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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以后我就在你身边,好好照顾妹妹,我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许家彦搀扶起碧珠,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碧珠抬眼看他,含笑摇头:“不,家彦,我们可以照顾自己,你要为国效力为许家争光。走吧,去祠堂,告诉祖先咱们许家的子孙出状元了。”
浩浩荡荡一行人去往祠堂,隆重地拜祭过祖先,求他们保佑许家世代繁荣昌盛。礼毕已是傍晚,前来道喜的宾客聚在前院吃酒,许老爷和许家昌热情作陪,就连许老夫人也跟着喝了几杯。
盛宴的主人公许家彦笑脸相迎,每位客人都不冷落,可谓给许家做足了面子。许家恒柳叶儿都知道他在做戏,以他的性格最讨厌奉承,尤其是当众说些冠冕堂皇的话,那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痛苦。
其实,许家彦一直以来都在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他为了许老爷的面子,苦读诗书考取功名,他为了碧珠的愿望,无奈接受世人称羡的人生。这样下去,他可能要勉强自己一辈子,因为他见不得许老爷失落,不忍心辜负了碧珠的期待。
许家恒心疼强作欢颜的许家彦,他虽是一家之主,却不能让手足轻松自在地生活,相反,今后可能还要许家彦为他操心,为了许家的兴盛劳心劳力。相比之下,他是何其幸福。许家恒越想越心酸,就在所有人为状元郎喝彩的时候,只有他明白许家彦心里的落寞。
柳叶儿被玉顺拉到女眷这边,由着许家恒为许家彦挡酒,这兄弟俩酒量都一般,只是别人敬的酒不得不喝,许老爷的病刚好不能多喝,就让许家昌和许家恒代劳吧。
“哎呦,乖女婿今晚上喝了不少啦,你看,一杯接一杯哪……”柳老娘念叨着,心里有些不爽,“这些人真是没完没了,喝几杯意思意思不就行了么,干吗拉着人家一个劲儿地灌酒!”
玉顺也很无奈,但她只能装作视而不见:“今儿个高兴,喝就喝吧,亲家母,来,咱们多吃点!小红,小强,这儿有桂花糕,怎么不吃呀,你们平时不是最喜欢吃了么!”
小强抱着油光铮亮的烧肘子啃得正欢,听她这么一说,呵呵笑道:“有肉吃谁还吃桂花糕啊,婆婆,你吃吧!”
柳老娘愣了楞,气急败坏地打了下小强:“臭小子,瞎说什么哪,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平日家里少给你肉吃啦,看你那贫样儿,饿死鬼投胎啊……”
柳老娘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小强眨巴着眼不敢吭声了,玉顺怕她多想,连忙劝道:“亲家母,别动气,小孩子能吃长得快嘛,家恒小时候更能吃,一口气能吃两只鸭子……”
柳叶儿忍住笑,心想许家恒什么时候能一口气吃下两只鸭子了,不过,玉顺这么说,柳老娘的脸色倒是好看多了,她就怕别人笑话柳家穷,尤其是亲家,所以每次出门都要叮嘱孩子们看眼色,千万不能让人看出来贫样儿。玉顺没有瞧不起她,她这心里还好过些,待会儿等酒席散了,带几个菜回去给老头子解馋,成天在家吃豆腐喝豆汁,人都快成豆干了。
“她二舅爷,这儿可都是女眷,你来凑什么热闹?!”柳老娘看二舅爷不顺眼,生怕他把桌上的菜都吃进去,到时候只能打些菜汤走了。
二舅爷手里拿着鸡腿嚼得吧唧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俺是大夫,哪能喝得醉醺醺的,要是,老爷喝趴下了,俺还得给他扎针哩……”
柳老娘将信将疑地反问道:“许老爷的病不是好了么,你看他一整天精神焕发的样子,哪像有病的啊?!”
二舅爷摇了摇啃剩一半的鸡腿,不以为然道:“回光返照没听过么,他这是高兴地,看着像是全好了,其实不是……”
玉顺身子一颤,猛地抓住了二舅爷的手,讶异道:“回光返照?!你说什么,你说老爷回光返照?!”
