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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第一关。
车队缓缓向前行进,唐糖颇感得意的睨了君思珏一眼,笑道:“大丹,瞧见了没,姐姐这才叫智取。”
“不愧是皇婶。”君思珏压低着声音缠在了唐糖身边,极是敬佩。他本就对自己的皇叔君落月敬畏有加,如今又折服于唐糖的随机应变,更是欢喜的笑弯了眉眼,心想自己到底是唐糖的皇侄,论身份比起丹落来不知亲近了多少,登时便有种优越感油然而生。
丹落将君思珏的谄媚看在眼里,轻哼了声,颇有些不屑。
而这一声倒是提醒了唐糖,她立时有些不解的问道:“丹落,那周全,可是真有此人?”
“我自然是胸有成竹,才敢这般答的。”丹落拿眼瞥了眼唐糖,继而靠在一堆青菜旁闭眼养神去了,任君思珏如何煽风点火,也不搭理。
唐糖猜测那周全大概是穆家派去安插在军中,碍于君思珏在场,便也有心略过这一话题不谈,不多时,也靠在车内沉沉睡去。
待再次醒来时,是被外头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吵醒的。丹落已然先醒了,拿眼睇着唐糖,也不说话,脸色却又几分严肃。
君思珏的脚边则多了十几个果核,再见那一撮躲在他身上的小狐狸尾巴,唐糖便已猜到了罪魁祸首是谁。她略感头疼的抚额轻叹,没敢掀起帘子向外张望,便问了身边两人道:“发生什么事了?”
“在秦山关被截下来了,例行检查而已,没事。”丹落轻声答道,此事本就与他们无关,他自然没有慌忙。
话音刚落,王六那大嗓门便在车外嚷开了:“弟妹,副都护要查查车内的东西,你且与你那两位弟弟出来站一会儿罢。”
唐糖应了声,又低声嘱咐君思珏和丹落道:“那王六是个老大粗,先前你们那般模样,他没瞧出来也就算了。来人既能做上副都护一职,定是有些本事的,莫让他瞧出破绽了。”说完,她又低手审视了一番自己的手,原本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细手因走了一个月的路,不知被多少细石碎沙划出血痕来,又沾满了泥土,倒也挺像穷苦人家出来的。车外王六又催了遍,唐糖连忙钻出了车外。
车外,除了王六一行,还有一面容肃穆、负手而立的男子。男子剑眉入鬓,颇具气势,想来便是王六口中那位副都护,也是萧玹信任的属下之一叶云。
叶云眼神犀利的在唐糖他们三人间转了一圈,见他们畏畏缩缩的低着头,不是还没长大的奶娃娃,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便略微盘问了几句,放过了他们,吩咐手下的士兵检查起车内物品。
王六见天色已晚,便让押送队伍在秦山关大营中休息了一夜。到底是男女有别,军中无女子,那叶云倒很是好心,专门拨给了唐糖一间营帐,又命人准备了洗澡水。
唐糖不敢将身上的灰尘洗去,婉拒了叶云的好意,随意的抹了一把脸,便和丹落、君思珏挤在一间营帐内,对付着过了一夜。
五更刚过,天还未亮,王六便差人在帐门外唤唐糖起床了。稍作打点,押送的队伍便在鱼肚泛白时越过秦山关,向着铜川方向进发了。
而与此同时,军营外的树林中,一只鸽子被放飞空中,振翅朝着北方君落月所在的大军方向飞去。
第七十章
押送食物的队伍马不停蹄的赶着路,连夜里也没歇着,终于在第二天天还蒙蒙亮时便赶到了洞川以南,丰裕朝百万大军驻扎的军营。
以前观海景时,唐糖以为那海天一色的蔚蓝已经是这世上最美的景致,而如今从车内向外望去,一望无际的草原蔓延向天边,宛如战地的军歌,苍凉而庄重。云朵压得很低,仿佛一伸手便可摘下一片,东边的日头才刚刚升起,粉云围绕着那一处庄严的朝曦之光,将整个草原笼罩得越发美丽而神秘。泪水氤氲在眼眶中,天地之大仿佛近在眼边,又仿佛远在天涯,胸口升腾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动,她擦了擦眼角,转头看向身边两个少年,竟也是鲜少的安静与专注。
绵延十几里军营扎着无数大大小小的营帐,炊烟升起,伙房里已忙开了,要填饱百万士兵的肚子,这一天注定又会是从忙碌中开始,再从忙碌中结束。
守营的士兵见王六回来了,纷纷笑着与他打招呼。王六抱拳回应,随即又对车内的唐糖道:“弟妹,兄弟们等了一个月,就等着这几车的东西运来开开荤的,稍后我再陪你去找周伍长。”
“王大哥不用顾忌小妇人,先将正事办了要紧。”唐糖虽这么说,但到底还是头疼的,难道她真要去找那个从未见过面的伍长相公?
