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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想!”莫若菲脱口而出,他深了口气道,“不弃,你还活着我很吃惊,也很高兴。”
“我可没告诉云大哥,下毒的人是谁。听说他一直认为是莲衣客,满江湖地重金悬赏呢。”花不弃敛了笑容,盯着莫若菲一字一字地说道。
莫若菲的神经一下断了,心里哀叹,所有的猜测都变成了现实。她没有死,她回来了。她是回来找莫府报仇的!她知道是母亲下的毒,她知道!莫若菲眸光低垂,轻声说道:“对不住,不弃。我发现你时已救不得你了。她是我的母亲,我再想疼你,也没有办法。你既然回来,是要找莫府报仇吧?我只能应战。”
他说完笑了笑,很完美的一个悲伤笑容。一个孝子为了母亲亏欠于人,不得已,真是不得已的笑。
灯光将花不弃的眼瞳映得如猫儿眼一般流光溢彩。她伸手拿起一只鸡腿,毫无形象地大嚼,含糊地说:“你可知道,我没长得像莫老头,实在很幸福!”
莫若菲心里又是一阵惊疑,难道这事还有回旋余地?他柔声道:“天注定我们是兄妹。不弃,我母亲她……你若不能原谅她,我也无话可说。”
花不弃摇了摇头,“别打亲情牌了,我不想认莫府这门亲。薛菲是老太爷的女儿,我九叔的亲妹妹。我很同情你母亲。我既然没有死,她当然也没有杀了我,谈不上找她报仇,但是我母亲的债我却是要讨的。薛家庄的人命,大概值八百万两银子吧!”
莫若菲脸色一肃,冷笑道:“你没有证据!”
花不弃将啃得干干净净的鸡腿随意往桌子上一扔,顺手用桌布擦了擦手,这才笑道:“就这样让你出八百万两银子,你当然是不肯的。如果我把四海钱庄的五成股份转让给你呢?”
四海钱庄的五成股份?价值四百万两银子!最关键的是可以让他完成莫府一家独大的金融王国梦想。莫若菲的血管又突突地跳了起来。今天这顿饭太刺激了,他再想镇定也镇定不了。
瞟着他微微颤抖的衣袖,花不弃第一次有了战胜莫若菲的快感。前世的山哥叫她怕,这一世的莫若菲她望尘莫及。但是今天,她有了全胜的把握。
“你也知道,朱府这两年在卖股筹银,我需要银子做别的事情。正巧莫府想开天下第一钱庄,你家又欠了我母亲一家上百口的人命。五成的股价大概是四百万两银子,我多要一倍的银两销了这桩血仇不算过分吧?”
莫若菲渐渐在她的话里平静下来,恢复了一个商人的精明狡猾。他微笑道:“不弃,你把底牌都泄了出来。你这么急,我拖一拖,四海钱庄的五成股连四百万两都值不了。你真不是谈生意的料。薛家庄的事,你没有证据。我母亲对你下毒,你人还好好活着。你说,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答应你的条件?”
花不弃的神色变得极为古怪。她盯着他,眼里浮现出悲伤,“这个世界上,你哪怕和我成了敌人,我也不想要你的命。因为莫夫人是你母亲,所以我愿意把所有的仇恨都让风吹走。死者已矣,咱们还活着。你若是死了,我会很孤单。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会了解,仰望星空时无法解开时空秘密的心情。再没有一个人会明白,身处人群之中,却像全世界孤独得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我做我的事情,永远不会再和你有半分交集。江南朱府永远也不会在望京城和你抢生意。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不是为了薛家庄的上百条人命,也不是为了你母亲所造的罪孽,而是你欠我的!你前世欠了我,这辈子你要还我。山哥!”
她的声音仿佛来自亘古,穿越了时空,穿越了重山,毫无预警地直刺莫若菲心底。一股血直冲脑门,他张大了嘴,呆若木鸡。
马车上她那一手偷技,她身上总让他感觉到熟悉的味道,他对她莫名其妙的怜惜。她不肯告诉云琅是谁下毒的理由,她中毒身死后心里的恐慌和害怕……原来如此!
