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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东升哼哼了一声,算是满意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卷钞票交给夏阳,道:“这个给你,算是我出的一份儿钱。”
钞票的面额不大,但是加起来也有十五元三角钱,夏阳有点错愕,他当初可是扒光了给蒋东升擦身子的,这家伙身上没有一分钱的啊。
蒋东升咧嘴笑了,道:“我把那件皮夹克卖了,正好给你凑了个整数。”那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早几天就觉得在夏阳家白吃白喝的有些过意不去,现在正好用它筹点钱帮帮夏阳。
夏阳闷不吭声的把钱揣进兜里,他手头上凑了整一百元钱,蒋东升这家伙到底还是横插了一脚,他们中间的糊涂账算也算不清。
炒瓜子是一个技术活,也是力气活儿,夏阳在他姥爷家里支了口大铁锅试着炒了一点。那时候每到过年,都是村里人自己炒点花生瓜子吃,是稀罕的零食,夏阳见过别人炒,但是自己并没有尝试过。
铁锅里放了砂子,从簸箕里倒了一些瓜子进去,夏阳凭着记忆又放了一点盐,站在大铁锅前面翻炒开来。他脖子上围了条围巾,拉高了些,把鼻子嘴巴也遮住,算是挡挡灰尘,但就是这样也把个眼睛熏得泛红流泪。
夏阳集中精神努力掌握火候,若是炒糊了便要损失几角钱,他现在一分钱都要掰开仔细花,一点都不能浪费。铁锅里的砂子均匀受热,瓜子也在里面慢慢炒出了香味儿,夏阳瞧着差不多了,利落地将瓜子出锅。把炒熟的瓜子挑出些来拿给姥爷和蒋东升,夏阳自己也嗑了几颗,第一次尝试还算不错,没有炒糊。
蒋东升一贯的不挑嘴,吃什么都说好,夏阳姥爷口味偏淡,这样略微有点盐味儿的也挺合他胃口,砸吧了下嘴道:“不错,挺香的。对了,你让我打听的事儿我给你问到了,明天晚上就有电影队过来放电影,就在东头的场院里。”
夏阳心里有了底,他瞅了一眼收来的五十几斤瓜子,在心里盘算了下,铁锅里最多一次炒五斤瓜子,这么一口袋加把劲儿半晚上就能炒出来,再晾一下,明天晚上正好卖。他把吃剩下的瓜子壳丢掉,晃了晃手腕道:“姥爷,你先去睡吧,我和蒋东升把这个炒出来再去休息。”
夏阳这次充分利用了蒋东升的蛮力,他只负责在锅里翻炒,其余的扛布袋、晾晒搬东西的事儿都归了蒋东升。
夏阳拿着个小铁铲子一住不住的在锅里来回翻动,蒋东升闷头烧火,用煤炭太费了,就抱了些柴火,紧跟着夏阳的步骤。
夏阳姥爷也跟着一宿没睡,在里面的热炕上来回翻腾,没办法,这灶台和里面的热炕是连着的,这俩孩子一宿没睡的炒瓜子,柴火不断的往里填进去,烧得老头被子都快盖不住了直冒汗。
夏阳炒了几锅之后技术熟练了些,这时候铁锅也热了,比之前出锅的时间快了不少。夏阳做事儿认真,手腕翻转的勤快,除了2斤多的瓜子略微有点夹生,倒是也没炒糊一点。
蒋东升嗑了一个,尝了尝道:“没事儿,也挺好吃的,在炉子上热一下,第二天跟那些就一个味儿了。”
夏阳一住不住的干了一宿活儿,这会手腕子酸疼,听见蒋东升说也点了点头,“嗯,那就先放在一边吧,咱们去睡会。”
蒋东升对这话满意极了,他就爱听夏阳说“咱们”,多亲啊!立刻颠颠儿的跟着夏阳洗脸刷牙,蹬了鞋钻进了夏阳姥爷准备好的热被窝。夏阳姥爷瞧他们过来,立刻就起身了,老头热地红光满面的,一点睡意也没了,“你们可算停火了,快睡吧,我出去走走。”
蒋东升嘿嘿直笑,这把火还是他烧得哪,看着老头掀开门帘子出去换了夏阳进来,立刻跟夏阳招手儿喊他进来一起睡。
夏阳不理他,脱了衣服自己单独伸了被子躺下,嘟囔道:“还嫌不够热啊……”
蒋东升郁闷了,是有点热,但是跟夏阳睡惯了这么突然一个人还真不太适应。瞅着夏阳半个脑袋都缩进被子里,乖乖巧巧的侧身入睡,也只能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今天晚上夏阳累坏了,他也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阳:喂,大晚上的你干啥啊,不要再挤过来了!