“不用担心。”丹落似乎看出了唐糖的犹豫,只是胸有成竹的做着保证。待王六忙完,带唐糖他们三人赶去步兵营找周全的时候,唐糖才知道丹落的自信来源于何。
周全死了,就在最近的那场与蒙国的战役中,光荣阵亡了。听到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时,唐糖反射性的朝丹落望去,发现他那张虎头虎脑的清秀脸庞扬起一抹骄傲的笑,顿时吐血。原来只知穆家的情报了得,没想到连死人都不放过,就差把人家的祖宗八代调查个清清楚楚了。而下一刻,她就凄惨的叫了声,哭倒在地上。
那周全有几个交情不错的兄弟,此刻听王六说是媳妇寻上门,登时难掩悲戚的围了上来,好一阵安慰,才勉强劝住了看似差点哭晕过去、实则是干嚎得头晕眼花的唐糖。
“相公,你怎可如此狠心,我与你厮守不过几日,你便上了战场,没想到,这一去竟是永别!”唐糖边嚎边感叹自己的演技愈发娴熟,把这些憨厚的兵汉子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嫂子,莫哭了!我们一直拿伍长当大哥,有我们在的一天,就不会委屈了嫂子,你若暂时没得去处,就留在军营打打下手,兄弟们自会替周大哥照顾好嫂子和两位弟弟的。”
唐糖连声道着谢,没想到,自己如今这张麻子脸还得博取如此的同情。
王六到底是常年混军营的,他知唐糖留下一事并没有那么简单,须得报得上头知道,便嘱咐唐糖暂且留在步兵营中,自己则健步如飞的离开,准备将此事知会上级,最好能给他们三人安排些干杂事的活。
留下的那些士兵多是与周全相熟,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起唐糖有关家乡的事,或是安慰她莫再伤心。众人皆是背井离乡来到这里的,说得好听些是报效国家建功立业,说得难听些便是送死的,就如这次的周全。大家心知肚明,却也尽量往好事方面想,绝口不提一个死字。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王六脸色有些难看的走了过来,而他的身后则跟着三个人,打头的年轻男子一身紫衣长袍,衣诀飘飘,俊逸非凡,狭长的凤目含着抹笑意,却不乏精明,那五官虽好看,却分明透着股邪气,让人只一眼便发怵不已。此人不是紫槐,又会是谁。
唐糖见过紫槐,自然认得,再瞧一旁的丹落,竟垂着头,双手攥拳,神情紧张得很。她本就知道丹落惧怕紫槐,但没想到竟害怕至斯。
王六先行一步来到唐糖面前,压低着声音对她关照道:“弟妹,做大哥的对不住你,这一趟也不知是福是祸,你且自行斟酌,大哥,帮不了你了。”
唐糖听穆阳说过,紫槐常年跟在君落月身边,但在王府却从未见他露过面,如今他带人来此,难道是因为君落月已经知道了她来此的事?
