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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尘续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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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他之前曾在哪处见过吗?否则一个陌生人怎会让他感到似曾相识? 
而且除了这份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外,还有着某种无法解释的感觉。那种奇异的感觉…… 檎一直思索着该以怎样的词汇来形容。 
啊!大概就是那个词了——憎恶! 
* * * 
日月为鉴,我伯邑考在此歃血为誓,从今而后我将以性命守护您,亘古无异! 
笙歌渐歇,东方初露鱼肚白,河堤嘈雀轻啼。 
檎翻开厚重的棉被,由睡得已是暖烘烘的床榻上温吞地起身。昨夜一场恶梦令他睡不安枕,虽然仍习惯性地在此时下榻,但脑袋却变得混混沌沌,有些恍惚。 
梦了些什么他已记不得了,惟一残留的是胸口莫名的悸动与痛楚,在过了一阵之后,仍无法平息。 
由柜边行囊内取出一白瓷药瓶,他倾倒出两颗翠绿药丸入掌,和水吞下。之后他走往镜台,在水盆中拧了条巾子拭脸;突然间,瞧见铜镜中映着的影像,不自觉地楞了一下。 
这……不是他啊! 
铜镜里的影子缓缓扭曲着,出现了另一张陌生男子的面孔。 
他有些记得了,那是昨晚梦里出现的脸孔;唉,他怎么忘了呢,他怎么忘了那夜星般深邃惑人的双眸呢? 
“伯邑考……” 
檎凝视着那张熟悉得教人觉得诡异莫测的脸庞,微启的双唇无意识地吐出这个人名;有种令人迷惘的情绪蔓延浮动着,使他胸口传来阵阵灼热炽闷的痛楚,抓住单薄的汗襦襟口,他这才发现,原来是那道胎记在作疼。 
檎发楞地盯着自懂事起便随着自己的痕迹,那深红胎记就刻在左胸之下,怎么看都不似天成,活脱脱地如被利刃所伤,且是落于最致命的一处。 
“背叛者!”忽然,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遥远,更显得模糊。 
处于撷欢坊款待宾客的上房内, 檎近似发呆地杵在镜台之前,偶地回过神来,却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直至日上三竿,沉静的泗水河岸因小贩叫卖喊货的声音、及随着市集展开蜂拥而至的人潮益显热络,他才稍稍找回自己游离的思绪。 
早秋的风由窗外呼啸而过,萧瑟的气息自 檎未关紧的窗缝中吹入室来;冷风驱走睡意,连带地唤醒了他。 檎打了个哆嗦,连忙套上厚重棉袄。 
那记忆深处诡谲的内容、镜内的异象、撩拨他心弦的故人,全随着意识的清醒而潜入了未知的深处。 
鸿城虽属北齐最南之境,但仍地处北方。这里的天候与他自幼生长的南方相较起来冷得太多,幸亏临出门前多塞了几件冬衣作为御寒之用,否则处在鸿城早晚冻得霜降的恶劣气候下,他不成了冰柱才怪。 
整理了一下医箱,花啼的旧疾至今已无加剧之虞,但她的伤是经年累月累积而来的,还得多用几帖药才成。由家中带来的药材已用得差不多,看来他待会儿得先上山采些药草备用。 
窗台上传来叩叩的声响, 檎拍了拍沾满细碎药粉的手推开了窗。 
窗外,一只羽翼斑斓的大鹰凭栏而立,它在瞧见 檎之后,敲着红漆木栏的喙子便停止继续往价值不菲的木材上啄洞的举动。 
“嘎——”大鹰一跃,轻易地越过窄道,跳至 檎窗台前。 
檎抽起绑在它脚上的白绢布条,在掌上摊开。那绢上仅有几个清瘦的字——即届立冬,速回! 
信末虽无落款人,但 檎却了然一笑地对着大鹰问道:“宝宝,师兄回枫谷了吗?”这只鹰是他师兄自幼豢养的飞禽,野性已被驯服,且颇通人性。 
“嘎——” 
“刚到?师父呢,他回来了没?” 