“小,小不点儿……”莫若菲哆嗦着喊出一句。
“我是朱珠,也是花不弃。这世上没有山哥,也没有小不点儿!”她突然笑了,清脆的笑声在宽敞的厅堂里久久回荡。
那种自信不是前世的小不点儿能有的,也不是乞丐出身的丫头花不弃能有的,是江南朱府继承人理所当然的气度。
莫若菲在这种气度面前愤怒了,美丽的脸一阵扭曲,他咬着牙道:“你早知道了,在接你来望京的马车上你就知道了。装得好哇!”
花不弃微笑道:“装?呵呵,是啊,我是在装。我曾经希望真的能够做你的妹妹,在你真情流露的时候还能拥有一份温暖。我曾经希望永远不说破这个事实,在佛前祈求保佑你拥有前世所不能拥有的一切。可惜,一碗燕窝粥葬送了一切。不弃?
你本来有机会可以不弃。莫公子,现在是我弃你。我要你用八百万两银子买断前世今生,买断所有的罪孽。这个价不高吧?”
她缓缓起身,俯瞰着他道:“从此,我们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陌生人。”
花不弃自怀中拿出契书,缓缓推至他面前。
莫若菲只看着她,目不转睛。他眼里突然有了泪,一把拉住花不弃的手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多银子?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不用钱庄的股份,我给你!”
花不弃使劲抽出手,扭过头高傲地说道:“在商言商,咱们只是在谈生意。这笔生意你不亏,莫府从此是大魏国唯一的金融世家!画押吧!别让我瞧不起你。”
彻底被震碎了心神的莫若菲望着她,毫无知觉地签名、盖印章、按下手印。花不弃轻吐出一口气。不用这种连续的手段,她也没有把握如今的莫若菲是否会顺利地拿出八百万两银子。
她耸了耸肩,将契书放进了怀里,毫不留恋毫不迟疑地要走。
“别走!给我一个机会……”望京城的莫公子神情激动语无伦次,“我无数次梦到那座山崖,无数次想起你。小不点儿,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我们相依为命。这里没有人和我说同样的话,没有人能知道莫府十岁的小公子拼命地读书,拼命地想变得强大。我很累,真的很累。你来了,我是真的想保护你。我想对你好,我想照顾你一辈子,我不想和你变成陌生人,我不想让你这辈子还怨我……”
然而花不弃还是走了。她在心里对薛菲,对薛家庄的人说对不起。为了自己的赎身银子,她放过莫夫人,放下了仇恨。
靖王府的九姑奶奶给足了花不弃面子,今晚在醉一台的全是朱府的下人们,照花不弃的吩咐在上菜之后就离开了。小虾亲自守在醉一台外。没有人听到她和莫若菲的对话,没有人看到缓步走出醉一台的花不弃满脸是泪。
楼下传来莫若菲的哭声。重生二十年后,他第一次哭得这么痛快。
十天之后,朱禄将四海钱庄的一切都移交给了莫府,接过八百万两的巨额银票,核实印鉴画押后,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
“恭喜莫公子。方圆钱庄和四海钱庄并为一家,莫公子从此是大魏国最大钱庄的东家。”
脸色苍白的莫若菲脸上没有半分喜色,轻轻说道:“若你家小姐还缺银,可至莫府任何一家钱庄调银,无论数额多大。”
朱禄道:“ 在下替孙小姐谢过莫少爷好意。孙小姐临行前嘱咐在下转告莫公子,人活一世不容易,要过得开心一点儿才是。”他从怀里取出一只荷包放在桌上,深揖一躬离开。
莫若菲木然地看着桌上的那只荷包,轻轻一抖,里面掉落数枚黄灿灿的金瓜子。他仿佛又看到马车上,花不弃偷走他怀里的小金橘,狡黯而得意的笑脸。
苏州靖王府的别院内,陈煜正亲自动手煮茶。
水是从杭州运来的虎跑泉水,茶是他嘱人自东平郡运来的特产高山大叶茶。茶汤深重,香气馥郁。
他的出现叫靖王爷吃了一惊,却在看到皇上密旨之后襟了声,让出了靖王府的别苑给陈煜和随从居住。
想起花不弃对他打算摆明身份出现时的大惊失色,陈煜忍不住低低笑骂了声,“傻丫头,我不还是个小郡王?真以为我会用莲衣客的身份出现?”