心里紧张,表情却是淡然得很,她朝王六欠了欠身,反而安慰他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让大哥担心,是我的不是,这番多谢大哥一路来的照拂了。”说完,她抬头看向紫槐,面无愧色。
紫槐笑容依然,甚至连多余的惊讶和疑惑都没有,他只带着两个士兵便来到了唐糖面前,打量了一番后,轻笑道:“这就是殉职的那位周伍长的媳妇?”
“回大人,正是她。”王六连忙代唐糖回了,随即又好心的向她介绍道:“弟妹,这位是军师大人,快见过大人。”
“小妇人见过军师大人,粗鄙失礼之处还望军师大人有大量,莫要介怀。”唐糖低头礼了礼,紫槐的眼睛一直钉在她身上,笑得她浑身发毛。穆家培养出来的有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自己不过是多长了些麻子,她就不相信他会认不出来。这家伙扮猪吃老虎的功力可以与穆阳那只狐狸相抗衡了。
“客气了。”紫槐看也不看唐糖身边的丹落和君思珏,只是睇着她,继续问道:“本大人且问你,你可读过书,识得礼?”
“小妇人乃一介乡野粗鄙之人,未曾读过书,不过识得几个字,那礼字虽不会写,识还是识得的。”唐糖心想,你紫槐既然要与我打太极,我便奉陪到底。所以她故意将“识得礼”这三个字曲解成识得“礼”这个字,和紫槐绕着圈子玩文字游戏。
紫槐笑了笑,随即对王六说道:“本大人这几日寻思着给王爷找个能照顾他的婢女,你便正巧将人带来了,也省了我不少力气。”
“大人请稍等。”唐糖一听要去给君落月做婢女,心里反倒有种近乡情怯的羞涩,忐忑不安的唤住了转身欲走的紫槐,但当他真停下脚步回头瞧她时,又不知自己是要拒绝还是要应允了。思来想去,便扯到了丹落和君思珏的头上来:“小妇人两个弟弟……”
“此事大可放心,我身边缺个书童,先让他们两个跟着,绝不会亏待他二人的。”此话一出,唐糖百分之一百的肯定紫槐定是认出他们来了,既然紫槐打了包票,君思珏和丹落便绝对不会有事,至于丹落到了紫槐手中会有什么下场,就不在她操心范围之内了。
“你们先将这两个小子带到我的营帐,就说是我的书童,莫要怠慢了,他们若是有什么要求,满足即可,不用报备与我。”紫槐对身后两个士兵如是这般的吩咐着,随即拿眼睇着唐糖道,“你且随我来。”
唐糖低着头,朝丹落和君思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少安毋躁,便跟着紫槐离开了。
两人来到一处营帐前,紫槐指了指营帐道:“此事王爷虽还不知晓,不过他素爱干净,你这般模样,我自然不会带你去见他。里头有温水和干净衣物,你洗完后,我再带你去。”
唐糖哦了声,进营帐前,又转身问道:“小妇人有一事不解,为何会让我去服侍王爷?”她这是明知故问,不过是想问,为何他会知道她在军营一事。因为既然穆阳答应了她不会将此事告知君落月,紫槐便没有知道的道理才是。
紫槐挑眉瞧着她,笑容中带着十足的邪气,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因为你够丑。”紫槐的话虽然真真假假,但这句话倒是大实话。他确实有心思帮君落月寻个能照顾他起居的婢女,而君落月唯一的要求就是绝不要相貌好的。至于其中的缘由,君落月不说,他大抵也猜得出来,无非是怕某人吃醋。而若非秦山关有人飞鸽传书于他,他也不过提早个几日才知晓唐糖会来军营,至于此事,自然被他压着没有告诉君落月。如此的好戏,如此的惊喜,他又怎会放过欣赏的机会。
唐糖没再多问,她已经有一周没洗澡了,身上的味就算她自己闻不出,也不想待会去了熏死君落月,狠搓了一层皮才将泥巴污垢洗尽,露出经过日晒雨淋已不如以往那般白皙细腻却很健康的皮肤。换好紫槐特意给她准备的婢女服,干干净净的米色长裙,比她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