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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是羊脂玉兔子,这回是头面,这登徒子仗着富贵,要拿银子垫人么?
一时做了难,连晌饭都没好生吃,只吃了几个果子点心,不吃白不吃。且那荔枝,多搁一日味道就差了几分。
后没奈何,只得等干娘回来商量。东西摆堂屋总不像,费了点气力,都挪干妈那屋去了,摆自己房里嫌碍眼。
打起精神,做针线要紧,指着这个过活呢。结果没做上几针,又有人来叩门,柳儿磨叽半天,见人没有离开意思,只得前去应门。
这回来倒是认识,东府珍大奶奶尤氏身边丫头炒豆儿,带着两个粗使婆子。
一见柳儿应门,笑着道:“柳儿姐姐好,因着过节,奶奶那边得了些鲜果子,着奴婢送来给姐姐尝个鲜儿。”
这个素日这府里也是有例,只老太太身边大丫头多些罢了,柳儿客气两句,招呼三人进来。
两个婆子都各自捧着东西,一人两只小竹篓,另一人两只捧盒。
柳儿忽然有种猜测,该不会也送了荔枝吧?
索性炒豆儿也没大坐,只说还有差事,放下东西带着婆子就要走。
这几个不比别人,素日都不易照应到,柳儿忙进屋拿了一只荷包两块银子。银子是给两婆子,一人一个小锞子。荷包里两只海棠式银锞子,个个比给婆子重些,是给炒豆儿,又谢过珍大奶奶,才放了三人去。
回屋先打开两竹篓,一只里面是荔枝,另一只装着饱满水润红彤彤樱桃,柳儿一时无言,家里鲜果子这算是泛滥成灾了。
两只捧盒,上面一个里面是一匹尺头,上用孔雀织金妆花缎,老太太那里有几块,据说,这么一匹至少五十两银子,轻易还买不到。
一时柳儿犯了嘀咕,这珍大奶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没这么送节礼罢!忒大方了些,却是过了!
满头雾水地打开第二个盒子,一看,柳儿立时明白,这节礼,恐怕不是珍大奶奶送,或者不只是珍大奶奶手笔!
这一套金累丝头面,怎么看都透着股子登徒子味道!
柳儿坐下,一只手轻轻敲着桌案,凝眉思忖。这东府里,能支使炒豆儿送东西,除了珍大奶奶,便是珍大爷和儿子贾蓉两个,秦氏病着不说,也不会伸手犯忌讳。
有这冯紫英例子前,柳儿不由得不多想,那爷儿俩,素来风评可都不太好。她也没想过给人做小,整日赔声下气伏低做小,活着没个趣味儿。
忽然想起炒豆儿临走说过,珍大奶奶和蓉大爷都说,她素日伺候老太太辛苦话来
晚上干娘回来,柳儿把今日这事细细说了,一点儿没落,少不得冯紫英那登徒子也提了几句。
张婆子见惯世情,柳儿本就出挑,如今随着年龄增长,只有加引人注意,早晚有这么一天,索性她也就没有大惊小怪,她镇定如常倒是安抚了柳儿。
娘儿两个一边看礼品,一边议论,“依我看来,这东府东西,必是小蓉大爷送无疑。之前年节分例,东府时有时无,也不过是些点心吃食,哪里都这般金贵讲究了。他是那府里正经主子,尤氏没儿没女,哪里敢管着他,差遣她个丫头办事,实属寻常。”
“这可如何是好,想来他也没安着什么好心。”柳儿一听急了,拉住干娘讨主意。
张婆子拍拍她手,神色未变,继续道:“这也没什么,你只管不搭理,他一时半会儿,也没奈何。只这东西却不能收,也不能就这般送回去,让人看见不好,索性着人送了银子过去,表明心迹就是。”
柳儿略一思忖便明了,这贾蓉也是试探她呢,搁一般丫头小子身上,想来不是个事儿,说说也就要过去了,她自然又不同。若有意思,想来老太太也不能如何。若她不乐意,径自找了老太太讨人,老太太想必也不会逼她,弄不好灰头土脸,反倒惹人笑话。
大老爷要鸳鸯姐姐不就是个例子么。
再说老太太给不给,也不好说。
至于冯氏登徒子节礼,张婆子也拿不准,只道,“且先放着吧,我寻人私下里打听打听,看到底怎么着。只你自己也要立定主意才好,毕竟都是大家子公子,多少人想都想不来,一个闹不好,人还得说你不识抬举,上下都得罪了。惹了闲话,你以后可就艰难了。”
柳儿肃然道:“妈不用说了,柳儿就是一头碰死,也不打算给人做小,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不算外,子子孙孙都低人一等,有什么意思呢!柳儿还要给妈养老,跟着柳儿享福呢,堂堂正正做老太太,威风八面,而不是给人家做下人,看人脸色。”
张婆子嘴角含笑,心软如绵,目光慈和,点头道,“你打定主意就好。如今也不必发愁,且再看看吧。如今看来都不会来强,有顾忌就有转圜余地,这就不怕了,还有你妈我呢,一把老骨头,还能顶点儿事儿。”
当晚,柳儿给干妈拿了三百两银票,预备还给贾蓉。够不够用就这么多,又不是自己愿意买!
她出府不便,也懒怠跟东府人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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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谐谑人巧法治病
虽说两家大头的礼有了安置,可那一堆果子点心的;娘儿俩可吃不下几个。点心还能放一两天;新鲜果子却等不得。
总不能放着白糟蹋了,没奈何;次日一早,张婆子带了两筐鲜果两盒点心;分别送了赖大家和林之孝家。赖大家因着赖嬷嬷;多了两盒点心。即便如此,还有一多半呢!
