听你的意思,你要是点了头,咱们年前就把事办了,行哥儿年下到北平上任,你们小夫妻一道去,你看可好?”
毋望唬得不轻,忙摇头道,“我还是那个意思,不论怎么只把他当哥哥,他的心思我也知道,全当我辜负了他的美意,老太太快给他物色个二嫂子罢,我是不能够的。”
谢老太太无奈叹息,捆绑不成夫妻,也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第六十九章人在烟浪里
北平燕王府后院灯火通明,朱棣才刚送走一批慷慨激昂发誓效忠的武将,众人皆主张开战,他心里虽认同,却没有万全的准备,打仗若只是在地图上运筹帷幄,他梦里都能杀进应天好几回了,实战到底不是儿戏,需慎之又慎方有胜算,那群武将独有匹夫之勇难堪大任,若没有一个决胜千里的人相助,莫说应天府,怕是连这燕王府都出不去。
他眯起眼,看见那广袖长衫的人自甬道那头款款而来,说不尽的玉柳之姿风流婉转。对于这位明月君,他着实的是又爱又恨,此人是谋断之才无疑,却并不让人放心,或许是为自保,说话做事向来留一手,要抓住这种人不容易,不下狠手是不成的,他早知道他先前的那位大奶奶来路不正,竟能生生憋上五年,这是何等的气度和隐忍?恨只恨自己被宁王愚弄了一把,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到头来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待裴臻行至玉阶下,燕王忙率张玉朱能和长史葛诚起身相迎,抱拳道,“先生可大安了?先生消息藏得好,我才听闻先生家里出了事,这素卿竟是这样的人是本王的不是,原说她是李侧妃的娘家外甥女,便想和先生结门姻亲的,谁知弄得如此收场,害先生大病了这几个月,本王心中实在有愧啊。”
裴臻很配合的红了眼眶,又做出孱弱之态来,深深一揖道,“家丑不可外扬,叫殿下惦念了此事怎好责怪殿下呢,殿下替兰杜做媒本是一片好意,不想被他人利用了,兰杜感念殿下的恩德,从不敢有怨言,请殿下明鉴。”嘴上说着,心下暗哼道,还来装傻充愣不是你想操控我,会叫旁人有机可乘?如今素姐儿跑了,你只做无辜便想糊弄我,也太小瞧裴某人了,既然你爱演戏,那我也只好奉陪了。
谁都不是傻子,朱棣尤其不是不过看他确实清减了些,眼下浮出乌青色来,倒真像病了一场的样子,盘算着不论他真病假病,与眼下所谋大业没什么相干,就不去细细考量了,拉了裴臻到首座坐定,探身道,“不知先生可听说了,朝廷派了谢贵和张信出任北平都指挥使,又着宋忠率兵三万镇守屯平、山海关一带,摆明了是冲本王而来,依先生之意该当如何?”
裴臻对葛诚道,“不知我军粮草辎重可准备妥贴了?”
葛诚愧道,“兵器尚在日夜煅造,远未及大军所需数量。”
裴臻道,“那便只有再等殿下雄兵十万,区区三万何足惧,兵器乃作战根本,没有兵器难道赤手空拳上阵杀敌么?殿下请先沉住气,我料想小皇帝才逼得湘王自残而死,要博贤良的名儿,短期之内不会对殿下动手,倒是殿下当想想入朝晋见的事,安着祖治,新帝登基改元,藩王当入朝参拜新君,殿下去是不去?”
朱棣略一思索,哼哼冷笑起来,脸上的肉也跟着微微颤动,挺了挺胸膛道,“怎么不去?本王还要行皇道入,登陛不拜,朱允炆那小子自小就怵我,如今他能耐见长,看看他能将我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