“嘎——” 
“还没?他们两个还没碰头就好,我这里至多再待个三天便可治愈病者,你先行回谷,我会赶上的。” 
* * * 
那日,撷欢坊的奴仆乘着马车在南方荒烟漫漫的旷野上,寻着正在采集罕见药草、准备返回枫谷师门的 檎。只因他行医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他没有特地开设医馆,一年当中也仅有春夏二季会离开枫谷外出采撷药材,而在这段期间内,无论遇上谁求医,他皆不会拒绝。 
以至于明明只距几里就可回谷休息、安安稳稳地准备过冬,他还是得过家门而不入,坐了几天车直往北方而去。 
小贩沿街的叫卖声在河岸边喧嚷着, 檎收起师兄写来的绢布,心里正打算趁早将需要用的药草采全而挥走大鹰,转身拾起药箱时,厢房正上方突地传来轰然巨响,顶上窗户被撞落,飞射入泗水中,激起阵阵波澜。 
“七早八早吵个什么劲,姑奶奶我才刚送完客,累得半死正准备躺上床休息,你们这群死老百姓就不能把嘴闭起来吗?改明儿个我就把泗水河整条买起来,以后河岸十里内不得摆摊买卖,看你们还怎么叫嚣!” 
河东狮子被吵得睡不着,吼声震到了隔岸。之后楼上佳人又持续微嗔了一阵,顿时整条泗水河岸变得静悄悄,摆摊的贩子与议价的买客们皆噤声不敢言。 
谁不知道撷欢坊的花啼姑娘个性直爽敢言又交游广阔,只要她一句话,遑论是小小一条泗水,就连一座城池,恐怕也会有人马上捧到她的面前,只怕她嫌弃不想要。 
“花啼,做姑娘的总要学着温柔婉约,你不是三天两头地拆我撷欢坊,就是恫吓河岸良民,和气生财的道理我有教过你吧?” 
“本姑娘天生如此,爷当初心甘情愿买我回来时,便应料到。”啼者,放声乱鸣也。她是撷欢坊里才貌兼备的花妓没错,同时也是朵口无遮拦的喇叭花,难怪爷会替她取名为花啼。 
又一声巨响,是她重重躺回床上的声音。 
“早啊, 大夫!” 
听见熟悉的声音, 檎自然的反应便是转过身来。那撷欢坊坊主虽然同着楼上的花啼说话,但一双乌溜的眼却直勾勾地往他的窗内瞧来。 
郯焰唇角扯得老高,像是在笑,眸中却了无笑意。 
他带着其它企图的眼神令 檎不寒而栗,他感到自己仿佛成了别人眼中的猎物,而且对方还公然地打量着自己,丝毫不掩饰那贪婪的意图。 
拧着眉, 檎用力地关上了窗。 
他不喜欢郯焰那双紧盯着自己不放的锐利眼眸,也不愿当郯焰嘴边的一块肉,现在惟一能摆脱此人的方法大概只有尽快医好花啼,远离此是非之地。 
裹好冬衣, 檎将空了的药箱往身后一背便朝外走去,哪知他才开了门,老是皮笑肉不笑的郯焰便站在门口,挡住了他的路。 
“ 大夫,这么早上哪儿去呢?”郯焰直瞅着 檎看。怎么越瞧就越觉得这娃儿好生标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真是再多看几眼,就又多爱上他几分呢? 
“上山采药。”所谓阴魂不散指的便是这种人吗? 
“上山太辛苦了,城里开了几间药材铺,你需要什么样的草药,我立刻叫小厮买来。”郯焰往前靠近一步。这娃儿身上有股沁鼻的草药味,他深深闻着,瞬时一阵清凉入肺,驱散了初秋暑意。 
“我习惯自己炼药,如此较易控制药性。”方才拧眉未解, 檎两道细眉皱得更深,就快要打结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想拉开与郯焰的距离,怎知郯焰却得寸进尺,顺势入了他的房里。 
“郯爷,你挡到我的去路了。” 檎有些不满。 
“先别恼,瞧你的小脸皱成这个样子。”郯焰伸手轻触 檎纠结的柳月眉间,欲抚平那块皱折。 
檎挥手欲隔开郯焰无礼的肌肤接触,怎知左手才一扬,手腕随即落入郯焰炽热的掌心。 
“这是什么?”紧扣住 檎的小手,郯焰这才发现 檎的左手腕至手背之间竟圈绕以薄如蝉翼的百炼钢,层层卷迭,宛若第二层肌肤般包覆保护着。 
“软刃。”郯焰的手心热得仿佛要冒出火来, 檎把心一横,只求脱困。 
语毕,一道森冷白光袭来,郯焰措手不及,只觉颈项上传来一阵轻微刺痛, 檎手背的银白消失,薄薄的百炼钢竟由他手腕处飞弹而出。发出的嗡嗡声响犹在耳际,郯焰却见到一滴鲜红的血由不到半寸宽的剑缘缓缓滑下,滴落地面,剑刃上不沾半抹血渍。 
“你通常都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郯焰慢慢地举起手来,轻轻以指尖捏住剑刃中央往外移去,再移动沉重的脚步跨出房门;他脸上虽仍带着笑,但嘴角却已全然僵硬。这世上趋炎附势、对他逢迎拍马的人何其多,打出娘胎到现在,从来没人敢这么对他! 