张婆子倒是有两个素日相得的,可以送些;也有限;意思意思就得;送多了打眼。
至于柳儿;叫了三七,嘱咐她趁着她干妈下了差,着她哥哥墨雨去取东西。另又叫了小燕,同样吩咐一番。
头天晚上,柳儿和张婆子都打点了出来。给三七和张嬷嬷各一份,张嬷嬷厚着些。小燕家和三七家一样。
剩下的果子,张婆子打算做些蜜饯,入冬后自家吃不提。
且说柳儿,白收了人东西,一直觉着心里有事,忐忑了几日,她干妈那边终于有了信儿,着人捎话来,让柳儿抽空儿回趟家。
伺候了老太太和姑娘们晚饭,好容易捱到掌灯,趁着祖孙姐妹们饭后喝茶说话儿的工夫,寻了个空子,跟鸳鸯说了一声,赶了回去。
到了家气还没喘匀,进了堂屋,一把拉住干娘问,“妈你快说说,到底如何,可够了我的了。”
张婆子却不紧不慢,倒了杯水给柳儿,只道:“慌脚鸡似的,急什么,喝口水静静气。这么一副样子,能成什么大事。”
她可真不想成什么大事,只要太太平平地过日子就罢了。
不好驳了干妈,只得坐下接过水喝了两口,定定神儿,总算略静了一静,只眼巴巴看着干妈,模样儿无比可怜。
张婆扑哧笑了,点点柳儿脑门,“你呀你,到底少历练。”遂慢条斯理地讲了经过。
借着老太太派人给秦氏送点心吃食的机会,张婆子替了内里一个粗使婆子,跟着去了东府。也是赶巧儿,贾蓉正好也在秦氏房内说话,张婆子自然是认得他的,可惜贾蓉不认得她。
张婆子是个老于世情的,面色如常,趁空儿给贾蓉使了个眼色。贾蓉这浪荡子,最会瞧个眉眼高低的装神弄鬼儿,寻了个幌子,带着张婆子到一边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张婆子虽然话说的客气得体,神色也颇诚惶诚恐的,但意思很明白:礼太贵重,不能收,辜负大爷美意,送回东西多有不便,现有银票三百两,敬请笑纳!
贾蓉似有所料,面色阴沉,扔下一句:“爷倒要看看她能攀上什么高枝!”,银票也没要,甩袖而去,显然是不乐意了。
张婆子早有预料,生气是必然的,怎么着也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儿。但看贾蓉如今的神色,既然搁下这么一句话,料想暂时无大碍,必不会用强的,稍稍放了心。
一时半会儿的,应该没什么吧。
只过一两年,柳儿真正大了,却不好说了。
这个担心却没跟柳儿提起,怕她年轻不担事。只说了今日之事,柳儿算是放下了悬了几天的心,捂着心口直念佛,“可够了我的了,我们意思到了就行,一时之间,别弄出不好的来,其他的以后再说吧,横竖总有还的时候。”
收起银票,如今就剩冯紫英那里了。只要柳儿轻易不出府,横竖他也轻易到不了内宅,也就没那么紧要了。
千秋节之前,柳儿的佛经也绣好了,拿了给老太太。这回自然比头一次要好,无论料子还是做工,甚至字迹,都有不小的长进,老太太又厚赏了她,屋里的丫头已经见怪不怪了,除了翡翠珍珠,倒也没人嫉妒说酸话儿的。
转眼入秋,老太太生日过后一个月,便是东府大老爷贾敬的生日,跟一般宴饮比起来,自然是个大事。
本也请不动老太太过去,但今次东府不知从哪里弄来许多名种菊花,一力过来请老太太赏菊吃蟹听戏,至于大老爷生日什么的,倒是没怎么提。
反正这人一年中也没几日回来,已经以道观为家了,借这个由头,大家乐乐是正经,也算大老爷对两府人等一个贡献。
柳儿自然找由头不想去,今年贾珍一家子做寿请客之类的,她都借着做活的幌子没跟过去伺候,即便送东西,如今老太太也不叫她去。
有一次,病中的秦氏派人来叫柳儿去说话,结果除了柳儿,一起去了七八个丫头婆子的。柳儿倒是哄了秦氏说了半天话,挺乐呵,仅此而已,以后再也没叫过去。
本想如法炮制,结果一把被来请人的珍大奶奶拉住,笑道,“我知道妹妹素日伺候老太太辛苦,可如今绣活也做完了,也没有老太太的大衣裳要做,老太太也要去我们那里逛去,你同去乐乐,岂不好呢。今年这花虽不比那梅花,是我们府里自家栽种的。好歹妹妹也去瞧瞧,别说我们没照顾好,就顾着跑这边混老太太的好吃好喝的。”
想起上年柳儿说动老太太赏梅的话,众人忍不住一起笑了开来。
尤氏也笑着继续道:“再推脱不去,恐不是我多心,怕是我们那里谁冲撞了妹妹,怪罪我们了不是。若真如此,妹妹只管说出人来,定然捆了送过来,给妹妹出气是正经。也甭管主子奴才的,一视同仁,妹妹看着可好?”
凤姐儿眼珠儿一转,也抿嘴笑,对尤氏道,“这也不是没影儿的事儿,你赶紧回去拿人是正经,我们府上的人,是好欺负的么?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一时柳儿给用话头拿住,又不想去,又不好显得太不识抬举,正思忖如何应对,老太太却道,“罢了,你们别逼她小孩子家的。她素日不爱走动,一心一意伺候我老婆子,满府里哪个不知,你们倒是拿她取笑儿,我可不答应。”
柳儿松了口气,众人都笑着道:“知道老太太疼这丫头,哪个敢取笑呢。不过今年那边真是好菊花好螃蟹,新近的几班小戏也看得,想着柳儿妹妹素