蒋东升:这不怪我,你姥爷刚才给我讲了个猴子半夜搬人挪窝儿的故事,我害怕!!
夏阳:……害怕的这么理直气壮?
蒋东升:对!!!
12独一份
夏阳姥爷出去溜达了半天,他腿上有伤,年纪也大了,冬天修河道的活计便用写宣传语来顶替,村里的土墙上用白石灰粉写着的大字都是出自老爷子的手笔。
曾老爷子为人和气,来建林镇之后行事也低调了许多,除了平日里喜欢摆弄点小玩意儿写点字画,便没有什么了。但即便是这样在村里人看来也是有些古怪的,村里人起初不敢跟老爷子接近,后来老爷子笑呵呵地帮他们写了几年春联,渐渐的才有几户人家来走动了。
老头溜溜达达的走了几圈,把墙上脱落的宣传大字用石灰粉补齐了,自己端详了好一会,这才满意的收手。
村门口来了个卖香油果子的,敲地竹梆子砰砰响,这可是难得遇见的美味,引得几个嘴馋的小孩跟在卖果子的老头后面一路小跑,耸着鼻子使劲闻味道,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曾老爷子也想给夏阳买点,摸了摸身上的口袋,身上只有一角钱,那是留下来买烟抽的。老头叹了口气,自己鼻子也动了动,他家乖外孙身体差,又劳累了一宿,真想买点什么给他补补身体,可物质不允许啊。
老头嘀嘀咕咕念叨了半天,一摇头,背着手又回来了。得,还是去煮几个土豆,热点黄面馍来的实际,填饱肚子要紧呐。
夏阳和蒋东升一觉睡到下午,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又进了蒋东升的被窝。后面那人睡得呼呼的,夏阳费了些力气推开他缠着上来的胳膊,穿衣服起来,他还挂念着那些炒瓜子,想着晚上要做的买卖心跳有些加快。他活了两辈子,做小买卖还是头一回,难免有些紧张。
曾老爷子听见动静掀开门帘进来,瞧见夏阳已经穿妥当了立刻笑道:“正好,刚热好了饭,快来吃点吧。”看了那边睡着的蒋东升,又压低了声音,“东升瞧着是累了,要不让他多睡会儿,你先吃?”
夏阳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从炕上爬下来。他心里有事儿,吃饭也吃不香,胡乱填了两口就去看那些炒好的瓜子了。
瓜子已经被曾老爷子收拾好了,还是放在那个白布口袋里,敞开口放在那儿,喷香。曾老爷子摸了摸下巴,道:“我再去给你借个秤吧?这么些卖起来怕是也麻烦,唔,看电影的地方挺黑,是不是还要拿个煤油灯去好看看称了多少……”
夏阳摇摇头,道:“不用,姥爷你给我拿个茶碗吧。”
曾老爷子有点奇怪,但还是给外孙拿了个平日喝水的茶碗,黄底儿画着仙鹤的一个小茶碗,也是农村常用的那种,边沿上还有两个小豁口。
夏阳把茶碗也放进装瓜子的布口袋里,将口袋扎紧了,心里也略微安定下来。
夏阳姥爷这个村里足有两千多口人,每到看电影的时候全家大人小孩齐上阵,最是热闹。刚到傍晚,东边的场院里便满是些小板凳、小椅子,还有拿着块黄面馍蹲在自己板凳上占领前排位置的皮小子,全村的人都被调动了情绪,喜气洋洋的。
那会儿农村普遍没有电,唯一的乐趣也就是电影队来放电影,虽然看的多是些重复的,但仍让人兴奋不已。
夏阳和蒋东升也早早的来了,他们搬了个高脚凳子,把那口袋瓜子放上去,为了醒目旁边还立了块木板,用白灰粉写了“香瓜子”三个大字。
夏阳站在那里深呼吸好几下,才吆喝一声:“卖——瓜子了啊——”
蒋东升没憋住扑哧一下就乐了,大概是紧张,夏阳最后那个音儿都喊破了,听着怪有意思。夏阳满脸通红,踢了他一脚,又喊了几嗓子。他声音清脆,渐渐的也吸引了一些早来看电影的小青年们。
那时候人们哪里见过卖瓜子的,平日里来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收些破烂玩意儿,用牙膏皮换点泥哨子什么的都算是新奇的了,见到夏阳他们站在那里卖瓜子便凑过来问了几句。
有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最先开了口,她服装整洁,瞧着家里条件不错,“这个瓜子怎么卖呀?”