“啊……”二舅爷瞅瞅手中的鸡腿,不好意思地傻笑道,“呵呵,俺只是打个比方,俺的意思是快死的人都有活蹦乱跳的时候,更何况许老爷的病还没到那程度。亲家母,你放心吧,你家老爷还有得救,没事儿的……”
“真的?!那就好,那就好……”玉顺拍拍胸脯,刚松口气却见孙小武拎着酒坛子往许老爷那儿走过去,紧张地冲柳叶儿叫道,“叶儿,拦住小武,不能让老爷看见他……”
柳叶儿匆忙领命,跑上前拉住孙小武,要求他老老实实坐在原位不得到处走动。孙小武喝得迷迷糊糊,指着眼前重叠的娇俏身影,嘟哝几句:“为什么啊,这么好的日子,我爹都不管我……嗝,我为家彦表弟高兴,我要敬他几杯,我们哥俩感情深一口闷,不醉不归……”
柳叶儿懒得跟他啰嗦,强行将他拽到孙家那桌,交代孙云云看紧他。孙云云点点头,痴迷的眼神钉在许家彦身上久久拔不出来,柳叶儿无法,找个话题引开她的注意力。
“孙二伯罚表哥下乡,怎就跟你一起来云雀镇了?!”
“云雀镇不就是乡下么,我不忍心看我哥受罚,所以就跟他一起来了……”孙云云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眼神依然那般迷恋。
“家恒媳妇,来,你也坐下喝两杯……”孙家人举杯敬这位年纪轻轻的当家主母,柳叶儿推辞不过,索性坐在孙小武身边,陪他们喝起来。
觥筹交错之间,碧珠面若桃花醉眼迷离,听着宾客称赞许家彦,没人比她这个当娘的更开心了。她的儿子果然不负重望,连中三元是读书人心目中的最高荣誉啊!
碧珠眼角余光瞥见那抹一闪而过的身影,她甩甩头,心头再次涌起悸动!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情非得已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7 8:32:33 本章字数:3341
碧珠心不在焉地应付敬酒的客人,飘忽的眼神来回于各个角落,也许之前她眼花了,但不可能一而再的认错人。
那个人对她来说太熟悉了,他的样貌气息言行举动早已在她心里扎了根,忘也忘不掉,甩也甩不开。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呢?!他明明答应过永远离开她的视线,为什么又出尔反尔?!
在这么特殊的日子,那个人突然现身,莫非是要向她示威,他要让她牢牢记住曾经的耻辱过去的不堪,即使儿子出人头地,她还是那个被人抛弃的怨妇!
碧珠微微眯起泛红的眼眸,紧紧攥住手里的酒杯,银牙用力咬着下唇,舌尖渗出丝丝咸腥,胸口那团怒火越烧越旺。当初那个人不告而别,抛下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不知去向不知生死,可怜她单纯幼稚,望眼欲穿傻兮兮地盼他回来。而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几个月后,仍是一声音信都没有,那时她才反应过来她连他家在哪儿有何亲人都不晓得。
那个人来去都像一阵风,狂风般侵占了她的心,春风似的甜蜜还没来得及感受,就悄无声息地飘散了。他说过爱她一生一世,他发誓要永远保护她,可是,就在她们母子命悬一线的时候,他却没有出现。
时隔多年,碧珠仍是恨他,尽管他来找过她,解释他莫名失踪的原因,但一切已成定局,他和她再也回不去了。她嫁给许万山,为他生了两儿一女,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有什么资格带她一起走。
夜风徐徐,酣意渐浓,碧珠想起过去,心底的伤不再觉得痛了,时间可以治愈所有的伤,情伤也不例外。她和天底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孩子就是她的命,谁要是对她的孩子不利,那就是要她的命。
许家彦是她和许老爷的儿子,如今高中状元风光无限,自然引来各种目光。同她一样,那个人也恨她,恨她轻易放下了他,恨她一转身就嫁给了别人。他是见不得光的人,他的人生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如果他一辈子忘不了她,那他就会一辈子恨她,他见不得她好,她越开心他就越伤心,他才不要她永远做许家的人。
既然如此,她也无须再忍,若是这段孽缘必须有个了断,那就由她来吧!渐渐地,碧珠平静了下来,嫣红的唇微微上扬,漾起一抹阴冷而决绝的笑意!
