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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赶路的颠簸仍是没有将马车内昏迷不醒的唐糖颠醒。原来那帮蒙国人在劫了她之后,不仅点了她的穴,还下了迷药,导致这几个时辰过去了,人仍未醒转。
待到天色已黑,众人停靠于小镇客栈,数百个护卫将不过巴掌大的客栈里里外外包围了个水泄不通,吓得客栈老板还以为自己得罪了什么天大的人物,吓得当场要尿裤子。所幸李修一番解释,这才胆战心惊的替眼前这些了不得的贵客安排最好的房间。别说是收房钱了,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不拿好东西出来招待。
男女有别,更何况这队伍里多是男子,服侍公主的侍女不过数人,加之叶紫烟并未成亲,男女有别,礼数上须得讲究,叶梓轩便嘱咐着下人莫要去打扰到公主,尽派了数十护卫在十米开外的地方遥遥守着。
所幸天色暗得很,绿萝又练过武,要撑着毫无知觉的唐糖走上一段路还算轻松,再加上她是公主的贴身婢女,用公主的名义随便吩咐一句,其余人等便乖乖的散了去,谁也不会注意到平时生龙活虎的公主今日为何脚步虚浮,头戴面纱,好似生了什么大病似的恹恹没有生气。
也正因为叶梓轩必须与李修做足主客之道,晚膳便由着下人端到了公主的卧房,并未要求她一同下楼。所以直至熄灯安寝,都未曾有人怀疑过公主被掉了包,而阳顺那里,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夜深,趁着客栈守备最是松懈的时候,一只灰色的鸽子轻巧的借着月色向东飞去,脚爪上传信用的银套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只是,在客栈的人,包括熟睡了一天的唐糖,没有人知道,原本该是夜深人静的阳顺城此刻却热闹得犹如白昼。只是,这热闹与逢年过节不同,被牵涉进去的人无不小心翼翼的抱着自己脆弱的脑袋,谁没有见识过大场面,若说三年前那场君臣之乱,与如今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
月王府内,鬼一大汗淋漓的跪在地上,身上的玄衣早已破烂成了布条,结实的背脊此刻布满了无数道被鞭打的痕迹,鲜红一片,触目惊心。饶是如此,这铁打的汉子仍保持着十足十的清醒,沉默垂首,既没有求饶、亦没有倒下。
王府后院的厅堂之内,不见一个下人,除了受罚的鬼一,便是坐于上位的君落月,以及另外六个和鬼一着相同服饰的黑衣人,其中一人身材魁梧,看似大力无穷,那双堪握千斤的手上执着长鞭,连那通体乌黑的鞭上都可见斑斑血迹,尚不断的淌着血。
此刻的君落月面沉如水,原本如画的桃花眼此刻却犀利得犹如一把利刀般,如泰山压顶般的气势迫得在场无人敢与之对视。
鞭落,执鞭的黑衣人转身抱拳,恭敬地说道:“王爷,属下已打了百鞭。”
半响,君落月都未说话,只是拿眼睇着那黑衣人,许久,他才勾唇,笑容带着十足冷意:“鬼三,你倒是兄弟情深,本王让你将人往死里打,你却留情得很呐。”
此话一出,鬼三登时吓得跪了地,全无先前的镇定。原来所谓鞭打,亦是即有讲究的,若是只见伤痕不见出血,这才是最高明的鞭法,受刑者虽皮肉无损,内脏俱碎,生不如死。而鬼一如今不过是皮开肉绽,看似可怖,实则并无大碍,若调养得当,保住小命亦是无妨。
“王爷,属下以为,大哥罪不至死。”说话的黑衣人中一个年约二十的年轻人,脸庞清秀,看似文弱,修长的手指却隐隐透着些许青色,知情人一看便可知晓,经常与毒物打交道的人才会有这般的手。
“鬼五,住口!”鬼一哑声低斥,随即“咚咚咚”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头,饶是伤成这样,也不见他痛呼过一次。“王爷,一切因属下而起,属下自当一力承担。”
“一力承担?”君落月冷哼着,面罩一层寒冰,指节都因长时间攥拳而微微泛了白。“鬼一,你可记得,十年前,你与他们六人同来王府时,对我发过什么誓。”
鬼一顿了顿,随即掷地有声的答道:“此生跟随王爷,以命相护,再无他主!”
