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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诺斯一个人呆若木鸡。
唐人软语(7)
我认识他。
他感到血液在身体里流动,心里一阵慌乱,浑身无力,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波特看到情况不对,从人群中挤过来。
“等等!”诺斯大喊,想赶上他们,“你是谁?”
那张脸,那张年迈的脸,他的生身父亲的脸。镜子里那诡异的笑容,他和他母亲做爱时戴的那张面具。
一切都是真的。
诺斯挣扎着回到现实当中,想看看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根本看不到,周围都是人,每个人都被雨浇透了,都在低头赶路。他跳起来,也看不到他们朝哪儿走了。直到他们已完全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听到波特在绝望地喊:“不,不。”
诺斯转过身,茫然四顾。人群中传出一个恶毒的声音,“你是个寄生虫。”
雨中传来熟悉的刀剑出鞘声,一个黑衣人又退了回来,促不及防地向诺斯扑来,手里的匕首闪着冷冷的光。
诺斯反应很快,但是波特更快,他迎着匕首扑过去,替诺斯挡了这一刀。
锋利的匕首刺进了波特的腹部,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喷涌而出,波特满手是血,握住匕首柄,瘫倒在地,身边顿时形成一个血泊。
诺斯抢步上前,手上的纸被揉成了一团,雨里着一股血腥味。黑衣人又冲了过来,诺斯朝他衣领抓过去,衣领被雨浇得很湿,很滑,诺斯没抓住,扑了个空。黑衣人像一条鱼一样滑脱,顺势脱下外衣,留给了诺斯。
诺斯把外衣扔在地上,伸手掏枪,随后追来,向人群大喊着,挥舞着他的格鲁克枪,让众人闪开。
惊慌失措的行人们如潮水一般退去。
诺斯沿街追去,没人阻挡他,可是那穿黑衣的一伙人已经不见了。像突然受到强光照射的蟑螂,四处逃窜,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哪儿去了?哪儿去了?
他四下望去,但是根本看不到他们,四周只有惊恐的人群挤成一堆,恐惧地盯着他。诺斯落了单,只有一个垂死的人瘫倒他旁边的路上。
血缘、灵魂,我的一部分。
诺斯跑到街的尽头,把枪揣起来,伸手拿电话。波特捂着肚子,不让肠子流出来,脸色惨白,肌肉扭曲,显然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诺斯呼叫救护车,弯腰抱住波特,两个人都浸在了血泊中,血顺着雨水流着,那张破烂的基恩的照片也随水流走了。
医生与角斗士(1)
我的伤很深,心更痛。
没有什么能够满足这群吼叫着的贪婪的人群。
萨谟奈人又扑了过来,不过这是虚招,他想让我跳开,不过我不会上当,我迎面冲了上去,砍断了他的短剑,他用盾牌抵住了我,向我推过来,正方形的盾牌护住了他的身体,我无法靠近。他不停跳跃,我一个没站稳,盾牌锋利的边缘划破了我的下额。
我跌倒在冰冷的沙地上,绝望地仰望蔚蓝色的天空,这里是尼禄的竞技场,吹着凛冽的寒风。
他们说那根梁有一百二十腕尺长,两腕尺宽,说是罗马最大的横梁,它支撑着竞技场的顶。我希望他们能,把我吊在那儿,不要再让我在这儿受非人的折磨。
萨谟奈人抬脚朝我踢过来,他的小腿上绑着煮过的皮护甲。我滚到一边躲开他愤怒的进攻。盾牌挥舞着朝我的耳朵砍来,重重地落在地上。
他的剑向我刺来,身子却晃了一下,我瞧准了我的机会。
我举起短剑刺穿了他的膝盖骨。
他痛苦地嚎叫,声音凄唳刺耳,似乎连他闪亮的头盔都要裂开了,几乎要使我落泪。
但是却无人为我喝彩。
观众都在嘲笑我,咬牙切齿地骂着我。你这个傻瓜!你怎么不死,你这条狗?我押的是他。