“我只对不怀好意的人这么做。”咻地一声, 檎迅速收起软刃,那薄刃犹若灵蛇般游移自如,顷刻间便已回到原位。 
檎原本只欲亮出武器吓唬郯焰罢了,不是真的想伤他,但见着他的脸,不知为何竟兴起一股怒意,那种无来由、莫名便窜出的情绪使他差点失控,更让他不禁纳闷,自己为何会对个才见过几次面的人如此? 
“我怎么可能对你不怀好意?”郯焰假意说道。退出门外的他,手捂着受了伤的脖子,仅仅露出半个身躯。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 檎有些懊恼,碰上郯焰后他便控制不了自己的反应。他是医者,医者向来只有救人,没有伤人的。 
“下次别这样了。”郯焰幽幽地道,随即转身离去。 
   
02 
鸿城为南境大城,人人安居乐业,民风淳朴。 
檎独自走于城内最热闹的大街上,时近晌午,和煦的秋阳高挂天际,四射的阳光洒在屋顶上、石子路上和城民身上,一切显得和谐而美好。 
他不自觉地扬起了抹浅笑漫步着,听着街旁卖菜的小贩喊着一斤多少、卖鱼的刮鳞弄得沙沙作响;看着茶楼的小厮忙着招揽客人;闻着身旁蒸馒头的摊子飘来阵阵甜甜香味。 
“糖葫芦,卖糖葫芦……”捆扎结实的稻草上插满了鲜红发亮的糖葫芦,贩子扛着沿街叫卖。 
好奇的 檎多瞧了裹着红糖的山梨几眼,那眼尖的贩子便往他这头走来。 
“小哥,买串糖葫芦吧,刚刚才做好的,生津解渴的呢!”贩子取下一串糖葫芦便往他手里塞来。 
檎心想反正都取下了,就往怀中掏钱。哪知,早上被郯焰一闹,他仓促之下赶着出门,居然忘了带钱。“还你吧,我身上没钱。” 
他将糖葫芦递还回去,此时耳际却响起他再熟悉不过的嗓音。 
“钱我这儿有,你想吃几串我都买给你。” 
郯焰不知自何时起便站在他的身边, 檎见他丢给贩子一把铢钱,回头露齿而笑。 
“你一路跟着我来的吗?” 檎往后退了几步,对这个神出鬼没的男子警戒着。 
“碰巧、碰巧!我是刚好有事到东南大街来,不过咱们也真是有缘,走到哪儿都会碰在一起。”郯焰笑得有些虚伪,自己的确是鬼祟地跟踪着他没错,大街上很多人也都瞧见了,就不知眼前这个单纯娃儿是否看得透他的诡计? 
“原来如此。” 檎松了口气,将贩子递来的几十支糖葫芦丢进身后背着的药箱里转身就要离去,只留了一串在手上。“钱我回去再还你。” 
“ 大夫!”见他头也不回、毫无眷恋就走,郯焰急忙又赶上 檎的脚步。 
“你上哪儿?” 
“采药。”他这已是问第二次了。 
“鸿城四周群山多高耸陡峭,你只身一人上山未免太危险了,要不我陪你去吧,多个人也多些照应。” 
“郯爷方才不是说到东南大街办事来着,你忙你的吧,山路我走惯了,不会有事的。” 檎不习惯有人像膏药般粘着他不放。 
郯焰瞧他步履轻盈,虽不是练家子却有些武功底子,但就算他所言属实,郯焰仍得为自己多寻些机会。“那些事自有手底下的人替我办妥。深山野岭常有豺狼虎豹出没,我还是比较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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