“好一句再无他主啊。”君落月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鬼一,又过了片刻,才继续问道,“你说是因为夫人的爱马受惊离府,便受夫人所托出府寻马,可是如此?”
“鬼一违令,罪无可恕。”
“确实罪无可恕。”君落月甫一说完,其余六人皆现出了一分忧色。然,他话锋一转,又道:“你说,待你回来之时,只看到几个大理国的侍卫朝东而去,身手却是蒙国独有,可是如此?”
“正是。”鬼一轻咳出一口鲜血,他不能将绿萝供出来,更不能随随便便坏了另一位大人的计划,无论那位大人做的是对是错……从小,他便是这么被教导着长大的。
君落月沉默了,衣服可以变,路线可以变,虽说身手亦可有样学样,但是若非鬼一武功高强,能一眼便瞧出其中门道,寻常人定会被前二者所迷惑。然而,若真是蒙国所为,又究竟是为何……
电光火石般,他蓦然忆起,在他母后寿宴的当晚,那位刻意压制住杀气的蒙国二皇子,当时他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想来,这杀气竟全是冲着唐糖而去的。他,为什么早一刻没有察觉!
“鬼二、鬼三,你二人且向南方寻找夫人下落,鬼三、鬼四,带五十人,向北方寻去。鬼五、鬼七且去西方,切记,尽量避免与羽国送行的队伍直接冲突,暗中调查即可。若寻到夫人,不管用什么手段,折多少手下,都需平安带回。鬼六,你且留下,其余人即刻动身。”君落月思索了片刻,终是决定一个不漏的彻查到底。
其余人得令,连忙将负伤的鬼一带了下去,独留长着一副鬼灵精怪模样的鬼六大气也不敢喘的留在大厅之内,与君落月大眼瞪小眼。
“鬼六,你且告诉他,此事若与他无关,我便也罢了,若是与他有关,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君落月也对那个人甚有怀疑,只是尚未确定,只得这般口头警告下。
鬼六退下后,君落月轻抚额头许久许久,犹如石头人般一动不动的坐着。半响,他抬起一掌,将身侧的紫檀案几拍了个粉碎,木屑飞扬,昏暗的夜色下笼罩得他的脸色一片晦暗。晚上,他满心欢喜的从皇宫回府,却见王府内下人跪了一地,心里已是一惊,又听得下人说夫人被劫了,从未在他人面前有过多余情绪的他却头一次失了控。心止不出的抖,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黑沉。
他已无法冷静下来思考,就算唐糖在茶馆内被府尹带走的那次,他都没有如今这般慌了神。一切皆脱离了他的控制,她被带到了他触手不可及的地方,叫他如何不急不恼!
第二日,君落月便又进了趟宫,却是与君远然告假数日。
待送走他这喜怒无常的弟弟后,君远然才松了口气,一早他便听说,王府里丢了个人,想来便是前些日子君落月问母后讨来的那个宫女。他以为君落月不过是贪图个新鲜,没想到这个宫女倒也并非寻常,竟连自家弟弟的心都占了去。自小到大,他从未见过君落月发怒,也不知道,君落月若是生气究竟该是什么个模样。如今,他算是见识到了,本欲开口问及此事,看到君落月的脸色后,再多的话也只得噎在喉咙口,上不上下不下的憋着。也是至此之后,他才认识到一个事实,宁愿自己被后宫那些女人念叨着烦死,也不要惹君落月生气。
第五十一章
翌日一早,唐糖终是被饿醒了,皱眉摸上自己瘪瘪的肚子,抬了抬犹如灌铅的眼皮,适应了亮光,这才将周遭的一切打量了个清楚。
布置尚算华丽的马车被绣花的布帘遮的严严实实,马车外,数以百计的马蹄声如雷鸣般震耳。唐糖瞥了眼坐于她对面的绿衣女子,默默的抬起酸软无力的手,替自己斟了杯茶,仰头便灌了下去。
“这上好的云雾雪芽便被夫人这般牛饮了,呵呵。”绿衣女子的笑声犹如银铃般清脆好听,双目透着狡黠,宛若莲叶般清新可人。人说绿叶衬红花,只是与这女子相比,再娇柔含羞的粉莲也不及她的一分姿色。
唐糖不动声色的瞧了瞧她,那身大俗的绿穿在这女子的身上却极是协调,和穿红衣的君落月有异曲同工之处,唯有袖子上用金丝勾边的五瓣菊让她不禁多看了几眼,有种不知在哪见过的感觉。说到君落月,她这大活人无端端的从王府消失,他怎么就没半点动静!