他惬意地嗅了下茶香,浅浅地抿了一口。
柳青芜进了别苑,俏立在花园门口怔怔地看着他。
她想起初见陈煜时他着一身宝蓝色的衣袍,贵气十足地出现在明月山庄于南下坊灯节设的花楼上。
陈煜不及莫若菲美,但只要把他和莲衣客的身影重合,一个温柔贵公子,一个冷峻侠客,合在一起带给她的感觉是那样奇妙。天门关莲衣客的不屑与威风,眼前的陈煜温润而深沉。她下意识地深深呼吸。早晨的清冽空气直入心肺,让她慢慢冷静下来。
“柳小姐这么早来有何事?”
陈煜转过头,阳光照在他脸上,纤毫毕现。柳青芜似现在才发现陈煜眉骨微高,浓黑的眉下那双眼睛微微凹陷,难怪无论何时总觉得他的眼神深邃。
柳青芜款款走过去坐在陈煜对面。
他倒了杯茶给她,用的不是江心白。“江心白轻薄如玉,适合江南绿茶。宜兴紫砂煮出来的高山大叶茶比江心白好。”
“是江南的东西好吧。”柳青芜不无讥讽。
陈煜并不否认,笑道:“她什么都好。”
一股酸胀直冲心底。他此来苏州是为了花不弃,为什么没有人这样爱她?柳青芜左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入口微苦,喉间回甘。
“明月夫人跑到苏州来做什么?柳青妍失踪了,你已经没有了对手,我俩之间的协议就此作罢吧。”
柳青芜沉默了会儿道:“ 师父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你感兴趣的碧罗天少主正是东方炻。”
陈煜眼里涌出浓浓的兴趣,“明月夫人为什么要告诉我?”
柳青芜眼里流露出一丝失落,“她不想让花不弃嫁给东方炻。”她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这是四百万两银票,希望能替朱府还了欠银。”
陈煜眼睛微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明白了,明月夫人便是当年想娶薛菲那老怪物的妾室对吧?有趣!原来如此!”
柳青芜轻哼了声道:“那东方炻可不是简单人物。碧罗天极其神秘,你替花不弃还银可以,你想查怕是不行。”
“是吗?”陈煜收好银票,笑容可掬地替柳青芜又倒了杯茶。
朱府后院书房中,朱禄噼里啪啦拨打着算盘,报了个数。
所有人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花不弃暗中将朱府的丝绸、茶叶、米粮行以及越青窑产的青瓷拆分细了。自朱府十个姑奶奶开始,花不弃将每一行都进行了股份制改革。除了四海钱庄,别的产业朱府只占三成股份。十个姑奶奶联合凑份子也好,单独吃下也好,用现银买下了七成股份。
能夺得经营权,把朱府的产业变成自家的产业,姑奶奶们哪有不肯的道理。靖王府的九姑奶奶就把朱记丝绸行的七成股份一口气吃下,让朱记丝绸行变成了靖王府的产业。白纸黑字写得明白,产业换了主人,但牌子永远不能倒。这一点姑奶奶们也是极为赞同的,毕竟是自己的娘家,自己的根本。朱府小姐的身份是一世不能变的。纸上又有说明,如果不想经营了,股份也只能卖给朱氏族人,又得到了宗族族人的赞同。
这么一分,朱府相当于把产业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