送走宾客,许老爷顿时没了精神,脸色腊黄浑身轻颤,许家恒、柳叶儿和许家彦扶他回房休息,二舅爷酒足饭饱擦擦满是油光的嘴巴,冲柳老娘笑笑,一副“俺早就知道”的得意样,屁颠屁颠地跟去了。
许家昌和苗氏送走客人,累得直打呵欠,交代管家收拾干净再去睡,夫妻俩搂搂抱抱地走了。玉顺和王妈搀扶许老夫人回去,柳老娘和孩子们拎着沉甸甸的食盒喜得咧开嘴笑,孙云云和家人抬起烂醉如泥的孙小武,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许家。
大家都有各自的归宿,那么她呢?!碧珠去而复返,院子里乱七八糟,八仙桌上杯盘狼藉,整齐的草坪被人踩得东倒西歪,光秃秃的花茎风中竖立,哪里还有白天的热闹景象!这就是落幕后的凄凉吧,不管台上再风光,都有独自落寞的时候!
碧珠释然地笑了,她不是早就看开了么,还有什么好感伤的。她迎着微风步入夜幕,没人发现光鲜艳丽的二夫人面若寒霜,没人留意状元郎的母亲形单影只,没人在乎决绝之人心里的绝望。
碧珠知道他在哪里,他存在于黑暗中,就像偷偷摸摸的老鼠,不会让你一眼看见,只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胡作非为。碧珠伸手探向腰间,那柄小巧精致的匕首是他送的,当年决定跟他一起浪迹天涯,她就做好了豁出性命的准备,原以为这匕首再也用不着了,没想到还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他想见她?!好吧,迟早是要见面的,她主动去见他,他会不会有所怀疑做出防备?!可是,她不去见他,成天提心吊胆没个安生!这段孽缘因她而起,她不想连累许家,更不愿意伤害孩子们!她要跟他彻底了断,她要他离许家远远的……
碧珠正想着,忽觉手腕被人用力一扯,心呼不妙刚要喊叫,整个人就跌入了那副结实温暖的怀抱。碧珠怔怔地瞪着眼前的黑暗,一动不动地聆听逐渐狂乱的心跳,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是他,是他……
往事潮水般涌来,她与他相识的画面逐一浮现,他总爱摸着她的头,宠溺地唤她“丫头”,他那双手只会舞刀弄枪,却曾为她煮过半生不熟的白粥,他眼角的那道伤疤直入耳鬓,丝毫不觉狰狞反而更显英俊。有关他的一切,碧珠以为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不料却是历历在目无比清晰。
碧珠的心渐渐抽痛,原来她的伤始终没有愈合!
碧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爱情对她来说既奢侈又可笑,这些年来,没有爱情她照样过得很好!爱他的代价是锥心刺骨的痛苦,她忘不了车轮碾过的那一幕,她失去了他们的孩子,那个没能见一面的孩子!
仇恨使她抛却最后那丝牵挂,碧珠深吸口气,猛地将他推开,匆忙取出怀中匕首对着他:“我们做个了断吧,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碧珠的语气出乎意料的从容,像是在说天气怎样之类的话题,黑暗中的那抹身影明显有些愕然,抬脚想走过来,又怕刺激到她,仍是杵在原地。
“你还嫌伤我伤得不够重吗,我要你走,你为什么要回来……”碧珠看他不做声,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了,“你是不是要我死了才甘心,好,你不是说还爱着我么,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死,我们的恩怨就到黄泉路上再算吧……”
话音未落,那道身影疾风骤雨般袭来,拦腰抱起碧珠足尖轻点腾空跃起。碧珠花容失色尖叫出声,耳边的风呼啸而过,眼前一片模糊不清。许府丫鬟隐约听见那声尖叫,抬头望天月朗星稀,连只鸟儿的影子都没有,纳闷地摇摇头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