放下杯子,她不冷不热的讽刺道:“若是你渴上个数日,别说是什么云雾雪芽,怕是马尿你都像喝美酒一样牛饮下肚了。”
女子脸色微变,转瞬便又笑得更欢了:“呵呵,我就说大人怎么千挑万选选了夫人,原来夫人恁地是有趣,连绿萝也禁不住欢喜了呢。”
“绿萝?你既称我一声夫人,定是知情之人,这里可有填肚子的东西。”唐糖没有理会自己究竟身处何处,她微感乏力的靠在马车上,随着马车一颠一颠的,空空如也的肚子愈发难受。
“夫人请稍候。”绿萝饶有兴致的睇着唐糖,随即乖巧的掀起马车帘子的一角,也不知对外吩咐了些什么,不消片刻,便有精美小点端了进来。
唐糖一见有吃的,便也顾不得形象,饿了一天的肚子也已叫嚣了无数遍,如今她只想赶快填饱肚子。
“夫人不怕有毒吗?”绿萝越看越觉着有趣,却也忍不住想要逗逗唐糖。
唐糖吃得连头也不抬一下,塞满了食物的嘴巴鼓鼓的,得了空,也含糊不清的回道:“你要是真想害我,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把我绑到这马车内?不仅没用绳子拴住我,还给我换了身好衣服,只怕是贩卖人口也没这么好的待遇吧。”
“夫人真是冰雪聪明。绿萝保证,只要夫人不吵不恼,乖乖听话、乖乖配合,绿萝便绝不会让夫人有丝毫的损伤。”
“言下之意,若是我此刻呼救,于我只有不利?”唐糖也不管自己这一身衣服有多名贵,直接拿油腻腻的手在裙子上抹了抹,懒懒的往马车上唯一的软垫上扑去,惬意的眯起了眼,倒有几分既来之则安之的泰然。
“绿萝只是个下人,夫人若是想呼救,不妨瞧瞧外头的人再决定也不迟。”绿萝笑意吟吟,不卑不亢的态度中也不乏恭敬。
唐糖将信将疑的将遮着车窗的帘子掀起了一角,才一眼便如触电般的撤了手,随即冷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你背后的人连这事儿都给摸得一清二楚,想来这人的来头比君落月大了不少吧,否则怎可能无声无息的把我从王府拎到这赶往羽国的马车上。”原来,她之前看到的是骑在马上的李修,一身官袍,怕是一辈子也没法忘记那张时而冷若冰霜、时而柔似春水的俊颜。那是在颜絮儿的灵魂上刻下永恒的人,于她虽只是前夫的代名词,见到的刹那,心到底还是慌的。
“和夫人说话一点儿也不嫌累。只不过,我家大人不可说来头大,消息灵通倒是真的。”绿萝看到唐糖煞白了一张脸,便知她定不想让外头的人见到自己,借着马蹄声,对话倒也进行的极为顺利。
唐糖定了定心神,心里大概有了个数,便也不避讳的问:“你与羽国皇室是什么关系?”
“绿萝不巧,正是明珠公主的贴身侍女。”
唐糖挑了挑眉,倒也没感到太意外:“如此说来,我便是被你装扮成公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