他痛得厉害,根本顾不上他的伤,甚至都想不起来求饶,那我就替他做了。
我朝包箱看去找监场,他负责管理农神节赛事,可他不在那儿。
我拖着我残缺的肢体,看着四周的观众。四周的围墙上有尖尖的獠牙,有人那么长,伸向比赛场,围墙把看台和比赛场隔开。没有命令传达下来。
我看了看镶花纹的象牙辊子,金色的遮阳蓬,有防护栏防止野兽扑向观众,但是没有一个人下命令。
整个竞技场都沉醉于血的狂欢中,他们急着把我推进场内,但很快就把我遗忘了,一个人的命运是无足轻重的。
场内另一个对角斗士正挥舞他们闪亮的短剑奋战着,无所顾忌地刺、砍、削、切。我看到一个黑皮肤戴头盔的斗士,头盔罩住他整个头,他还蒙着眼罩,疯了一样的挥舞着短剑,竟然靠着运气砍断了他的对手的一只胳膊。每有一个人受了伤,每有一股鲜血喷出,看台上就响起一片欢呼。淋漓的鲜血就是斗士的丰功伟绩,为他争得无上的荣光,是他为自己竖起的丰碑。甚至在他已经死去很久以后,血已凝固,观众们仍然狂笑不已。
我看到另一个角斗士,他步伐敏捷,手里拿着黑色的重重的铅网,举着三叉戟,他挥起铅网,打掉追赶他的斗士手里的剑。那个斗士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恐惧荒乱,手忙脚乱地挡开眼前的铅网,没有看到锋利的三叉戟向他刺了过来。看上去就像是波塞东在玩弄着一只小海蟹,我是希腊人,我不叫他涅普顿。这位赤身裸体的斗士一脚把他的对手踢翻在地,重重的皮靴踏在他的胸口上,在他胸口上踩来踩去,很快就分开了他笨重的圆形头盔和身上的薄铁甲,挺三叉戟刺向他的喉咙。观众们倒吸一口气,都忘记了欢呼。就像是看一头猪被整个叉起来,浸了盐等着烘烤。
观众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沉醉于这一派血腥之中,血腥使他们亢奋,带给他们无比的享受。
这个世界醉心于战争。这一次我轮回转世进入了一个怎样龌龊的世界啊!希腊人也竞技,但绝不同于此。罗马人具有怎么的本性,如此沉迷于血腥?阿萨纳特的臭气,像瘟疫一样浸染毒害着这片土地,这些人还有什么希望啊?
身后传来固定铰链滑轮的声音,飘出来一阵动物的腥臭味,通红的拔火棍把虎斑马和熊赶进兽笼,等待着指令升起兽笼。
地下的奴隶们弓着身子,推动巨大的木轮,拉动滑轮的绳索,把兽笼升到贴地面的平台上,等待下一道指令好打开兽笼的门。但是有一个角斗士等得不耐烦了,他从地下跃出,一个滚翻到了我的面前,敏捷得像一个杂技演员。是卡戎,在冥府折磨魂灵的伊特鲁里亚邪魔。
医生与角斗士(2)
他是来打架的?我说不好。我们绕着那个倒下的萨谟奈人转着圈,两柄短剑架在一起。观众们大笑,我终于赢得了他们的些许青睐。卡戎似乎是来查看尸体的,看他们是不是假死,而不是来打斗的。
萨谟奈人已经倒在地上许久了,卡戎红通通的短剑刺进他的身体,在他体内划开,他抽搐了一下,尖叫起来,这一下他无路可逃了,他的胆怯惹恼了卡戎,卡戎举剑刺穿了他的喉咙。
我移动步伐,手握短剑做好准备,但是卡戎不是为我来的,他在人群中纵来跃去,用剑刺着倒在地上的尸体,血溅到围墙上。
场内一片嘘声,黑暗中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对我说:“从这儿滚出去,你个傻瓜,这一回合已经结束了。”
噢,这就是我可怜的生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我的灵魂再一次和一副躯体合二为一,是完全的结合,丝毫不差。我透过祖先的眼睛注视着一代代的生命,像夜晚略过罗马七丘山的一颗耀眼的彗星,我又回到了尘世之中。
我透过牢房的栏杆再一次仰望乌云密布的天空,希望我这一次的生命不要这么快就结束。
墙上涂满了古怪的图画,它们是一些斗士画的,这些斗士已经死了,墙那边传来一个声音,“阿其洛,你今天在场内又找他了?”