夏阳拿着茶碗站在那,给她装了满满一茶碗,道:“一角钱一碗,来点儿吧,刚炒的香瓜子,味道很好的!”
周围来的人叽叽喳喳一阵,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沉吟了下,便掏出一角钱来递给夏阳,“给我来一碗。”
“好咧!”夏阳收到钱,立刻让那姑娘伸出手,把那碗瓜子倒在她手上,刚好是一小捧的分量。“谢谢惠顾,再来啊!”
周围的人齐刷刷的看着那个扎麻花辫的姑娘手里的瓜子,似乎对于买瓜子这件事很羡慕,那姑娘也很享受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得意洋洋的捧着瓜子一路走回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开始嗑瓜子了。
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人便跟着买了,你一碗我一碗的,闹哄哄的挤在夏阳的小摊前面递过钱来。那时候一角钱不算多也不算少,差不多平日里积攒的零用钱也有这些,有能力的便都买了一碗来尝尝。不一会场院里便有了一些捧着瓜子在吃的人了,有些还把瓜子装在口袋里,慢吞吞的一颗一颗的磕着,与其说他们是在吃东西,更多的是享受别人看过来的羡慕眼光。
嗑着瓜子看电影,这是一件多么时髦的事儿啊!
有来晚的瞧见了,问了同伴哪里来的瓜子,顺着同伴指着的那个小摊位便也过去买了点尝尝鲜。买的人多了,便开始自觉排起队来。再有来的人,也都会往夏阳他们那个小摊子那边凑,好奇的看一眼那边怎么那么多人,干什么呢!
有好事儿的便自发自觉的给夏阳他们做了宣传。一个传一个,知道的也多了,带钱来的大人们便拿出一角两角的给小孩,让他们买一碗解个馋。
这年头买东西都得去供销社买,基本没有碰见在外面卖东西的。因为供销社都是公家订好的死价格,这么多年来大家都是标多少钱就给多少钱,没有砍价这一说,也都默认了夏阳一碗瓜子一毛钱的价格。
人们购买的热情高涨,夏阳把手里的茶碗交给蒋东升,自己在一旁负责收钱。
一碗碗的瓜子卖出去,一张张的钞票进了夏阳手里,大部分人用的都是零星的钞票,倒是省去了找钱的麻烦。
夏阳捏着那一张张飞速递来的钱,心跳地跟打鼓似的,他刚开始还在心里默默算着进账多少钱,后来接钱接到手软了,也来不及算有多少钱了。
电影放映之前大队书记按照惯例开始上前讲话,人们知道这是要开始放电影了,便都回去坐在自家搬来的小板凳上听着,闹哄哄的声音里不乏几声清脆的嗑瓜子声。
夏阳的小摊上冷清下来,终于得了点休息的功夫。蒋东升把茶碗放到装瓜子的口袋里,这么会功夫就已经卖了半口袋了,他甩了甩自己的手腕,凑在夏阳耳边直乐:“来买的人可真多啊,我手腕都酸了,哎,夏阳卖了多少钱了?”
夏阳把刚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