塞缪尔,那个犹太人还活着。听到他的声音我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阿其洛是我今生的名字,我心里更愿意人们叫我的另一个名字。
我抓紧栏杆,有些兴奋,很高兴身边还有认识的人兴奋地说:“你还活着。”
“差一点儿就没命了,”他痛苦地低声答道。“哎,我的郁闷的希腊朋友,总是这么心事重重,你不要这么担心,你一定会找到那位和你有什么过结的巴比伦魔法师。”
“什么过结?”我笑着坐在坚硬的石头地上,牢房外面的墙上点着火把,火光忽明忽暗,十二月的夜晚很冷,我裹紧身上的衣服说:“我们之间可不是什么过结,我们是世仇。”
“你说是你的那些神对你如此的?”
“不要跟我提那些神。”我生气地答道:“我诅咒他们,不欢迎他们的好意。”
犹太人塞谬尔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黑暗中我听到他痛苦的喘息声。疼劲过去了,他接着说:“好的,不过你想想,是你的那些神,是他们让你来到这个世上,让你靠近那个人的。”
我想了想他的话。
“在神看来,你们就像两个兄弟,两条斗在一起的蛇,把你们分开没有丝毫意义。分开了,观众们看什么?不管是坐在奥林匹斯看台上的观众,还是战神广场上圆形剧场里的观众,这两个地方可是离得远,但都是一样的。把我们从街上驱赶到这儿,不给我们一点尊严,像对待牲口一样对待我们,把我们圈起来,供他们享乐。”
“朋友,你就大声抱怨吧,他们不会有丝毫改变的。倒没准他们推倒你在耶路撒冷的神的神庙,就在那儿盖一个竞技场,来作为对你的回应。”
“不许胡说!”
“不是我胡说,罗马人天生就好污辱人。”
我听到犹太人塞谬尔走来走去,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躺在被当作床的石头架子上,抱怨着,“嗯,这个垫子真脏,到早上我非病倒不可。”
我看了看天边的一颗彗星,彗星闪亮,一划而过,它的生命就是这么简单又迅速。
阿萨纳特总是占着上风,我怎么才能把他的好运气拧过来,让它从此消失?我说:“我是这么一个没用的混蛋,这么无能。”
“你会找到他的。真希望我们两个能赶快找到点吃的。”我听他晃动敲打着栏杆,“这些畜牲怎么还不来?”
通往院子的大门旁坐着两个士兵,拔弄着火盆里的火,他们在做东西,有香味飘过来,我们饥渴的舌头舔舔干干的嘴唇,但是那没我们的份儿。
犹太人塞谬尔烦燥地走来走去,我只能看见他沾满了血污的黝黑的双手。“要是在我的宫殿,你就能见到我招待你和所有贵宾的盛宴。”
医生与角斗士(3)
“又说你的宫殿?”
“有人已经请你了?”
这些士兵在做什么?这简直是在折磨人。“我们吃什么?”
“吃最好的。”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好像在撕一块滚烫的流油的肉。“我们先吃嫩嫩的窝笋绿叶,加了很多橄榄和油的。然后来金枪鱼,嫩一点的[奇+書网…QISuu。cOm],就一条歧须鮠那么大,腌一腌,腌到肉离骨。再加上黑色芸香叶裹着的小鸽子蛋。”犹太人塞谬尔思索了片刻,漏掉一样东西,“再加上几个坚果。”
“嗯。”
“这些呢,我们要用小火慢慢炖。在鱼背上撒点进口胡椒,就着维拉布尔姆德街上最好的奶酪吃,然后我们的胃口就来了,再来点儿酒,马尔塞姆酒。”
我笑了笑。简直能闻到酒香,那猛烈的甜葡萄酒和粘稠的蜜蜂混和成的酒,“真是一个好梦。”
墙上的火把噼叭作响,我想着我们的盛宴,感到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